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被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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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是大唐人,一直使用的是漢語,如今在西南夷呆了十數年,又在浪穹呆了幾年,白語卻是能聽懂的,雖然鐸玉娘的回答用的是白語,但是他也聽懂了個大概,心裏明白鐸玉娘的回答是沒有錯的。當下心裏更是疑惑,為何自己苦口婆心,盡心盡力一遍又一遍的講解,他們都沒記住,而鐸月娘隻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卻都明了了,莫非真是自己的教學方法有問題。

    想到這裏,夫子不由問了出來,“小娃,為何老夫怎麽講他們都不理解,而你才用了一會的功夫他們就能說出所以然來?”

    夫子發問,鐸月娘本想搖頭說不知道,但是考慮到不能以後每次都這樣,雖然剛才夫子說他會請辭,可父親一定不會答應。為了長遠的將來,還是說開了好一些,便開口說道:“學生可以問夫子幾個問題嗎?”

    夫子看著她,點頭示意她們都坐下,然後才說了句,“你說。”

    “請問夫子是漢人還是白人?”鐸月娘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老夫是漢人,從大唐來的。”對於她的問題夫子雖然疑惑,但還是給出了答案,而且說的很清楚。

    “學生再請問夫子以前教的學生是否也是剛啟蒙便投在夫子門下?”鐸月娘又問了一句。

    夫子想了想,答道:“你們幾個算是啟蒙就在我門下的,別人都是啟蒙以後才由老夫授業的。”

    “學生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夫子剛到浪穹時可會聽白語?”鐸月娘問出了最要緊的一個問題。這幾個問題看似都與她們的學習沒有關係,可試想一下,二十一世紀的她們,說的都是普通話,突然來個英語老師全程英文授課,不帶一個漢字,能聽懂的絕對都是天才中的天才。那時她們沒有語言環境,好歹還有個中英文對照,再不濟還有點讀機、複讀機、學習機什麽的。然而,白族的語言卻是連文字都沒有的。她們都是說白語的,根本就沒有漢語的語言環境,而夫子的授課全程都是漢語,他們自然就是在聽天書了,難怪鐸月娘一說他們三人就懂了,夫子辛苦講了半天他們卻是聽了沒懂也記不住,這不就是聽天書嘛。哎!鐸月娘忍不住暗歎一聲。

    夫子明顯的是聽懂了鐸月娘的意思,沉默了很久,最後拱手作揖,對著鐸月娘深深行了一禮,嚇得鐸月娘急忙跳了開去,夫子卻是不依,執著的說道:“小娃不用謙虛,果真是老夫錯了,今日你的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受教了。”他看了看鐸羅望和皮羅邆,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疲憊,“今天就學到這裏。你們回去吧!”說著擺了擺手徑自離去了,背影在那一瞬間滄桑了不少,隻留下他們四人麵麵相覷。

    “哥哥,我是不是闖禍了?第一次見夫子這樣。”玉娘忐忑的問了句,剛才哥哥他們都是說的漢語,就她別不過來隻能用白語回答了問題,肯定是她的回答讓夫子不滿意了吧。哎!她怎麽就這麽笨呢。

    “我覺得應該是我闖禍了。”鐸月娘鬱悶的說了句,心裏也是說不出的忐忑。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夫子教學的方法不對,她不過是提點了出來而已。看到夫子落寞的背影,仔細想想夫子也可憐,不教書他就沒飯吃了。自己斷了人家的飯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不怕,有哥哥在,要打先打我。”鐸羅望還是一副大不了豁出去的模樣。他是大哥,有事他頂著,保護妹妹是他的責任。

    “到時候在說吧,也許不會太糟糕。而且我看夫子的模樣,應該是想明白了什麽,應該與我們無關。”皮羅邆難得的開口安慰道。他們四人裏,隻有皮羅邆最是沉穩睿智,他的話還是有幾分信服力的。

    鐸羅望伸手揉了揉鐸月娘的頭發,含著淺笑說道:“別多想了,今天多虧有你,不然我們又要挨打了。走吧!下午還有事呢。”

    話雖如此說,可四個人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鐸月娘回院子不久,時羅鐸便帶著一臉的怒意大步走了進來。張秀急忙迎了上去,他沉著臉,問道:“月娘在哪裏,讓她來見我。”

    張秀看到時羅鐸臉色不對,隻好打發了禾香去請鐸月娘。鐸月娘來到堂屋的時候,就是時羅鐸陰沉著一張臉,張秀小心的陪在一邊。一時也不敢說話,隻低低的喊了一聲,“阿爹”然後乖乖的站在一邊。

