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
字數:6703 加入書籤
第五十四章來者何人
是城市啊,終於看到大城市了!
經過十來天的奔波,途經七、八個小村莊之後,我們的車隊終於來到一處較大的城市——枚澤了!
之前的幾天,因為要日夜兼程的趕路,我們都是在野外露宿的,而今天晚上,我終於又能躺在有房頂和床的地方睡覺了!
想來這些日子也確實不好過,由於那幾個車夫大人們很不善的態度,讓我深切體會到這社會的黑暗與道德的淪喪,預付金製度真是太有必要了!
除了衣食住行樣樣自己動手操辦以外,我還得伺候別人——就是以撒這位大少爺!他雖然在某些方麵還挺有用:重的東西他來扛;劈柴生火他來做;支建帳篷他來完成;遇到山匪、猛獸也是他衝在我前麵……但是,對於一些生活細節,他卻是盡顯王公子弟的風範——完全不能處理。
煮泡麵的時候,他不知道要把蓋子蓋上;換洗的衣服也不知道要與幹淨的衣服分開放;牙膏都從中間擠……他居然還要我幫他打洗腳水!幸好他穿的是旅行用皮靴,否則的話,還不知道會不會係鞋帶呢!
“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我氣惱的低聲抱怨著。看來他當初做“預備逃亡”自習課程的時候,隻學會了如何在野外生存下來而不餓死,卻沒學會實際處理一些細節問題!沒錯,他架火堆生火的動作是很熟練,但他疊衣服的樣子也有夠拙的!而他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
“這些事本就是女人家做的!”
也罷,總算來到個像人居住的城市裏了,我一路透過車窗看著左右的街景,馬車在一幢簡陋的小樓前停下。
這棟三層的建築處在通往菜市的石板小路上,左邊相鄰的是一家小酒館,右邊是個水果攤子。人來人往的,還挺熱鬧。不很寬敞的小路一下駛進我們這四輛馬車,立即顯得擁擠。不過這裏的人們卻毫不在意,想必是經常有此狀況發生吧!
而我們將要投宿的那家旅店,是用灰青磚搭建而成,麵對著街道,外牆沒有粉刷,隻是露出其質樸的本色。中間開了個小門,門的右上側突出來掛了一方木牌,上麵寫著“遊人之屋”。應該是間旅行酒店吧,從敞開的門看進去,那裏麵陰暗而嘈雜,酒香陣陣。二、三樓的窗戶都被同一色係的簾布遮得嚴實,應該是住房。樓的後麵是小店的後院,供客人們停放馬車,堆放貨物。
馬車停穩了,我興衝衝的從車廂後門往下跳,卻被以撒一把扯住。我不解的正要問他“做什麽”,卻見他一臉嚴肅的望向車外。
順著他的指示,我看見旅店門邊的牆上貼著一方告示,正是政府發布的通緝公文。
公文是新貼上去不久的,四角還完好無缺。其正中是兩張個人的大頭照,一男一女,歲數不大,穿著得當。但是由於貼在這混鬧的集市邊,那公文的照片早被人塗鴉得麵目全非。
女的被戴上了菱形的眼睛,頭上長出犄角,還用黑色油性筆點滿了一臉的麻子。男的被紮起了兩個小羊角辮,戴了個獨眼罩,長滿落腮胡子和大齙牙。照片下方的幾行字也被人惡作劇似的給塗掉了……
雖然被塗得一團糟,但我還是馬上就認出:那畫中的兩人正是我與以撒!而照片上方那一排血紅的大字——通緝文書——告訴我,傑?索姆達的行動速度絕對比我們想象得要快!
“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嗬嗬……”我不明所以的幹笑著。
“沒想到他的動作這麽快,之前那幾個偏僻的小村莊雖然還沒有被通告,但所有的中小城市卻已接到消息了……”
我們正討論著,隊長卻不耐煩的從車窗伸進頭來叫道:
“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快下來?!咱們還要忙著把馬車牽到後麵打理呢!真是的,都奔波了一天,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哪像你們這些少爺小姐的,拍拍屁股就上床睡覺去了……對了,旅館的食宿費用你們要自己掏!”隊長大人說完話,轉身就走了。
“哎?自己……掏……”我還愣在那兒,以撒卻拉我一把,道:
“快下來吧!”
