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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蜜兒驚恐的大叫出聲。

    小熊怪已經停止所有動作了。我的手從它的下顎直直向上刺穿它的頭顱。溫熱的液體迸灑到我的臉上,還帶著一股腥騷味,順著我的臉頰和鼻梁向下流淌,迷住了我的雙眼。我的頭腦異常的清晰,一切動作像是在不自覺間就自動完成了。

    “拉拉……”有人喚我的名字。

    我閉上眼,淡默的把手從屍體中抽出來。尖銳的長爪已不見了,手指甲仍是打磨得光滑的橢圓形,隻是沾滿血汙和白色的腦漿。我顫抖掏出手帕,一個勁的擦拭雙手,卻任由臉上的血水沿著下巴滴落在腳邊的屍體上,心律也跟著抖動起來。

    另三隻巨熊怪見同伴已死,朝天長吼一聲,都向我撲來。

    尼采見狀,將匕首反手一握,淩空躍起,一刀把一隻熊怪的頭砍飛。喬伊也“唰”的抽出長劍,冷冷的銀光一閃,另一隻熊怪也被剖成兩半。修斯衝到我身側,一邊把我拉到身側替我隔開剩下的熊怪的攻擊,一邊拔出短劍把它的腦袋削下一半來。

    三具龐大的軀體應聲倒下,森林一下又陷入沉寂,隻有四周樹木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響,火勢漸漸有所擴大了。

    六人靜默不語。隻有我和修斯兩人滿身(臉)是血,雷達和梅羅滿身是泥,其他幾人倒還安好。

    蜜兒首先向我走來,遞給我一方手帕,小心翼翼的說:“拉拉,你還好吧。”

    我擦擦梁上的血汙,發現眾人都看著我。腦中嗡嗡作響,我無力的向他們笑笑,說:“我沒事。”

    修斯深深看我一眼,說:“你們幾個先出去,到馬車那裏等著。我和喬伊去找安妮和梅蘭。”說著,他轉向尼采:“一定要小心護送幾為小姐出林。”得到尼采的點頭保證後,他又對喬伊說:“我們走。”兩條身影立刻隱入密林。

    我看見修斯雪白的長袍上,如“其”所願的染滿豔紅的血,像盛放的紅梅,突然覺得那樣也挺好看的。尼采打頭,我們三個女孩在中間,雷達和梅羅押後。我們這一行隊伍向西邊出口處走去。幸好這一路都隻遇到旃陀羅而已,雷達樂得繼續編寫他的《大魔王傳》:“原來傳說中的魔王也不過爾爾。雖然沒有三米多高,卻也有兩米左右,且共有四頭,就被我等一招擊斃……”

    雖然不清楚怎麽會冒出來這許多怪物,但尼采的表現卻讓我大吃一驚。他的身手顯然和他憨憨的臉形成反比。還有就是,修斯和喬伊那兩個家夥用得著那麽緊張嗎?

    “安妮和梅蘭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尤其是安妮!”我訕訕的對蜜兒說話,像是掩飾尷尬:“大小姐一發火,所有怪物都得嚇跑啦!”

    “可是林子裏真的好可怕的!”蜜兒陰著小臉說。她剛才扭到了腳,正由沙拉扶著,一瘸一拐的走著。

    “昨天放我一個人進樹林的時候,也沒擔心我會出事嘛!”我不悅。

    “別這麽說嘛,昨晚他倆回來的時候,修斯抱著你,臉都白了。”

    “他的臉本來就很白!”

    “他們也是怕你的事再度出現,才會那麽緊張呀。”但事實證明他們的緊張是白費力氣。

    我們一路爭執著,很快就出了樹林。天已陰沉,烏雲滾滾,像是就要下一場大暴雨了。

    “這倒也好。”我淡淡的說:“可以給森林滅滅火,若是卡頓皇帝追究某人惡意破壞國家森林資源,那就慘了。”

    雷達一聽立刻向天禱告,快快下一場大雨。我也希望,下場雨來洗去這一身讓人作嘔的腥臊。

    “你們回來啦!”聽見雷達的大嗓門,一個小腦袋從守在林外的馬車車窗伸出來——正是梅蘭。

    “你們都已經在這裏了啊?!”雷達怪叫。

    “當然!”安妮也伸出頭,嫌惡的看我們一眼,說:“真髒!待會兒別和我同車!”

