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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鐸月娘搖頭晃腦的說道:“自然是不好的,整副畫就我一個人,少了傲梅寒香,未免顯得孤單了些。”
皮羅邆忍不住哈哈一笑,刮了下鐸月娘的鼻子,說道:“你這丫頭,想要梅花我添上幾枝便是,有你這麽鬧騰的嗎!”說完便取了筆蘸了墨汁勾勒起來,幾筆就描了一枝素梅,含笑問道:“這下可好了?”
鐸月娘忍不住拍手笑道:“有了這梅我就不孤單了,自然是好了。”
皮羅邆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月兒怕孤單,我把自己畫了上去陪著你便是,到便宜了這梅花。”
“五哥,這畫送我了!”鐸月娘笑著說道。
皮羅邆也不小氣,直接說道:“為你畫的畫,自然是送你的,等我找人裝裱了給你送過去。”
“嗯”鐸月娘高興的點了點頭,古代沒有相機,難得有張肖像,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那畫也把她畫了有**分像,確實不錯了。
皮羅邆看她高興,笑問道:“剛才看月兒看書入迷,不知讀到了什麽好的。”邊說邊揀了顆話梅送到她嘴裏。
鐸月娘含了話梅,感受到他手指上冰涼的溫度,忍不住拉了他的手,覆在自己看書看得酸澀的眼睛上,閉著眼睛感受著那舒服的涼意,這才說道:“我讀到緇衣。”
皮羅邆搖了搖頭,“這些書都是最近父親給我準備的,大唐文化真頭疼,我看的不是很懂。”
鐸月娘笑了,他的學識她是知道的,便簡單的解釋道:“一對老夫妻,相濡以沫,甘苦共嚐。相公是個夫子,在外教習。老妻在家縫縫補補,為他裁衣,準備一日三餐日子平平淡淡,從從容容,自得其樂。很溫馨,很充實。”
皮羅邆聽完沉思了半晌才低歎一聲:“我覺得這樣很好!”
鐸月娘也歎道:“相濡以沫,自然是很好的。”
皮羅邆又歎了一口氣,低聲呢喃:“相濡以沫,相濡以沫…”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鐸月娘有些疑惑的拉下他的手,認真的看著他,終究還是搞不懂他的思維,算起來他如今快滿十四而已。想當年,十四歲,鐸月娘剛進入初中校園,哪裏有這麽多的憂思,鐸月娘又一次見識了古人的早熟。
回到院裏,遠遠就看到綠桃在廊下張望,見鐸月娘回來卻是一臉委屈的看她。鐸月娘也不理她,自顧的進屋,她忙跟了進來幫鐸月娘換衣服。見鐸月娘還是一副不搭理她的模樣,一張小臉憋的通紅,最後忍不住說道:“姑娘今天怎麽發這麽大的脾氣,奴婢也沒做什麽呀?”
鐸月娘想了想,畢竟她也就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無奈的歎了口氣,皮羅邆不過十四歲,都那麽懂事了。人和人還是真的不能比,幹脆直接挑明了說道:“我的丫頭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不過今天這話我隻說一遍,我隻需要能伺候我的丫頭,不需要嘴碎的丫頭。”
綠桃一驚,愣愣的看著鐸月娘,半天才低聲說道:“姑娘以前從來不這麽說我的。”
鐸月娘輕輕一歎,到底有些不忍,“以前我們在自己的府裏,而且我想著你也大我沒兩歲,人不獨親其親,如果你的家人好好的,你也應該像我一樣快活的過日子,所以我自然多縱容了你一些。但是你話太多了,我需要一個沉穩的丫頭。你可聽過一句話,守嘴不惹禍,這裏是邆賧,即使五哥待我再好,到底不是自己的家,人家的家事豈容你置喙。”
綠桃終是沉默的點了點頭,輕聲答了一句,“奴婢知道了,以後定不會再犯。”鐸月娘也不理會她的沉默,這丫頭其實她很喜歡,隻是如果她不收斂了自己的性子,那麽就沒必要帶在身邊了。自己的秘密遲早會被發現甚至被宣揚出去。她的丫頭不僅需要忠心,更需要守口如瓶。
當天下午,院子裏又是一陣鬧騰,隱隱有聽到哭泣的聲音,天黑時分,綠桃仔細的打量了半天鐸月娘的神色,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院子裏的侍女全攆出去了,全換成了小廝。”
鐸月娘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什麽,畢竟事不關己,隻淡淡的嗯了一聲。
第二天,皮羅邆找人把畫裝裱了直接給鐸月娘送過來的,鐸月娘喜歡的不行,直接掛在了臥室裏,看著肖像傻樂。皮羅邆笑著對她說:“你若真喜歡,我以後多給你畫幾幅就是。”
鐸月娘笑著說道:“那五哥每年給我畫一幅,畫好了就給我捎過來吧。”馬上就是新年了,時羅鐸已經在催她回去。
皮羅邆臉色變了變,沉浸在歡喜中的鐸月娘卻沒有發現,隻聽他說道:“彌苴河兩岸已經吐綠了,月兒可還想泛舟?”
