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毫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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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低下頭,“奴婢不敢,夫人讓奴婢來尋郎君,這倆個賤婢不說實話,隱瞞月主子私自出府之事,奴婢才責罰她們,哪裏知道月主子回來,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奴婢,還請郎君為奴婢做主。”
皮邏閣冷冷一笑,“你都說了自己是奴婢,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主子責罰一條狗還需要什麽理由,狗的死活不都看主子的高興嗎?你有何資格求我做主,今天我便讓你們好好長長記性,記住自己的身份。”皮邏閣緩緩說著,目光冰冷的掃過在場的眾人,一字一句的說道:“鐸月娘是本郎君的妻,欺辱她便是欺辱我,誰敢大不敬,以下犯上,一律杖斃!”
見皮邏閣話語裏對鐸月娘的維護,劉氏早已嚇得臉色慘白,跌坐在地,再無剛才的囂張跋扈,嘴裏喃喃說道:“郎君不能處罰奴婢,奴婢是夫人的人。”
皮邏閣不耐煩的說道:“拉出去。”劉氏殺豬般的尖叫起來,很快院門外便傳來一陣木棒打在她身上的聲音。
“住手”沒打幾下,一個個威嚴的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卻是剛才趁著皮邏閣進來的空隙,有人趁亂跑了出去搬來了救兵。隻見張氏腳步匆忙,帶著幾個侍女疾走了過來。
皮邏閣隻得帶了鐸月娘迎了出去,溫和的說道:“母親怎麽來了?”
那劉氏見來了救星,剛消停了一會,又大哭起來,“求夫人救救奴婢,郎君要打死奴婢,奴婢是無辜的呀。”
張氏氣息微喘,想必聽到消息,便直接趕了過來,還不及問事情的緣由,聽得劉氏說皮邏閣要打死她的話,很是震驚,問道:“三郎,這是怎麽了?”
皮邏閣恭敬的說道:“這老奴欺辱孩兒,孩兒在懲罰她。”
劉氏顧不得身上的痛,跪行上前幾步,急忙辯解,“夫人救命,老奴沒有欺辱三郎,老奴不敢欺辱三郎。”
張氏看了劉氏一眼,也是被她的狼狽嚇了一跳,再不問緣由,隻沉聲說道:“放開她。”
皮邏閣不依,低喝一聲,“誰敢!”聲音不大,但語氣肯定,讓人不能反駁。
張氏雙眼一瞪,語氣不悅,“三兒!”麵對皮邏閣,到底還是軟了幾分姿態。
皮邏閣一撩衣擺跪在地上,沉聲說道:“母親,這賤奴今天敢欺辱兒的妻,明天就敢欺辱兒子。她憑著母親對她的青睞便敢如此胡來,在府裏動用私刑,誰知道背地裏她還做了什麽有損母親清名的事,實在饒她不得,母親有氣也且讓兒處置了這個刁奴再說。”
張氏笑了,語氣和婉,“三兒隻怕是誤會了,劉氏跟了母親二十餘年,她哪裏就敢欺辱主子了,別是有什麽誤會,先把人放了,我們好好說道說道。”
皮邏閣冷冷一笑,語氣淡漠,“如何不敢,月娘是兒子背進門的妻,她羞辱月娘,便是在羞辱兒子。今天兒若饒了她,以後這府裏兒子也是呆不下去了,遲早要被一個賤奴欺負到兒子的頭上去。”
張氏溫柔一笑,伸手一點皮邏閣的額頭,“都說兒大不由娘,彩凰進門幾年,也不曾見你如此維護過,這鐸氏到是好本事,這才幾天呀,就把我的兒子拐走了。哎!”說到最後卻是長長的歎息一聲。眉眼一轉看向鐸月娘,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冰冷和威嚴,“鐸氏,你怎麽說?”
鐸月娘上前一步,眉眼低垂,“奴婢就是奴婢,主子要做什麽事自然不需要向奴婢報備。劉氏仗著自己在夫人跟前得臉,竟敢不告知夫人,便動用私刑。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麵,何況她也就一條老狗而已,我鐸月娘身份在不濟,到底還有個當詔主的阿爹,如今這老奴在府裏,都敢借著夫人的勢,狐假虎威,欺上瞞下,全然不把月娘放在眼裏。若出了府邸,那還不得借了咱門蒙舍府的勢,胡作非為。所以,此人留不得,留在府裏壞了夫人的仁善的名聲,出了府,隻怕要壞了詔主的一世英名。”
皮邏閣也急忙說道:“月娘說的是,母親隻知道她用著省心,母親卻不知道她的家裏人倚仗著母親的庇佑,在外麵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張氏似乎沒想到這麽多,如今聽皮邏閣一說,一時心裏大駭,“不可能,她不敢的。”她呢喃著,心裏也沒有多少底氣。其實劉氏在外麵做的一些陰私的事,她多少還是有些耳聞的,隻不過沒人敢在她麵前把話挑明,所以隻做不知。如今被皮邏閣說出來,心裏不由多了幾分不確定。
張氏想到此處,不由把眼睛瞟下了一直跟在她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的丫頭。那丫頭隻一個眼神,便知道了張氏的心思,上前幾步,俯身在張氏耳邊小聲的說著什麽。等她說完,張氏已經是麵色陰沉,袖子裏的拳頭攥得死緊。良久才吐出一句,“拉下去!”