“可是……”我瞅了一眼旅館門邊的那張公文:“這樣下去不會危險嗎?”
“趁現在還沒人注意,先溜進旅館客房裏去!”以撒左右看了看車廂後門外的情況,又說:“現在人們應該還沒注意通緝那回事,要不也不會亂塗鴉在那上麵了。”
他先跳下地麵去,然後回過身來向我伸出手,說:“這幾輛馬車在這條路上太顯眼了,在路沒被堵塞而成為眾人的焦點之前,快出來吧!不然,待會兒要離開,就更麻煩了。”
我跟著以撒跳下車去,走進旅館一層的酒廳。以撒在前麵開路,徑直走進喧鬧而昏雜的小廳,謹慎的左右關注。我則躲在以撒背後,一路遮遮掩掩的到處窺視,幸好真的沒有人注意我們。
這個小城也算是南北來往商旅的交通要道,也因此才會那麽快便由一個小村鎮發展起來,直到今天這麽熱鬧的景象。
南來北往的旅客穿梭不定,因此也不會有人對突然進城來的商隊有過注意。而在這旅店眾多的長街之上,更是外來人士的聚集之所。馬車、車隊絡繹不絕,相對於店門口那條略顯狹窄的路顯然有待擴充。
坐在“遊人之屋”一樓酒廳裏的客人們,都在昏昏暗暗的光線下,各自聚成一桌,商討著生意買賣的情況。卡頓國內混亂的局勢讓這些商人們煩惱得自顧不暇,哪還會去留意我與以撒這兩個“行蹤可疑”之人?!
小店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梳這一頭油光滑溜的小辮子,一身青灰色的棉衫,上麵沾滿了油汙。一見有新客人走進來,連忙興奮的趕過來,他那一對小眼亮著金光,兩撇小胡子也翹得老高。
他一看到我與以撒,先是一愣,想了想又像是拋開什麽煩惱似的笑著向我們問:
“兩位也是外來的旅人嗎,來到小店不知是用餐呢,還是投宿?”
以撒冷靜的看他一眼,說:“我們要住一宿,另外還有五人正在後麵的馬棚裏整理馬車。”他看了我一眼,又對老板說道:“你,恩……給我們七間上房,再把晚飯送到房裏來。”
“好、好!”老板又接了筆生意,眉開眼笑的對我們應著聲,又叫來一個小侍童領著我們去三樓的客房了。
“真是虛驚一場!”我等小侍童離開,就剩我與以撒留在一間房裏的時候,終於籲出一口氣,拍著胸口大叫著。
以撒則小心的挑開窗簾向樓外望了望。我放鬆的一下跳到久違的床上,亂蹦亂跳,見他那舉止,不甚在意的說:
“你那麽緊張做什麽,這裏的人沒一個認識我們啦!”
“不……”以撒道:“雖然這裏的通緝公文被塗掉,但這座城市的別處一定也貼滿了告示。再說那些從北邊過來的商人們也一定看過公文上的圖片,也許隻是沒怎麽在意,所以沒認出來。”
“是嗎。”我仍不以為然的玩著柔軟蓬鬆的枕頭。
“你不覺得方才那老板的表情有點奇怪嗎?公文是貼在他的店門口的,他不可能沒見過……我看他也是沒當一回事,所以不記得了。再加上這裏人來人往,所以他才會覺得:遇見一兩個眼熟的人也沒什麽。”
“哎?真的嗎?”我放下枕頭,有點緊張。
“恩,不過……我奇怪的是:如果我們真的被全國通緝,而懸賞捉拿的公文貼滿了全城……為何這裏的人都不把那當回事?你也看到了,樓下的公文被塗成了那樣,但地方上的官員卻毫不理會。若是重大事件,是不可能讓人這麽放肆的對待國家發出的文件的,應該全城戒備才是。”
“說不定隻是這城裏的看管比較鬆懈,你也說了嘛,這裏來往的商販太頻繁了。”我推測著:“或者隻是樓下的那張公文沒被市容的人看到?”