泛舟?鐸月娘突然想起那時在山上她看著彌苴河說的話,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在心上。忍不住歡呼一聲,拽著他的袖子哀求道:“五哥,我要去泛舟,帶我去泛舟,好不好?”
皮羅邆清淺一笑,壓下心底的失落,“明天去。”
“耶!”鐸月娘又忍不住歡呼了。她不知道六詔確切的曆史,可是她知道她們現在的時間過一天就少一天,那最悲劇的一天遲早會到來,所以能開心自然要盡可能的開心。鐸月娘已經在按倒計時的方式在過日子,她覺得這樣很累,可這個混亂的朝代讓她更累。
吐蕃不願意支持三浪坐大,唐朝也防備著六詔,六詔越亂他們兩家越能得利。隻可憐六詔夾在大唐和吐蕃之間,風雨飄搖,不得不做起了牆頭草。以前總覺得牆頭草就是個沒節操的東西,那邊風大就往另一邊倒,如今現實**裸的反擊了鐸月娘。六詔又何嚐不是牆頭草,隻看吐蕃和大唐那邊的風大而已。有時候做牆頭草也是一門學問,當它們隨風倒的時候,護住的何止是自己的生命,就六詔而言還有他們的子民。
不得不說,這裏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地方。造物神似乎把一切美好都傾注在了這片肥美的土地上。記得後世的雲南十八怪裏有一句話說,四季衣服同穿戴。說的就是這裏的氣候四季如春,山水宜人。雖然離新年還有幾日,但是初春的彌苴河已經換上了嫩綠的春裝,野花星星點點的開在河堤兩岸,古老的大樹偶爾會調皮的伸出一些剛抽出嫩芽的枝椏。微風裏帶來了鐸月娘知名或不知名的花香。她和皮羅邆泛舟而下,彌苴河水清澈見底,透著迷人的澄澈。在陽光下,歡快的弓魚在水裏輕啄著水草。幾隻魚鷹在水裏翻騰著捕捉小魚,岸邊的磨坊裏,水碓有節奏的磨著米,還看到了水車在車著水灌溉農田。偶爾也有幾條小菜青蛇在岸堤邊吐著信子,嚇得鐸月娘小心髒砰砰亂跳。
鐸月娘閉著眼睛追尋著空氣裏那各種香味混雜的甘甜,皮羅邆則靜靜的站在小船頭,一身黑色的衣袍剪裁的很合體,襯出他修長的身體,如一棵蒼鬆,靜默聳立。
皮羅邆指著水裏的魚淡淡的說道:“月兒可知,這裏的百姓沒有食物的時候,便靠著河裏的這些弓魚充饑,別看這些魚個頭不大,可養活了許多窮苦的人。在被吐蕃壓迫的日子裏,這裏的百姓窮得隻剩下吃魚。沒有這些魚,估計邆賧的子民要餓死大半了。”
鐸月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窮得隻剩下吃魚?”天啊,她自小在彌苴河邊長大,別說吃了,連弓魚是什麽模樣都不曾見過,而且弓魚鮮嫩的美味也隻是從爺爺輩的老人嘴裏聽說過,一直以來弓魚在她的記憶裏都是裹了神秘的麵紗的。剛才皮羅邆說什麽,窮得隻剩下吃魚,吃的還是弓魚,這還有沒有天理啦。
想到前世自己聽過弓魚的大名卻從來不曾吃過,不由有些嘴饞,便央求道:“五哥,我想嚐嚐這弓魚。”
皮羅邆輕笑了一聲,說道:“這有何難,等會捕一些回去,我煮給你吃。”
他的小廝卻急忙說道:“少主,使不得,這魚都是賤民吃的,如何能讓姑娘享用。”
鐸月娘一聽,心裏有些不樂意,便賭氣的說了一句,“同樣都是果腹的食物,為何別人吃得,我卻是吃不得?”
皮羅邆瞪了那小廝一眼,說了句“多嘴”。嚇得那小廝縮了下脖子不敢在說話。皮羅邆笑看著鐸月娘說道:“我與月兒在山上什麽樣的東西沒吃過,這弓魚卻是最美味不過,肉質鮮嫩,美味多汁,略微有些甜,煮的時候也不用特意的加什麽調料,清水下鍋,放鹽和辣椒粉即可。當地的居民都是冷水下鍋了,才出門捕魚,速度快些的,捕夠了當天吃的魚回到家裏,那水還不曾燒開。”
鐸月娘看著河裏的弓魚,隻見這裏一群,那裏一堆,挨挨擠擠,實在熱鬧,隻覺皮羅邆所言不虛。當地居民大多居住在岸邊,本就離著河岸不是很遠,河裏盛產弓魚,隨便下一網,便能撈到夠吃一頓的了。隨即笑問道:“隻不知道這弓魚的名字可有什麽由頭?”
皮羅邆答道:“或許是因為此魚煮熟以後身形似一張彎弓而得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