    原來她們在發現我跟修斯、喬伊走散之後,就跑回來了。而執意繼續前進的尼采等人並不知道她們離開,隻當是走散了。

    聽到這裏,蜜兒立刻向天空發出光球信號,示意修斯和喬伊趕快回來。

    我不想坐進馬車,張開雙臂站在雨中,享受大自然的洗禮,讓這一身血腥味在大雨中清洗一番。但這雨縱使能清理身上的血汙,卻不能清除心裏的汙穢。我能感覺得到,自從上次昏倒又醒來後,自己的身體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像是心裏住著的“鬼”覺醒了。

    雷達和梅羅已是一身泥巴,拖著尼采在大雨裏追逐。梅蘭訓斥著,叫弟弟趕快上車以免著涼。不一會兒,雷達和尼采也一同上了車。隻剩我一個人孤獨的佇立在雨中,任由雨水順著血水滑落的痕跡,衝刷我的臉。

    雨越下越大,鋪天蓋地的水向地下傾倒,修斯和喬伊仍沒回來。

    安妮急了:“該不會是出事了吧!要不我們先回去,找救兵來吧!”

    “還是再等一會兒吧。”蜜兒軟聲勸道。

    “也不想想他們進去是為了誰!”沙拉冷眼橫著安妮。

    我靜靜的站在雨霧裏,雨水把我從裏到外都打濕了,幾縷長發貼在臉頰上滴水,眼睛也被這雨霧給糊住了。隱隱約約中,森林裏有兩道身影奔出來,一白一暗。

    “回來了!回來了!”雷達大叫。

    “真的!是修斯和喬伊!”

    “太好了!”

    兩人跑近了,果真是修斯和喬伊。都是一身狼狽,被雨水淋濕後,泥濘的林地更不好行走,濺了他們滿身汙漬。

    “拉拉!怎麽站在這裏?快上車去!”修斯見我一動不動的站在雨地裏,連忙把我拉進車廂。我被他一拉,才回過神來——剛才有點神遊太虛了。

    “拉拉太緊張了嘛!”雷達曖昧的笑說,又轉向我眨眨眼道:“你瞧他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我不想理他,修斯聞言倒是顯得有點不自在,喬伊更是一臉默然。

    “修斯殿下,您坐我們這裏來吧!”安妮在另一輛車上見修斯回來,立刻興奮的伸出頭來邀請。

    “你們已經回來了嗎?那就好。”修斯見她倆都安然無恙,也就定下心來說。

    “你別去那兒!”雷達高聲說:“安妮大小姐嫌我們身上太髒了!”說著還故作可愛的擠擠眼睛。

    “我哪有!”安妮很不高興。

    “喬伊,你坐那裏去吧。”修斯對喬伊說。

    喬伊皺皺眉,認命的點頭向那輛車走去。

    “雨這麽大,不然再到我家去避避吧。”梅羅提議。

    “不要!”不知為何,安妮驚恐的大叫。

    “那就加緊趕路,回莊園吧。”

    於是,馬車在陣陣尖叫聲中,急速的向彌凱恩莊園蛇行而去。

    “哎呀,你們怎麽會去那麽久才回來啊?”雷達問:“害我們擔心死了。”

    “我們被裏麵的毒蔓纏住了,花了點工夫才出來。再加上大雨,不太好走。”修斯淡淡的答,他現在心思都在這次的任務上,無意多說。

    回到彌凱恩莊園時,已是夜裏十一點鍾,我已在車廂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了。下午放縱淋雨的結果是,我理所當然的又生病了。不是因為我的體製較弱,而是那樣淋了一個多小時的雨,又穿著濕淋淋的衣服在馬車上顛簸了大半夜,是人都會病倒的。但尼采、梅羅、修斯和喬伊不太像人,或許是他們淋得還不夠透徹,所以現在隻有我一人發燒躺在床上。蜜兒和修斯的治愈術對我仍舊沒有效用,反而讓我覺得全身刺痛。

    魔法治療沒用,隻好用原始的物理治療了。看著蜜兒親手熬製的薑湯,我感動不已。但是如果蜜兒沒有把整個生薑都丟進鍋裏的話,我會更感動,真的。

    在眾人的監視和安妮幸災樂禍的眼神鼓勵下,我硬著頭皮喝下了那碗辛辣無比的黑乎乎的藥水,還啃了一塊生薑皮!嗚~~~~我回去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種治感冒的藥出來。

    睡了一夜,出了一身汗。第二天起來,病竟已全好了,全身感覺很輕盈,渙然一新似的。

    我正在花園裏散步,梅蘭扭扭捏捏的走過來,對我說:“拉拉,今天覺得怎麽樣了?”