劉氏見張氏到來,想著救兵來了,本想憑著自己幫張氏做的那些陰私,她定是會保下自己的,不想卻是得了這麽一句,猶不甘心赴死,跪行幾步,爬到張氏跟前,“夫人,奴婢幫你做了那麽多的事,你不能拋棄奴婢。”
張氏沉默不語,隻略微抬手,比了個手勢,劉氏一下子閉了嘴,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張氏,她的精氣神仿佛在這一刻全被抽走,整個人如爛泥一般癱軟在地,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
劉氏是張氏的人,要讓張氏狠下心來處理了劉氏,隻有涉及到張氏的切身利益才行,鐸月娘狠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一語帶過劉氏動私刑責打綠桃和嫣然的事,隻從小事推及大事,暗暗揣測依劉氏的性子在府裏尚敢如此跋扈,出了府肯定也是膽大包天,橫著走的那一號,所以才故意潑了些髒水,不想卻是歪打正著,剛好被她說中。
皮邏閣淡淡的吩咐道:“繼續行刑。”幾個小廝又把劉氏按回凳子上,最後直打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讓人堵她的嘴,開始她還喊聲震天,求夫人救她,最後是對鐸月娘的各種詛咒。慢慢的聲音終於低了下去,大口的喘著氣,已是進氣少,出氣多。到底自己的家人還在蒙舍川,真做過什麽,她也不敢胡亂攀咬出來。
張氏靜靜的坐在裏屋,聽著劉氏對鐸月娘的詛咒,氣得渾身發抖。這鐸月娘為她所不喜是一回事,她可以任意折辱鐸月娘,但是這老奴不可以。因為這是以下犯上,對主子大不敬的問題。她可以暗地裏讓她們給鐸月娘使絆子,而假裝不知道,但是她絕對不容許奴婢爬到主子的頭上,那是對她權威的一種藐視。
皮邏閣低聲問道:“母親還要留著如此惡奴嗎?她今天敢詛咒兒的妻子,明天必定敢詛咒孩兒。”
張氏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又恢複了以往的清明,她靜靜的說道:“劉氏杖斃,所有為虎作倀者一律趕出府去,年輕的賣做娼妓,年長的斷其手足扔出府去。”張氏也就四十多的樣子,到也不昏庸,還知道有人借自己之名再行惡事,行事作風到也雷厲風行。院子裏一時求饒聲,哭泣聲,亂作一團,早有婆子奔出門去,急忙處理了此事。
鐸月娘忍不住暗歎一聲,有其母必有其子,原來皮邏閣如此行事皆得母傳。
張氏看了鐸月娘一眼,歎息一聲,說道:“月娘行事魯莽,有失大體,罰去暗室思過三日。”
鐸月娘低聲應道:“是!”
張氏看著兩個臉頰紅腫的丫頭,說道:“兩丫頭護主有功,賞半年俸祿。”
皮邏閣想了想,欲言又止,張氏看他一眼,“三兒還有話說?”
皮邏閣猶豫著說道:“秋歸院裏就她們兩個丫頭,如今又傷了,這可怎麽是好!”
張氏一愣,“別的丫頭仆婦呢?”說著眼睛又看向身後的丫頭。
那丫頭又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張氏看了鐸月娘一眼,心中更是不悅,“如此大的事,為何不來回我。”
人在屋簷下,鐸月娘隻能伏低做小,乖順的說道:“是劉氏來要的人,說是夫人的意思,兒媳當時還在禁足,不能出院門。後來又是新年,不能因這些許小事壞了夫人的心情。”
張氏閉上了眼睛,說道:“也是我太縱著她,委屈你了。罷了,你的罰就……”剛要繼續說下去,隻見另一個丫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張氏神色一凜,看了皮邏閣一眼,又瞪了鐸月娘一眼,淡淡的說道:“夜深了,我們回吧,這些糟心事,鬧得我頭疼。”
皮邏閣隻得小心的扶著張氏,一路送了回去。
臨走的時候,輕握一握鐸月娘的手,看了她一眼。鐸月娘知道他想說什麽,最終他什麽都沒說便走了。鐸月娘有些恍惚,仿佛今晚在外麵的一切都隻是一個華而不實的美夢。那溫潤如玉的男子握著她的手,寫下的不過是幾個無關緊要的字罷了,而當時她給他的回應,現在看來也是那麽的諷刺,一切都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曲終人散場,這場戲也該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