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蘭亭顯威之獨領風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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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山蘭亭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趙川這個人身上。

    一個從秦國來,確切的說是長安來的使者。

    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每一首幾乎都是膾炙人口的好詩,這究竟是七步成詩的真本事,還是早有準備,或者讓別人代寫的?

    自從衣冠南渡以來,北方文化遭到毀滅性破壞,是什麽土壤能養出這等妖孽來?

    被作為關注焦點的某人,此刻的內心是崩潰的。趙川表麵上波瀾不驚一副高人姿態,心裏卻把謝安從頭罵到腳。你們能不能不要耍我了啊,我肚子裏唐詩宋詞的存貨是有限的!

    其實坐在下麵的趙川也很無奈,他不想太出風頭,但謝安這廝就是要把他放在火上麵烤。

    “總是一個人對詩,這雅會就沒什麽意思了,孫大家,你怎麽個說法呢?”

    對麵綠隊的郗曇不幹了,對著老神在在,品味詩句正起勁的孫綽叫了一聲。他的想法正是大多數人心中所憂慮的。

    有趙川這麽個怪物在這裏,還需要我們幹嘛,直接喝酒不就完事了麽?這大眼眶小眼睛老頭不動聲色的走到謝安跟前,小聲的說道:“安石,田忌賽馬,上等馬可是最後上場的啊。”

    孫綽的意思很明白,趙川這件秘密武器,那可是要放到最後才能拿出來的。

    “啊,趙郎中已經一連作了好幾首詩,讓他繼續作答,似乎有些不妥,咱們這邊的人都聽著,在我沒有許可之前,不準再找趙郎中出手了,特別是你,孟薑。”

    他特意看了王孟薑一眼,對方吐了吐舌頭好像沒當做一回事。謝安一下子把基調定下來,兩邊人都鬆了口氣。

    趙川這家夥橫空出世,他在前麵一口一句好詩,讓人情何以堪啊!

    他下去歇著更好,省的兩邊都尷尬。

    謝安是有私心的,而王羲之也是有私心的,他們的目的恰好還是一致的,於是名單變得非常有默契。

    王羲之沒有再點自家那個根本就不會作詩的女兒,而謝安也沒有為難王羲之那幾個兒子。

    當然,謝萬的兩個兒子已經喝了酒下去了。他們沒對出來。

    “茫茫大造。萬化齊軌。罔悟元同。競異摽旨。平勃運謀。黃綺隱幾。凡我仰希。期山期水。”

    這位是前餘姚令孫統。

    還是魏晉一貫的清玄風格的詩句,整首詩不知道寫了啥,反正趙川感覺是不如曹植的《七步詩》的。

    “人亦有言。意得則歡。嘉賓既臻,相與遊盤。微音迭詠。馥焉若蘭。苟齊一致。遐想揭竿。”

    這位是陳郡的袁嶠之,據說還是謝安的老鄉,詩句嘛,也是魏晉風,不過比孫統的稍微強一點。

    此刻紅隊綠隊兩邊的彈藥都還比較充足,大家都不是大詩人,現場寫詩,尼瑪那不是腦殘麽?都是事先想好背下來的,這種雅會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參加!

    “溫風起東穀,和氣振柔條。端坐興遠想,薄言遊近郊。”這是郗曇的詩,雖然平淡無奇,但感覺風格已經在進化,他的水平應該不低。

    “三春陶和氣,萬物齊一歡;明後欣時康,駕言映清爛;亹亹德音暢,蕭蕭遺世難;望岩愧脫屣,臨川謝揭竿。”

    這是自己這邊的群功曹魏滂,詩不錯,明顯高出郗曇一籌。

    “蹤暢何所適,回波縈遊鱗。千載同一朝。沐浴陶清塵。”

    這位是群五官佐謝繹,不過不是謝安他們家的人。

    “仰懷虛舟說,俯歎世上賓。朝榮雖雲樂,夕斃理自回。”

    這位是庾蘊,來自潁川庚氏,名門望族,他們家曾經控製過大半個東晉,隻是後來人才不濟沒落了。而且聽說桓溫已經把屠刀舉起來,準備對付庚家人了。

    趙川忍不住多看了此人幾眼。郗超跟他說過,東晉幾大家族裏麵,庚家現在最弱,而且跟桓溫有積怨,看來前景不是太妙了。

    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係統被謝安那本“怪書”入侵,自己精神好像也變差了,王家小娘王孟薑一直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他也是發現了當做沒發現一樣。