    “好多了。”

    “哦……恩……是這樣的……”她猶豫半天,才又說:“上次不好意思,讓你在我家幫忙下廚……所以想再邀請你去吃頓飯。”

    不會是場鴻門宴吧!我奇怪的看著她:“不用了。”說完轉身離開。

    見我直截了當的拒絕,她忙又跟上來,說:“啊……其實是這樣的……聽說你們集團的X-H104在卡頓還沒找到代理商,而我父親剛好又是做經銷的,所以我想他可能會對你的產品感興趣……會幫幫你的。”

    是我幫你們吧!我眯起眼睛瞄著梅蘭,卻也不想立刻就回絕,隻說:“讓我考慮考慮吧。”

    “呃……好!”梅蘭不甚滿意的離去了。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突然想到:其實早已家道中落的她們姐弟能被送來學費如此昂貴的曼佗雅學院,也是有特殊目的的吧。進曼佗雅的每個人都抱著不同的目的。有的像修斯、喬伊,背負著家族的榮耀;有的像安妮,四處轉轉順便吊個金龜婿;也有的如雷達、梅家姐弟,算是家族事業的人脈延伸……

    而我呢?我來曼佗雅為的是什麽?我似乎是因為無處可去,才到這裏來的。原來在這個日日夜夜永不停息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為之而奮鬥的目標,卻隻有我一人止步不前。

    坐上馬車回提茲的路中,我一直在想:這條是回歸的路嗎?為何卻讓我覺得離原來的地方越來越遠了呢?

    回到曼佗雅之後,我一直苦思著發生在森林裏的事,費茨羅伊的事,自己變化的事。

    我坐在宿舍樓西側的花廊裏,這條花廊隻是兩排長長的有座椅的石柱,兩邊長滿花花草草,頂上架著葡萄藤,密密的綠葉裏結出幾串青澄澄的葡萄。仰頭看著葡萄藤葉裏露出的幾點天空,那枯敗的景象又浮現在眼前。費茨羅伊說那池湖水是森林的能量之泉,要把它引入我的體內。那麽拿走了森林能量的人就是我——很明顯的,費茨羅伊不知用什麽辦法,讓我把那湖水喝幹了!難怪我那天醒來是覺得肚子脹得好象胃脹氣……

    暫且不管那水裏有多少細菌、寄生蟲,還是曾有多少長毛動物在那裏吃喝拉撒……難道他不知道一下子喝太多生水,很容易生病的嗎?想到這一點之後,我更是整日不得安寧。那些水蛭、釘螺什麽的影象在我腦海裏到處晃。另外,森林中的熊怪以及我手上長出來的爪,都是在那件事以後,兩者間有什麽關聯嗎?我的異常表現,是費茨羅伊給我身體裏“引進”能量的結果嗎?

    午後的陽光還算強烈,從蔓藤織成的廊頂上灑下幾個班駁的星點。我伸出雙手接住那幾粒星光,細細觀察自己的手。白嫩的手掌,細長的手指,打磨得光潔的指甲……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但為什麽會長出那樣的東西?像妖怪似的。

    我無奈的歎口氣,不想再去管它了。這些天我都盡量避免去學院後的小樹林,以免被奧斯卡大神召見。他此刻一定在與修斯研究石板的事。說到石板就不得不討論到假“沃克利”,討論到他就一定會聯係到布達克索森林,接著就會想到我在森林裏遇到的不幸……我到現在還沒跟他們說“沃克利”就是費茨羅伊的事。無心忘記也好,有意逃避也罷,總之不想去麵對他們。出乎意料的,我並沒有接到奧斯卡老頭的傳喚。

    時值八月中旬,是學院一個月的探親假期,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除了幾個家住得太偏遠,以及出了“例外狀況”的學生留在學院裏。

    “例外狀況”五人組是指安妮、梅家姐弟、雷達和尼采。想起那天安妮他們被宣布“留校察看”時的情景,不就不禁得意。

    “留校受處?”安妮難以置信的盯著麵前的這個傳達指令的學生會違紀委員。

    “這是學院教導處的決定。你們五人無故曠課四天,被視為藐視學院規紀,所以必須在這一個月裏留在學院裏值勤。”來人義正綱嚴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