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謝家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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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在上,秦使趙川憑一己之力挽救家姐性命,姐有以身相許之念,其心甚堅。北伐在即,玄以為不可再起波瀾,兒女情長是小,天下安危為大……

    ……

    家姐為人方正執著,玄以為叔父切不可苦苦相逼,以免適得其反,任其自然為好。家姐守身嚴謹,斷然不會做有辱門風之事。

    玄言盡於此,望叔父好生斟酌。”

    謝道韞已經進入癡迷狀態,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想的都是那個人。

    謝玄看到情況不對勁,要趕緊的跟遠在建康的謝安商量對策,這封信寫了又寫,不斷謄寫修改了好幾遍才封好。

    叔父自幼就撫養他們,比親爹還親。自家姐姐是個吃軟不吃硬,喜歡講道理的人。

    你越是逼迫她,搞不好她自薦枕席,直接上那個趙川的床,把生米做熟,到時候可是比淑文那檔子事還大的醜聞。

    其實謝玄覺得謝道韞自幼就是以家長自居的,自律到了極點。可以說是建康城裏褲腰帶最緊的女孩了,不是哪個浪子哄一哄就能哄上床的。

    隻要是不讓她叛逆而自暴自棄,這個趙川,沒機會得手。

    現在是對方自己就斷了報恩這條路,沒以婚姻作為要挾,這就很好了。姐姐一時頭腦發熱,等冷靜下來,自然就會恢複正常,如果像四叔謝萬那樣的作風,反而會讓事情不可收拾。

    謝玄想了想,感覺趙川此人作風正派,而且進退有度,就算姐姐瘋了,他應該是有分寸的,應該沒事。

    不過謝玄想不到的是,此時在他心中“作風正派”的趙川,正在把被他們家退婚的寡婦淑文,在床上折騰得死去活來。

    “川,川郎,不要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成為勾欄裏麵的那些女人一樣,整天都隻想著床上的那些事情。”

    淑文一邊求饒,身體卻和趙川融合得更緊密,開始瘋狂的榨取。兩人仿佛是大海裏的一葉扁舟,搖搖晃晃的,好像一下子就會傾覆。那種危險刺激而欲罷不能的感覺,像是毒品一樣吸引著他們。

    很久之後,淑文在趙川背後,輕輕的抱著剛才還在她身上馳騁的男人。

    “謝道韞,你真的就不動心麽?我了解她,隻要你稍微鬆下口,把生米做成熟飯,然後再要挾謝家,估計把她搞定的問題不大。”

    淑文在趙川背後不動聲色的蠱惑道。她也沒安好心,謝家欠她的,雖然被趙川教育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不要再計較,但她是個小氣的女人,最是記仇不過。

    如果能在謝家傷口上撒把鹽,何樂而不為呢?

    想想如果謝道韞的肚子被趙川搞大,那得是多大的醜聞啊!看他們那些所謂名門望族的臉還丟不丟得起!

    “你的身份就是我的女人,所以不要想太多不該想的事情,更不要想著控製我的行為,該是你的就會給你,不該你插手的事情,要懂得克製,明白麽?”

    趙川回過頭,霸道的托起淑文精致的小下巴,眼睛凝視著對方。

    淑文心虛的敗下陣來,不甘心的說道:“哼,不說就不說嘛,還不是你偏心,看到更漂亮的就心動了,像我這種殘花敗柳哪裏配得上你。”

    她生氣的轉過身,留給趙川一個白皙嫵媚的光滑曲線。嘴上這樣說,心裏卻是想著趙川趕緊來求自己,哄自己。

    果然肩膀被溫柔的攬住,趙川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不能給她一個未來,就不必去撩撥了,這些你都不明白麽?”

    淑文乖巧的把趙川的大手抱在懷裏,在臉上摩挲著。不久就傳來細密平穩的呼吸聲,原來她已經體力不濟的睡著了。

    趙川剛才雖然嘴上這樣說,心中卻是黯然,如果隻是為了把妹,把對梁影下手時的那一套再加強一下,謝道韞就是再矜持,也會慢慢熱起來的。

    找準時機,趁她心防薄弱的時候,一舉拿下,確定關係,再合夥對付她家裏人,搞定婚事,甚至可以先上車後買票,把娃懷上再說。

    但係統卻不是讓他去“找老婆”,而是找一個文書,或者說小秘,是真正幹事的那種,不是給自己暖床的。

    讓謝道韞跟著自己走不難,難的是讓她認同自己的理想,心甘情願和自己一起做大事!彼此的關係,就好像桓溫跟郗超一樣,要能彼此信任彼此認同,要能患難與共,還要有共同的理想和意誌。

