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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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後又轉進來一個身影,快一年不見,他又見長了,個子拔高了不少,他進來便見到一個混亂的場麵,微蹙了下眉。然後說道:“五弟怎麽鞋子都不穿,大伯說你也病著,要是病加重了可怎麽得了!”
皮羅邆微微頜首示意,綠桃機靈的趕緊拿了軟底的布鞋伺候皮羅邆穿上。鐸羅望看著皮羅邆那有些變形的右腳,微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皮羅邆知道他在歎息什麽,也渾不在意,穿了鞋默默的退到一邊的榻上坐著聽她們說話。
鐸羅望和玉娘把身子烤暖和了才坐到床前,仔細的打量了一會鐸月娘。鐸羅望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月娘的額頭,試了下額頭的溫度,然後露出個大大的笑臉,“真好,你們都回來了!昨天聽到你們回來了的消息我和玉娘都不相信,追著父親問了好幾次,後來聽說你們都病了,可嚇死我們了,本來打算直接過來的,可惜時間晚了,父親說路上不安全,捱到了今天早上才趕早過來。”
玉娘抹著紅通通的眼睛,抽噎著說道:“我每天睡覺前都在祈禱能夢到你們,可惜一直夢不到,我還以為你們不喜歡我了。都氣哭了好幾回,從不敢奢想你們還能回來。如今看到你們回來了,我卻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了,隻覺得這心算是可以踏實的放回去了。”
鐸月娘笑笑,拉著玉娘的手說道:“阿姐不哭,哭多了會變醜的。”
玉娘卻是哭的更厲害了:“醜就醜吧,你們終於回來了,我高興,還不許我哭會嗎!”玉娘說著,繼續抽噎,最後還是鐸羅望哄了一會才慢慢止了哭泣。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鐸月娘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剛醒來就看到哥哥姐姐都趕了過來,說了會話就覺得精神不濟。皮羅邆便拉了他們說話,讓鐸月娘躺著聽他們說,五郎的話少了許多,此次也隻是簡單的說了遍在山上的事。恰逢侍婢捧了藥進來,是吃藥的時候了,鐸月娘喝了藥又有點昏昏欲睡了。鐸羅望和玉娘知道他們還沒將養過來,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隻是看到他們的身體狀態實在老火,隻好先離開了。
第二天,鐸月娘才知道玉娘也病了,自從他們離開後,玉娘便一直不開心,有一天晚上甚至為了祈禱月娘和皮羅邆能回來,還悄悄的跑到祠堂跪求了一夜,結果也病倒了。聽到他們回來的消息時,小丫頭還躺在床上耍著賴皮不肯喝藥。聽到消息二話不說接過藥大口喝了就要趕過來,被施玲兒好歹攔住了。第二天一早便趕了過來。當時與她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在哭,鐸月娘隻覺得她的臉是哭紅的不想卻是病著。
最讓鐸月娘難受的,還是皮羅邆,他發現鐸月娘病了之後,顧不得山下未知的危險,也不顧自己的腳傷,把鐸月娘綁在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爬下山來,也算是他們運氣好,剛下山不久,就碰到了親自來尋他們的李德,急忙把兩人接回了德源府,可惜鐸月娘大病昏迷,皮羅邆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手和腳多處被凍傷。
最後皮羅邆搬到了隔壁的屋子,玉娘搬了進來與月娘同住,兩個病號姐妹又親熱的擠到了一塊。隻是聽到玉娘跪祠堂祈禱的事時,鐸月娘忍不住紅了眼眶,直說“阿姐真傻!”卻是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來表達她此刻激動的心情。
玉娘卻渾不在意,“娘親也是這麽說我,但是隻要你能回來,我樂意。”說完便笑眯眯的看著鐸月娘。“你們去獻祭,過了幾個月,吐蕃的冰雪都消融了,吐蕃王赤德祖讚便派了大軍來支援,我們一路打到了姚州,逮住了李知古,在大祖父的墳前腰斬了他,用他的屍體來祭奠大祖父,不過好可惜,等一切都收拾好以後,便派了許多人卻山上尋你們,卻總是尋不到,傷心死我了。”
如此一番說完,鐸月娘才知道,竟是自己太小心了,結果錯過了來尋他們的人,所以才在山上受了那麽多的罪,如今安定下來,覺得除了這場大病,她與皮羅邆在山中的歲月到也悠閑自在。
如此一晃就是大半個月,鐸月娘精神慢慢恢複了。她問皮羅邆:“五哥,你的傷可好些了?”
