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郗超眼中，人分為兩種，有用的和沒用的。很顯然，這次談話之後，趙川成為了“有用的人”，而且還是有大用，需要重點關照的家夥。

    他十分禮貌的把趙川送到縣衙門口，兩人相談甚歡，卻發現一輛看著就帶著書卷氣息的馬車停在旁邊。

    逼格高不高，並非一定要金鑲玉，士族的品位顯然是高於長安那些氐族的暴發戶的。

    “嗬嗬，妹夫，你這一來真是攪動一池春水啊。謝萬老匹夫在等著你呢。”

    郗超略帶幾分嘲諷的譏笑道。

    那馬車他熟得很，就是謝萬的。

    他對著那輛馬車使了個眼色，輕輕拍了拍趙川的肩膀，然後轉身就走。

    “這位趙公子，家主請您過來一敘，不會耽誤您多少時間的。”

    駕車的車夫，似乎也是對方家的老仆，看上去十分客氣，並不是盛氣淩人，但這卻讓趙川更加警覺了。

    連家仆都是這樣的涵養，主人能是酒囊飯袋麽？

    他注意到對方穿的是木屐！

    郗超穿的是靴子！

    這就是士族所擺的譜了！木屐根本不好走路，他到東晉來，在南鄉看到許多人都改穿北邊人穿的靴子了。

    結果這些世家跟後世霓虹一樣保留的那些所謂冥頑不靈的“中華傳統”，形而上學古板不堪一個德行。

    不過笑歸笑，此刻雖然談不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但這裏是在東晉的地頭上，謝萬從襄陽趕來，不會是和自己談情說愛的。

    去的話頂多不歡而散，不去則是徹底藐視豪門世家，那後果就有點嚴重了。

    “請引路吧！”趙川平靜的說道，語氣不卑不亢，其實這也是無奈之下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趙川上了馬車，上麵果然沒有人，看得出謝萬很謹慎。

    馬車七彎八拐的不知道去了哪裏，等下車的時候已經到一處大宅的院子裏。

    院子裏種滿了桂竹，淡綠的枝葉讓這裏平添了幾分貴氣和雅氣。

    青色的石桌石凳搭配著桂竹，似乎可以想象出兩個文雅的士人在竹葉飄落的庭院裏下棋吟詩，縱論天下大事。

    比起長安城裏那些權貴們不通文墨，簡單粗暴的建築風格，這裏明顯就花了點心思了。

    “趙大當家，久仰大名啊，幸會幸會！”

    來人聲若琴弦，豪邁悠長，讓人心生好感。

    修長的身材留著八字胡，下巴上的美須修剪得整整齊齊。頭上紮著青色的襆頭，一身的白色長衫，就算是趙川也要讚一聲，真是難得一見的中年美男子啊。

    原本以為卑鄙齷齪，讓淑文陪他那兩個兒子上床的謝萬應該是長得獐頭鼠目，包成龍的老年版本，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的豐神俊逸。

    “本來家醜不可外揚，很多事我也是逼不得已，但現在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法，也不需要再憑空製造那麽多的悲劇了。”

    趙川原以為對方會搞點迂回，沒想到居然開門見山的說事了。

    “如果你拿不到寶藏，那淑文的事情我也不能鬆手，這個隻能對你說抱歉。如果你可以拿到寶藏，並且交給我。我可以讓你帶走她。並且說服郗家也不追究此事。”

    謝萬一開口就是談的淑文的事情，跟趙川估計得一樣。

    “桓溫開的條件可比你優厚太多了啊，你認為我會為了一個寡婦，把能夠決定天下走向的寶藏交出來？你是不是想得太多？”

    趙川一臉不屑的看著謝萬，沒想到這家夥長得帥不說，獅子開大口更是無人能及。

    拜托啊，帶著係統光環，豬腳光環的人是我啊！

    正當趙川心裏吐槽謝萬的時候，對方臉上卻沒有惱羞成怒，而是輕輕擺手，從懷裏掏出一張紅色的紙來。

    “這是我們家謝道韞的婚書，你什麽時候拿到寶藏，交給我們，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你就是謝家的乘龍快婿！”