    時羅鐸抬起頭,目光久久的凝視著她,良久才說道:“你自己說,今天闖什麽禍了?”時羅鐸很震驚,他費盡心機請來的大儒,有學問的夫子就這麽被氣走了,今天趙夫子來請辭,他就知道肯定又是孩子偷懶不好學,令他沒想到的是,此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鐸月娘。她第一次偷偷跑去書房就氣得夫子罷課一天,今天第一天正式上學,就氣得夫子來請辭,他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鐸月娘想了想,心裏揣測著夫子在時羅鐸麵前的說詞,當下也不推脫,直接說道:“我惹夫子不痛快了。”

    時羅鐸聽到鐸月娘的回答不怒反笑,隻是笑聲有些滲人,“你也知道惹夫子不痛快了,那你可知道夫子已經來向我請辭了?”

    鐸月娘在課堂上本來就有氣,那個夫子的學問在這片土地上,可以說是頂尖的,可惜隻知道用大唐的那一套來教學,不知變通。他們在他的手裏也不過是多挨幾次打而已。一時又覺得這夫子太小氣,不就是指出他教學裏的不足嗎。至於把狀告到父親那裏,頓時血氣湧上頭,說道:“是夫子小氣,大哥和五哥他們讀書很努力的,學不好不是他們的錯,是夫子沒教好,夫子也不檢查自己,成天說哥哥們偷懶,昨天打的手還沒消腫,今天又要挨打,實在不應該。”她卻是忘記了在課堂與夫子打賭時,夫子的賭注是,如果他輸了會自動請辭的事了。

    時羅鐸這次是真的笑了,“你這孩子,我說一句,你到是說了許多句,這些年來,你的大祖父,祖父,包括你的伯父們還我有,那個讀書不挨打,怎麽到你這就全部都是大道理了。”

    鐸月娘也不敢強嘴,話說開了,氣也消了一半,便放軟了語氣低聲說道:“大哥豁達寬厚,五哥睿智仁善,阿姐雍容大度,品德都是頂好的,讀書習字也不過是為了以後分開了書信往來方便些,處理公文也不需要多少文采。我們又不需要考科舉,中狀元,請學問好的大儒也沒錯,可哥哥們也不需要學習大唐士子的十年寒窗。天天挨打,孩兒看了心疼!”

    時羅鐸靜靜的看著鐸月娘倔強的小臉,心不由軟了幾分,沉聲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這不是你可以脫罪的理由,錯了還是要罰。”

    鐸月娘挺直了小小的身板,目光灼灼的注視著時羅鐸,小嘴微撇,有一絲委屈,“我不怕被罰,我隻求父親重新請個夫子,至少要先教會我們白語和漢語互通,然後才學論語,哥哥們真的很努力了。”

    時羅鐸臉色緩和了許多,站起身來,摸了摸鐸月娘的柔軟的頭發,歎息了一聲,“你這丫頭,哪裏來的倔脾氣。好吧,讓我仔細想想,你先去祠堂裏跪著吧,明天在出來。尊敬師長,你沒有做到,這責罰不能免。”

    鐸月娘使勁點頭,聲音清脆,“月娘願領責罰!”頓了一下,她小聲說道:“父親罰了月娘,便饒了哥哥姐姐吧,他們的手心還是腫的。”

    時羅鐸點了下頭,“好吧,我不罰他們了。”臉色更是柔和了幾分,微含了淺笑,伸出手揉亂了鐸月娘一頭柔軟的發,“丫頭,還是喊我阿爹,不要喊父親。”

    鐸月娘抬起頭,盈滿淚水的眼裏都是小星星的看著時羅鐸,隨即笑彎了眼,用力的點頭,“嗯,阿爹真好,我先去祠堂了。”說完,抬腳登登登的跑了出去,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濕濕熱熱的。

    張秀看著鐸月娘歡快的跑遠,輕輕的歎息一聲,“少主可有什麽打算?”張秀說的小心,卻透露出別樣的含義。

    時羅鐸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挺直了身子,一股威嚴自他身上無形的散發出來,“爭天下是男人的事,說白了也是大人的事,與一個小丫頭何幹,她喊我阿爹,我既應下了,她就是我時羅鐸的女兒,保護她就是我的責任。”

    張秀心裏一時五味雜陳,猶豫著說道:“可是她……”

    “沒有可是,她叫鐸月娘,是我時羅鐸的女兒,做了我的女兒,就是我的珍寶,任何人包括我都不能覬覦。”說完時羅鐸看了張秀一眼,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