皮羅邆隻是簡單的說道:“許是那場雪下的急了,我們禦寒的東西不多,你發了高熱,我想了很多辦法都降不下來,最後隻能冒險背你下山,在路上遇到了德叔他們就把我們帶回來了,我的傷不礙事,隻是你又清減了許多。”
鐸月娘心知不會如此簡單,隻是看他不願意多說,便笑著說道:“阿彌陀佛,真的好巧,不然我與五哥要殞命了吧。”
皮羅邆輕輕一笑,“怎麽,月兒是覺得我運氣太好了麽,莫非月兒想著我們應該還要受什麽磨難?”說著眉頭一挑,有些不樂意了。
鐸月娘一時語塞,心知他這裏是問不出什麽了,隻好轉移了話題,“五哥,這原本是誰的屋子?”
皮羅邆遲疑了一下說道:“這裏是我原來住的地方,”他頓了一下,一抹微紅爬上他的臉頰,小心的問了一句,“月兒住著可還習慣?”
鐸月娘沒注意他神色的變化,笑眯眯的說道:“現在算是我搶了五哥的房間了。”
皮羅邆淡淡一笑,解釋道:“算不得搶,本就該你住著,我們都病了,住一起大夫照顧著也方便,這院子是我的。現在就我們四人住著,到也熱鬧。”
“既然是五哥的院子,我可不客氣了,不把病養好了我堅決不搬出去。”鐸月娘調皮的說道。
皮羅邆聽她如此說,眼眸眯成了一條細縫,開心的笑道:“月兒喜歡住多久便住多久,把院子送給月兒也是無妨的。”
鐸月娘一時玩興上頭,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逗了句,“我把五哥的院子搶了,以後五嫂進門不是沒地方住了,哎!我會不會太過分了些。”誠然是玩笑的話,鐸月娘不可能永遠住這裏。而且在古代男子十二三歲就可以議親,也不知真假,所以才說了句玩笑話。
不知為何,鐸月娘隻是輕飄飄一句五嫂卻讓皮羅邆的心猛的痛了一下,這感覺很奇怪,可他說不上是哪裏奇怪,隻覺得不願意聽她如此沒心沒肺的說話。
皮羅邆臉色幾番變化,一臉氤氳的看著鐸月娘,淡淡的說道:“這院子你喜歡住著便是,我看誰敢多嘴。月兒以後別再說這樣的話。”
鐸月娘不知道哪裏說錯了話,惹得他生氣,這還是第一次看他生氣,不由嚇了一跳,囁嚅著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皮羅邆或許是看出了她的尷尬,伸出手揉亂了她一頭的發,輕聲說了一句,“月兒以後莫拿這事與我說笑。”
鐸月娘隻看到他臉色幾經變化,顯得有些不快,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遲早的事,不知他那根筋不對,隻好悶悶的‘嗯’了一聲。
鐸月娘的身體在精心的調理下,漸漸好了起來,時羅鐸也來看了她幾回,問了幾句他們在山上的事,有叮囑了幾句,便回浪穹了。鐸月娘奇怪父親怎麽在這裏,就問玉娘,“阿姐,父親怎麽來了。”
玉娘彼時正坐在窗下繡著個荷包,笑著說道:“父親來是為了幫大伯整頓內務的。”
鐸月娘心裏了然,隻聽玉娘接著說道:“當年邆賧降了以後,我們原以為最多就是當個富貴閑人,誰知道李知古好大喜功,竟然起了殺心,殺了大祖父,還有三個叔伯,五哥的四個哥哥都被殺了,母親罹難,姨娘和姐妹都充做官婢,幾個姨娘都不堪受辱,自殺了。姐妹們這兩年裏也受盡折磨,大都出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如今五哥連姐妹都沒有了,邆賧就剩他一個,還好你們回來了,不然大伯…”玉娘頓了一下,卻是轉了話題,“那年李知古打過來的時候,河蠻隻作壁上觀,巴不得我們全被滅了才好,如今李知古一死,大軍退去,阿爹和大伯趁機把屬於邆賧的地盤都搶了回來。李知古管轄的時候,楊牟利可是借機吞並了不少地盤,如今卻隻能乖乖的吐出來了,大舅舅望欠也趁機扶持小舅舅望千,搶了西洱河的地盤,建立了石和詔,楊牟利不甘心,扶植他的部下段能硬生生把趙州搶了去,建立了一個石橋詔,不過到底還是吃虧了,想想都是大快人心。隻是舅舅那邊動作太快,我們都有些擔心。”
鐸月娘卻高興不起來,隻覺得戰爭的話題很沉重,想到了皮羅邆的沉默,他那哪是沉默呀,是被戰爭的殘酷涼了心吧。可憐他正當青春年少,無憂之時驚逢巨變。便轉移了話題問道:“阿姐,你們什麽時候回浪穹?”父親已經先一步回去了,隻玉娘和鐸羅望因為月娘的緣故留了下來。
玉娘嗯了一聲,說道:“我和哥哥後天回去,本來想等你一起回去的,可是母親派人來說祖父身體不好,要我和哥哥早點回去,你先在這邊養著,養好了五哥送你回來便是,秀姨娘在祖父跟前侍疾,所以不能來照顧你,你要照顧好自己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