    最關鍵的是,郗超和桓溫距離近了,兩人是好基友。

    謝道韞跟自己距離近了,兩人可能直接就往夫妻的關係上奔跑了。

    開不了軍事科技,在這個亂世,什麽東西都是為別人準備的,無法保證自己的勝利果實。

    “師父,快點起來,桓溫派使者來了,說請你中午去赴宴,特意強調是家宴,不必帶禮物,不用太正式。”

    門外傳來苻融的聲音。對方知道他跟淑文的關係,這間房一直都是禁地,從來不會進來的。

    噢?果然來了啊!

    桓溫派郗超去打前站,試探自己的態度。知道自己願意“有限度”的合作,自然也把橄欖枝拋過來了。

    比起謝萬的鐵腕作風,桓溫這邊連消帶打,手段雖然不酷烈,但一環扣一環的善意,讓人如沐春風,更加不得了。

    一個人被別人利用不應該感到沮喪,應該覺得榮幸才對,因為那樣正好證明自己有利用價值。

    此刻的趙川,就很有利用價值。

    治好了謝道韞之後,趙川等人就被安置在一個優雅的府宅裏,院落挺大,裏麵四五間房,呂光,苻融,趙川跟淑文,都住在這裏,一直有專人提供精美飯食。桓溫辦事很實在,很到位。

    “我知道了,你們忙自己的吧。”

    淑文體力差,在床上被趙川征伐了一番,已經沉沉睡去。

    趙川則是坐在院落裏的石凳下看著那些桂竹沉思。

    晉國的士大夫現在都是務虛,像桓溫這樣務實的人很少,那個大事紀年表顯示,在“枋頭之戰”之前,桓溫一直處於猛烈的上升期,基本上保持著對北方的軍事壓力。

    “你在想什麽呢?”

    趙川一愣神,抬頭才看到一個文士打扮的女子,之所以這樣說,那是因為她雖然穿著男裝,但身上沒有一個部位不是在向別人說明“我是個漂亮女人”。

    估計這隻是一種習慣,而不是她真的以為那些裝飾可以掩蓋住自己的芳華。

    “你救了我的命,我卻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困惑,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你,和你聊聊。”

    今天的謝道韞,少了昨日在床上的那些軟弱,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英武。

    “朋友之間,貴在相知,還有欣賞。你舍命去為淑文出頭,其實已經不欠我什麽了。我敬佩你的為人,所以你也不用太過糾結那些禮法。”

    謝道韞臉上有一絲黯然,趙川的態度還是一樣堅決,不管話多麽好聽,其實言外之意都是一個,那便是“你不是我的菜”。

    “道韞,坐吧。”

    趙川輕聲喊了一聲。

    這樣親昵的稱呼,讓謝道韞心中一顫。她的心跳突然變快,就好像已經被趙川摟在懷裏,等待對方的親吻一樣。

    她鬼使神差的乖乖坐下,等著趙川說話。

    “你有沒有想過,人生在世,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

    謝道韞眼神複雜的看著趙川,沒有說話,因為這個問題也是她一直苦苦思索的。

    吟詩作對,風花雪月就是生活嗎?從建康到荊襄一路走來,謝道韞已經不會這樣膚淺的認為了。

    “想不想聽聽長安風物?”趙川看對方情緒低落,適時的改變了話題。

    “嗯,你說吧。”

    好像失去了銳氣,謝道韞沒有像對待謝玄那樣總是長輩模樣的對待趙川,而是乖巧得像是綿羊一樣,認真的聽著趙川的敘述。

    “最開始的時候,我是在一家叫品香居的酒樓裏當大廚的。”

    “你真的會做菜?”

    “對啊,而且還很厲害,長安第一大廚呢!”

    “肯定是吹牛的,要不就是長安沒幾個廚師。”

    “每天酒樓生意都爆滿,後來我覺得太累了就隻晚上開門,連苻健都吃我做的菜。”

    “那你不是禦廚?”

    “他們沒我做的好。”

    “越說越遠了,廚師怎麽會出使的?”