    仿佛被大鍾撞得腦袋嗡嗡響，趙川已經呆住了。

    你們為了拉攏我，真是下了血本啊！謝道韞都能賣！

    這寶藏真的已經重要到這樣的地步了麽？

    “嗬嗬，少年愛色我可以理解，隻是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我說的是你成為謝家的乘龍快婿，不是說要把謝道韞給你啊！”

    哈？

    這還能是兩個意思。趙川真的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理解能力有問題，話都聽不清楚了。

    隻見謝萬那俊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傷，他聲音低沉的說道：“道韞現在在襄陽，她為了勸說我不再幹涉淑文的事情，一路風餐露宿，現在已經得了癆病，無藥可醫了。所以你得到的，隻是謝家的一個身份，何去何從，你自己考慮吧。”

    啊？娶一個死人？大叔，你這玩笑可開大了啊！

    趙川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而且，最關鍵的是，係統像是死了一樣！

    出了這麽大的事，都沒有相關任務彈出。

    可見這件事絕不是什麽好事！

    “對不起，我拒絕。我不會娶一個死人為妻，哪怕她活著的時候，被稱為建康明珠。”

    謝萬失望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原以為你是個梟雄，將來或許成就不可限量，但似乎是我看錯了。你明白陳郡謝氏這四個的分量麽？

    在這四個字麵前，所謂的建康明珠，實際上一文不值。

    ”

    謝萬說得很清楚，趙川可以借力陳郡謝氏，隻需要謝家這個身份，謝家未出嫁的女人還有，但又怎麽舍得嫁給趙川這樣無權無勢的人！

    隻有要死了的謝道韞，還有一些剩餘價值可以榨取，這就是世家的規矩。

    郗淑文是趙川的女人，趙川名義上是謝家的女婿，轉了一道彎，這份聯盟又建立起來了。

    趙川不得不感慨世家的手段和視野確實不是苻健那種暴發戶可以比的。

    水無常勢，兵無常形，謝萬的舉動充分說明了趙川那點道行，還遠遠談不上長袖善舞！

    謝萬臉色已經不好看，他把婚書推給趙川，嚴肅的說道：“北伐在即，容不得你推辭，再說這次北伐的對象也確實不是秦國。

    如果你拒絕，不可能走出晉國，我有很多辦法讓你消失得很正常，記住，如果死掉的隻是你這個人而已，相信苻健不會為了某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而怪罪我。他又能拿我怎麽樣呢？”

    果然是鴻門宴！不僅隻給個要死的女人，還要白花花金燦燦的寶藏，而且還把自己綁在謝家的船上。

    比較起來，桓溫簡直比天使還可愛，謝家果真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豪門世家啊。

    趙川收起婚書，貼身放好。以前隻聽說主角退婚的，還沒聽過誰被塞婚書到懷裏的，結婚對象還是個死人的。

    這真是開了穿越者的先河了。

    “謝先生的意思我已經明白，那麽告辭。”

    趙川不卑不亢的說道。

    “年輕人，以後你就會明白，亂世一個女人什麽也做不了，你需要的是力量，明白嗎？謝家可以給你需要的力量，這就夠了。”

    趙川一臉苦澀的對謝萬拜了一拜，點頭說道：“謝謝閣下教誨，川銘記於心了。”

    謝萬拍拍趙川的肩膀說道：“我對你印象不錯，隻是現實如此，私人感情不值一提，棋局已經開始，我未嚐不是棋子之一。

    你不必心懷怨恨，因為天下有太多不平，如果較真，你根本恨不過來。”

    趙川看到謝萬此刻也是真情流露，也明白對方的立場就是豪門世家的立場，雖然殘酷，但勝在坦誠，這份“大禮”雖然談不上豐厚，但也不能算是刻薄，可以說是難得的有誠意了。

    婚書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瞞過謝道韞。

    此刻她剛剛喝完藥，已經停止了咳嗽，弟弟謝玄坐在床邊，一臉羞愧。

    “這麽說來，四叔看到我要死了，所以就把我賣了，幫我找了個夫婿對麽？”謝道韞臉上帶著一絲落寞。但謝玄卻遞給他姐姐一封父親的書信。

    “爹就在江陵，因為備戰走不開，他讓你如果身體支撐得住的話，回去一下，四叔安排你婚事的事情，他也是點過頭的。”

    謝道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其實這些也在她意料之中。謝玄跟自己關係最好，然而為了家族，同樣也點過頭，沒有站出來反對。