“不……我看不會是這樣……”以撒低聲沉吟道:“這裏一點也沒有那種緊張的氣氛,除非……是皇都裏發生的變動還沒有傳出來,傑?索姆達很有可能封鎖了消息,不讓我們知道提茲現在的情況。而那張通緝公文的內容也是用了什麽別的名目擬捏出來的,所以人們才這麽漠不關心。”
“哦……那我們……?”
“我們再這麽待下去,還是會露出馬腳的。”以撒接著說道:“看裏我們應該變個裝,再行動!”
“變裝?”
“是的。”以撒一臉正經的答道:“你自己在這裏想想該怎麽變吧,我也回房去自己弄一下。”
說著,他便轉身出去了,關上房門之前還叮囑著:“沒事別出房門,以免被人認出來。還有,我就在隔壁……你快想想怎麽變裝吧!”
“哦。”我愣愣的看著他帶上房門。
“變裝?要怎麽變呢?變成什麽樣子才能不讓人認出來呢?”我問向躺在床上睡大覺的伊恩,他的小眼眯成一條縫,不屑的瞥了我一眼,又去做春秋大夢去了。
我一個人獨自苦惱著,把那些塞在次元袋裏的、可以用來變裝的東西都翻出來,又對著客房裏的鏡子擺弄了好久……
半個小時後,我頭帶一頂破竹帽;身穿一件灰色寬腰長衫,衣擺和袖肘上還縫著五、六個深色補丁;一手拿根竹竿,上麵掛著一帆白色破布,用碳墨寫著“十卦九不準”的字樣;另一手空出來去敲以撒的房門。
他出來應門,一見我的打扮就愣住了:“……你……這是……?”
“嗬嗬,連你也認不出來了吧!”我這招變裝真是太成功了!
以撒還是呆立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臉,對我說:“可是……這裏是西方色彩濃重的玄幻世界……你打扮成中國算命的……不太好吧!”
“咦?會嗎?”我不解的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啊,是有一點不搭調吧……噗!”以撒一手捂住臉,全身顫抖的悶笑不止,看得我很是火大:
“以撒,你的變裝呢?我怎麽看你什麽變化都沒有的樣子?!”
“我麽?”以撒止住笑,輕咳了一聲,道:“你真是太失敗了,到現在還沒看出我變裝成什麽樣子嗎?”
我皺起眉頭看著他:他真的有變裝嗎?我把他從腳到頭再仔細的打量一遍:原來那柄提在手上的“承諾”之劍,被他用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劍鞘收好,又用素色的布裹了起來,係在腰間;然後就是兩手上的護帶好象換過了;再往上看去,原本梳得好好的頭發變成一團鳥窩……除此之外,好像沒什麽變化了呀……
我困惑的望著他那張表情怪異的臉,他的臉好似在抽筋。又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說:
“你還沒看出來嗎?我這是要扮成一個四處漂泊的傭兵啊!”
“傭兵?是嗎?”我有些不悅的眯起眼睛,盯著他。
“是啊!”他笑著指指自己的頭:“你看不出我最大的變化嗎?因為一個落魄的傭兵是不會有閑情去打理自己的頭發的……你不覺得我的一頭亂發,很有傭兵的味道嗎?”
我看看他那濕漉漉、還在滴水的半長的頭發——這個家夥剛才明明是在洗頭發,還說什麽變造型……我看他一定是利用我冥思苦想的這段時間,自己輕鬆又自在的洗了個澡,正準備上床去休息吧!
“你……”我氣的怒不成聲。
“怎樣?”他又一本正經的問道。
“去死!”我大嚷著,同時砰的一聲用力甩上他房間的門,就聽他在裏麵鬼叫著:
“啊,我的鼻子!”
我心滿意足的拍拍手,走回房去。
之後,我再沒離開過客房。雖然了解到以撒那隻是故意耍我,但我還是謹慎的不敢到處跑。後來,我聽到門外走廊裏響起一陣腳步聲,又有幾人壓低了嗓音交談著。我知道那是車隊的五個人回來了,也沒去在意。
下午五點鍾,冬日的白晝已盡,天已經黑了。一個小侍童把我的晚飯送進了房來,我便一邊吃一邊盤算著明天的事。
酒足飯飽之後,我一人盤腿坐在床上無所事事。那個以撒,也不知道要過來問候一下,真是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