    “怎麽會一直是廚師,我還是品香居那邊的大當家呢?”

    “什麽叫大當家?”

    “當官的管不過來,所以讓民眾自己管自己。”

    “那怎麽可能?”

    “確實如此啊,管事的就叫大當家,而我是長安最好的大當家。”

    趙川在說,謝道韞在提問,兩人聊的無比輕鬆。

    趙川跟謝道韞說了自己是怎麽跟三教九流的打交道,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有時候會綁架勒索,有時候卻又會從中斡旋,解救人質,談不上絕對的好壞。

    世間的人都是這樣,分為兩麵。

    謝道韞感覺在趙川麵前,以前那些學識都完全不夠用一樣,但對方又言之有理,和自己所知的相符。

    “你覺得長安如何?”

    “現在的長安十分粗鄙,努力學習著建康,卻依舊是不倫不類。”

    趙川的話裏帶著譏諷,還有無奈,因為今生,他就是長安人。

    “衣冠南渡,生靈塗炭。”

    謝道韞歎息了一聲。

    “有個氐族的家夥,天天跟我說要做包括漢人在內的天下共主,人人平等,不分種族。”

    趙川把苻堅苻大官人搬出來了。

    “那裏還有這樣的瘋子麽?”

    謝道韞有點不敢相信。

    一個胡人說殺光天下漢人,她是信的。但一個胡人說要當天下共主,橫掃**,她很難相信這樣狂妄的話語。

    殺人容易,誅心很難,收服人心更難。

    “所以說我覺得北伐不可能成功,那些北方的異族也不可能成功,這天下,暫時還看不到平靜下來的希望。人們都在苦苦尋找著出路。

    橫掃**,天下一統,我為蒼生共主,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如果說剛才趙川說的謝道韞還能理解的話,現在他說的自己已經想不通了。

    “平民也好,世家也罷,都需要與時俱進,胡人也是,漢人也是。現在沒有路,所以才要勇敢的走一條路出來。我剛才說的那個瘋子,將來會是北方的主人。”

    苻堅麽,本來就是,以後還是你弟弟去收拾他的呢,真是緣分。

    “這可能麽?”

    謝道韞那俊俏的小臉全是疑惑,如果不是尊敬趙川的為人,她早就嗬斥對方狂妄了。

    “經曆了戰亂,人們都會怕啊,漢人會殺漢人,胡人也會殺胡人,其實大家尋找的都是一種安全感。你叔父做事的風格,比那個瘋子酷烈多了,我害怕你叔父更甚於那個瘋子。”

    謝道韞默然了。趙川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但和自己結論一樣,晉國的世家沒有前途,即使一統天下,照樣還會有八王之亂。還是會走從前的老路。

    “受教了。道韞以前真是井底之蛙。”

    信息量太大,謝道韞決定回家再想想。

    “如果有機會,我會帶你去長安甚至鄴城看看。其實那裏的人也不是茹毛飲血。很多話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書信往來,討論這些事情。”

    “好,好啊。”沒經過大腦,謝道韞就直接答應了,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信裏麵,我叫你初心,你叫我南柯,如何?”

    “嗯!”謝道韞已經處於大腦當機狀態,隻記住了“初心”和“南柯”這四字。

    “那個,那個,南柯。”

    謝道韞不知道該怎麽稱呼趙川才好。

    “當麵就直呼其名吧。”

    “趙川,我,我沒什麽了,我先回去了。”

    匆匆而來,匆匆離開,謝道韞感覺自己的心的要跳出來了。

    為什麽我要緊張啊?

    她突然愣住了。

    趙川他好像沒對我做什麽吧,言語溫和嚴謹,沒有任何輕佻挑逗的話。

    他也沒碰觸我,連衣服都沒挨著,兩人說話隔得也很遠。

    他和我說的都是長安風物,還有那些大勢,大義,沒有男女私情。

    我到底是緊張什麽啊?

    該說的話一句沒說,那些閑話扯了一大堆。

    本來她想跟趙川承諾,自己跟叔父謝安求求情,讓她跟著趙川嫁到北方去,跟趙川過小日子,不去糾結她那世家子弟的身份。

    結果這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堵在喉嚨裏一直出不來。

    謝道韞覺得她跟趙川之間陷入了一種奇怪而又難以描述的關係。

    恩人?算是。

    情人?不算。

    夫妻?不是。

    朋友?交淺言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