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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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輪滾滾,在崎嶇的山道上留下深深的壓痕,載著鐸月娘一直往南而去。在浪穹十數年的時光,時羅鐸把鐸月娘保護的太好,讓她忘記了人心的險惡。懷著幾分憧憬,幾分忐忑,她被馬車載著駛向她人生的第二個開端。在西方的童話裏,婚姻是幸福的開始,可鐸月娘一直認為婚姻才是人生的開始,麵對一個隻見過幾次的男子,她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維係,她要如何才能與他攜手一生?

    迎親的馬隊在路上走走停停,一路借道,出了石和詔,時間已經過了四天。為了不耽誤吉時,她們馬不停蹄的在山裏繞行了兩天,終於看到了一馬平川的蒙舍川。從北邊拱辰樓進了蒙舍城,二姑娘爬進她的馬車,一雙媚眼憂傷的看著她,做出一副淒苦的表情,“唉!好辛苦的跑了這一趟,把人都曬黑了,迎回來的美嬌娘還是別人的,真傷心!”說著,一雙蓄滿了淚光的美目憐惜的看著鐸月娘,“也可憐你大老遠的嫁到這個鬼地方來,以後若有了難處,隻管遣了丫頭來尋我,能幫上忙的,我定不推辭。”他說到這裏,嘴唇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最終他深吸了一口氣,一甩手絹,“我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你,自求多福吧!”不等鐸月娘有所反應便跳下車,扭著腰,婀娜的走遠了。

    嗩呐聲,鑼鼓聲,大號小號都在努力的吹奏出歡樂的節奏,熱鬧的烘托出一種喜慶的味道。隻是皮邏嵐一番沒頭沒腦的話,讓鐸月娘原本就忐忑的心更添了幾分惆悵。她不知道前路如何,隻一個彩凰,麻煩就不會少了。又或許是她自己想多了,她不求富貴榮華,不求權勢滔天,她隻求可以安生立命,平淡相守。

    抬眼望去,隻見一對威武的石獅聳立在門兩邊,正門為三間歇山式門樓,磚木結構,白牆灰瓦銅門。顯得威嚴莊重,各種仙人走獸形態各異,穩穩的安置在瓦當上。仔細看來,各瓦當上又分別刻字,或圖畫。把精雕細琢的美,完美的壓抑在了古樸中,算是低調裏的奢華。

    鐸月娘看著緊閉的正門,停住腳步,不願在往前一步。接新人的喜娘不由拉了一下,陪著笑說道:“新娘子快些走吧,遠道而來,也是辛苦,快些隨奴婢進去,莫要誤了吉時,拜了天地,新娘子也可以稍作歇息。”

    鐸月娘冷冷的瞥了那喜娘一眼,那冰冷的眼神讓喜娘臉上的笑意差點掛不住。她也不說話,隻靜靜的站著,綠桃上前一步,平靜的問了一句,“蒙舍詔這是何意?既已許了我家姑娘妻位,為何不開正門,隻開偏門?莫非蒙舍詔,費盡心思求娶的目的,就是為了羞辱我家姑娘嗎?”

    喜娘心裏一個咯噔,看不出隻一個丫頭都有如此脾氣,這個庶女隻怕不好對付,隻得小心的陪著笑臉,催促鐸月娘快些往裏走,“今日是姑娘大喜的日子,還是莫要使小性子的好,誤了拜堂的時辰,可是大大的不吉利,還是隨奴婢快些進去吧。”蒙舍許了她平妻之位,卻開個偏門讓她進,這算怎麽回事,如今這喜娘竟然還說鐸月娘挑刺,使小性子。

    鐸月娘隻覺得好笑,左右好的壞的都讓她們說了,索性淡淡的說了一句,“誤了便誤了,吉利與否不都算在蒙舍的頭上嗎,影響不了浪穹。我如今還未進門,算不得是蒙舍的人,自然與我不相幹,左不過是別人家的事罷了!”隨即喊了一聲,“綠桃,既然蒙舍沒有誠意結親,我們回吧,這親不結也罷。”

    喜娘以及一幹來迎親的人都急了,急忙攔住鐸月娘的去路,哀求道:“姑娘莫要任性,好歹到了家門口了,哪有回去的道理。這可是會讓人笑話的事,姑娘以後還要做人的。”

    鐸月娘淡淡的瞥了那些人一眼,“如何做人是我的事,妨礙不了諸位。”說完堅持要走。

    一個喜娘見狀,大著膽子說了一句,“姑娘如此任性,就不怕被世人笑話,以後孤苦一身?”