    “四叔說淑文的事情你的心意已經到了，隻要這份婚約能成，就不會再去為難她，不然你說再多也沒用。”

    謝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小心翼翼的陪著說好話。

    其實他雖然覺得不妥，但實際上也是放棄了。姐姐馬上要死了，找個夫婿，反正好壞她又感覺不到，再說對方聽說還是個很有本事的人，身後也沒有世家背景拖後腿。

    以後他為家族出力，相當於這一脈多了個兒子，而且就算沒有婚約，難道姐姐就不會死了麽？

    想清楚這個關節，謝玄就適當的保持了沉默。

    “我估計要死在襄陽了，現在回江陵隻怕很難見到爹最後一麵。我就在這裏等著，看看我那個所謂夫婿長什麽樣，然後再走吧，你也別難過，四叔的處置沒有錯。

    之前他那樣處置淑文是有問題的，但這次他是為了家裏，我同意了。

    ”

    雖然是這樣說，但謝道韞的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被家人，被所有人拋棄的那種淒涼滋味，不是太好受的。

    再怎麽強硬，再怎麽鐵骨錚錚，她也隻是個女孩罷了。

    而謝道韞的那位名義上的夫婿，此刻正在一間屋子裏，和解脫了的淑文抵死纏綿。

    受了惡氣的趙川，在對方白皙柔軟的身體上發泄著自己心中的不滿和憤怒。

    壓抑的喘息和婉轉的呻吟混雜在一起，如癡如醉又似在哭訴一般，期間各種滋味，隻有當事人能明白。

    “川郎，心裏還難受麽？”

    一番折騰下來，淑文早已癱軟如爛泥一樣，被趙川抱在懷裏。

    “對不起，我剛才粗魯了一點。”

    趙川略微有點歉意，雖然以前世的角度來看，他剛才的行為甚至可以叫技巧高超，但在這個時代，還是有點瘋狂和出格。

    “奴家心裏也難受，可憐了謝家姐姐，也可憐了川郎，若她能不死，做川郎的娘子乃是正好。”

    對於謝道韞，淑文乃是心服口服，別的女人在趙川身邊她會不舒服，但如果那個女人是謝道韞，她絕對說不出半句反對的話。

    因為那是一個全方位碾壓她的女人，無論哪個方麵，容貌，才學，氣度，沒有一樣她比得上！

    “唉，你傻不傻，如果謝道韞好好的，你覺得謝家會腦子有病的把她嫁給我？”趙川沒好氣的歎息道。

    淑文想想謝萬做事的風格，老辣，精準。

    確實如趙川所說的，沒有一絲可能。

    “我們明天就啟程吧，去見我那所謂的正妻最後一麵，應該能趕上。”

    一直都聽說建康明珠的大名，沒想到會是自己要過世的夫人，沒想到去見的第一麵就是最後一麵。

    人世間最諷刺的事情莫過於此。

    “川郎，你真的就認命了？”淑文有點不可思議，這麽明顯吃虧的事情，趙川為什麽會答應。

    “桓溫是真君子，謝萬是真小人，寧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啊，你現在還不懂的。”

    今天的事情趙川早就想明白了。

    謝家的態度已經明了，要麽，你拿不到寶藏給我滾遠點，不要糾纏淑文。要麽，俏寡婦你帶走，寶藏拿來，你就是我們謝家的人了。至於明珠謝道韞，你可以每年去她墳頭拜一拜。

    巧取豪奪，不外如是。趙川現在倒是有點後悔到襄陽來了，若是跟苻堅去弘農，搞不好現在跟梁影天天花前月下，還有暖床的斂秋，說不定可以一龍二珠，好不快活，何必來這裏受鳥氣！

    正當趙川低頭不語，抱著淑文想事情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當家，我是呂光，快去看一下吧，苻融被人扣押在賭坊了！！”

    哈？

    趙川飛速的穿好衣服，把淑文用毯子裹好說道：“好好睡吧，你也一路辛苦了，我去去就回，那種地方你千萬別去，你這樣貌，男人見了都心癢的。”

    淑文見趙川不動聲色誇自己，心花怒放，乖巧的點點頭說道：“那你也小心，快去快回，你抱著我，我才睡的安穩。”

    都說了不要搞事，苻融這家夥還在作死，趙川剛剛在美女身上發泄掉的火氣又躥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