    鐸月娘淡淡撇了她一眼,“與你何幹!”頓時把那人還想說的話都噎了回去。

    下人們見鐸月娘倔強,攔不住,早有機靈的跑進府去回稟。聽到消息,盛邏皮思緒一轉,沉穩的說了一句,“開大門,三郎你親自背她進來,今天不論她有什麽要求,全部應下。”

    夫人張氏冷哼一聲,“不行,庶女沒有資格走大門,她想進我蒙舍府,隻能走偏門,夫君要開大門,便先休了我。”

    盛邏皮有些無奈,說了一句,“夫人,莫要因小失大。此次若不是三郎隨機應變,隻怕這隻鴨子早飛了,如今已經到了門口可不能再錯過了。”他這個夫人對庶女的心結隻怕是永遠無法打開了。然而不論張氏如何蠻橫,他能有今天,張建成居功至偉,他卻是不能不給這個大舅子麵子的,隻得壓著心底的不快,好聲安撫著。

    張氏譏笑一聲,“一個庶出的賤丫頭而已,能有多大能耐。”眼見盛邏皮沒反應,又拿出手絹抹眼睛,“當年若不是為了三郎,我傷了身子,好歹再生個女兒也貼心些,如今阿雅和阿瑩都嫁人了,我是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了。”一邊說一邊用眼角偷看著皮邏閣的反應。

    皮邏閣在一旁也是抹了把汗,他的母親對庶女的成見不是一般,庶女就是她心裏永遠拔不掉的一根刺,眼見要誤了時辰,急忙一撩衣擺,跪在地上,“母親,在孩兒心裏是最親的,隻是這女子有些特別,為了得到她,孩兒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如果然她就這般飛了,著實可惜!”。

    張氏扭過頭,“是真是假還尚未可知,要我說,肯定是假的,如果她真是那人,浪穹蔫能把她拱手相送,隻怕早借了她的法力打過來了,還能安穩的呆在哪個窮山溝裏?”

    皮邏閣點頭,“母親教訓的是,隻是從孩兒這些年的追查結果來看,她很可能是,或許浪穹有什麽顧慮也未可知,如今不怕娶錯,隻怕錯過。”

    盛邏皮也附和著說了一句,“三郎說的是,夫人莫要在此時壞了我們的盤算,隻要她進了進了這門,以後戳扁捏圓還不是夫人一句話。”眼見張氏眉頭舒展開來,這才朝著皮邏閣遞了個眼色,“吩咐下去,開正門,三郎,你親自把她背進來,不能因小失大,快去!”

    得了盛邏皮的吩咐,皮邏閣急忙起身,奔了出去。張氏還想要阻止,盛邏皮先她一步,“夫人,一切等她進了府在說。”說完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張氏愣了一下,這才不甘不願的扭著身子坐到了一邊。

    皮邏閣來到照壁下,遠遠便見到鐸月娘在門口鬧著別扭,隻得又抹了一把冷汗,上前幾步。拱手作揖:“閣來遲了,月娘見諒。”

    鐸月娘見他終於出來了,冷哼了一聲,也不說話。還沒進門就給她來個下馬威,想打壓她的威風。說來實在可笑,蒙舍詔雖然稱霸一方,可鐸月娘也不是無名無姓的主。雖是庶出,可她代表的是浪穹,她也有自己的尊嚴,豈能任人揉捏,何況還沒進門就想給她下馬威,實在可笑至極。

    在見到皮邏閣出來的那一瞬間,鐸月娘的心情很是複雜,如果他不出來,她便有借口不嫁,就這樣與一個隻見過幾次的人結親,讓她心裏很是不情願;然而想到她嫁的對象是未來的雲南王,一統六詔的霸主,又讓她對他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就在鐸月娘糾結中,皮邏閣轉過身,背對著鐸月娘,微彎下膝蓋,說道:“閣因故未曾親赴浪穹迎娶月娘,月娘一路辛苦了,我背你進去。”他的聲音不算很大,但是字字清晰的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圍觀的人們一時忍不住都起哄叫好。

    看著那個背對著她的人,鐸月娘眼見正門已開,也歇了鬧事的心思,左右她是不可能回去了。隻得微紅了臉,上前兩步,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皮邏閣伸手過來,穩穩的背起了她。鐸月娘紅著臉,輕聲說了一句,“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皮邏閣微微一愣,“月娘在說什麽?”周圍起哄的聲音太大,他竟是沒聽清楚。鐸月娘也不願在說話,隻盼著能用真心換真心。

    皮邏閣背著鐸月娘,一步一步,穩穩的走著。曾幾何時,也有這麽一個背,讓她踏實放心,如果可以選擇,她是否願意一生不嫁,就與那人如此相望呢?如今這個背也很平穩,可是她的依靠?她能否安心的依靠?

    進了大門,穿過遊廊,然後是二門,經過花廳,最後來到了大廳。皮邏閣放下她,鐸月娘的腳終於踩在了紅毯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喜娘把紅綢塞進了她的手裏,隨著司儀的指示,鐸月娘按照禮儀機械的與皮邏閣拜堂。

    她覺得自己在完成一個任務,與皮邏閣拜堂,或者說聯姻就是她的任務,她帶著和平而來,帶著希望而來,可她不知道對麵的人能否給她想要的答案。禮成之後,又被鬧哄哄的送進了洞房。到了洞房門口,幾個喜娘攔住她,讓皮邏閣先進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