    場麵漸漸白熱化了!每個人手裏的詩,都是有限的,或者一首,或者兩首,太差的他們根本就不敢拿出來,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場盛會很可能會載入史冊。

    如果不想丟人丟一千年的話,寧可喝酒,都別把自己那些歪詩拿出來。

    不一會,前餘令謝滕,府主簿任儗,任城的呂係,呂本兄弟,彭城曹禮,鎮國大將軍掾卞迪,行將軍羊模,行將軍事卬丘髦,參軍孔熾,全都答不出來。

    一時間詩會漸漸變成了酒會。

    孫綽此人有些玩世不恭,為人很是幽默。

    他說凡是答不出詩句的,要喝酒三大斛。

    趙川細細思索了一下,他在長安做菜,一斛糧食大概六十公斤的樣子,三大斛大概能把這裏的人全都喝得進醫館,更何況隻是一個人喝!

    容器來了,原來是跟糧食的斛一樣形狀,大小卻小很多的“斛”,眾人似乎早已對此人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麻木了,根本也沒當一回事。

    葫蘆娃之一的王獻之似乎也中槍,大概是謝安最欣賞王家小郎的才學,沒想到這家夥根本就沒準備詩句,臨時又想不出,懊惱的喝了酒,退出了戰場。

    趙川看了一下,場上兩邊的人已然不多了。

    自己這邊的紅隊,謝安,司馬昱,孫綽這幾位大佬都在,他們每人都是兩首詩,看來也是早有準備。

    王孟薑小娘也在,他爹沒有再為難她,然後還有自己,一共五人。

    對麵除了王羲之以外,還有他那五個兒子(王凝之跪了,已經喝完酒在一個樹樁上靠著不省人事),連謝萬主動退場了,現在場麵上看上去勢均力敵。

    但形勢對謝安他們還是很不利,因為王孟薑什麽都不會,哪怕一句詩都作不出來。司馬昱和孫綽早已完成任務,之所以沒退場隻是因為想看笑話。

    這場比鬥到現在,基本上已經是謝安趙川vs王羲之及葫蘆娃一家。

    “哎呀,主持到現在,我的頭有點眩暈,不能再比了,不能再比了。”

    謝安露出誇張的痛苦表情,一看就是在裝模作樣。果不其然,在他之後,司馬昱和孫綽也開始“頭痛”了。紅隊這邊就剩下趙川個王家小娘王孟薑。

    趙川無語的看著這三個混蛋,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你們做戲可以更假一點嗎?人生如戲你們就好好演下去啊魂淡!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謝安等人,歎了口氣。身邊的王孟薑已經急的要哭了。

    天殺的係統,說讓你跟葫蘆娃車輪戰,果然就車輪戰了。

    “凝之,你來主持,為父下去休息了。”

    王羲之也十分灑脫,下場到一邊觀戰,把鍋甩給王凝之。

    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算是看出來了,借此機會,王家這是要給謝家難堪。

    或者說謝安本來也有此意,直接準備剛正麵。

    趙川感覺自己跟王家的葫蘆娃一樣,被人當做猴子一樣觀看,如果和對方撕逼撕得精彩,還會有香蕉什麽的。

    但我身邊這個畫風不對的王孟薑是怎麽回事啊,這個拖油瓶是王家的人,為什麽到我這裏來了啊。

    謝安不動聲色的走到趙川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們倆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道:“去給道韞出口氣,要是輸了回去有你好看的。”

    本來趙川是非常不樂意的,但謝安這麽一說又說中他的軟肋了,謝家明珠就像是種在自己心裏的迷心蠱一樣,無法反抗,任由其擺布。

    “我知道啦。”趙川有氣無力的回答道。

    一場不公平的比鬥正式開始,原來的那些規則已經作廢,現在其實就是看趙川鬥不鬥得過王家葫蘆娃兄弟。

    “我是家中大郎,我先來吧。”最先上場的是身體看著有些不對勁的王玄之。

    “鬆竹挺岩崖,幽澗激清流。消散肆情誌,酣暢豁滯憂。”

    老實說這詩還是不錯的,不過不能算一首詩,隻能算是絕句,缺了下闕。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趙川在王孟薑驚詫的眼神中,直接念出了王維的一首絕句,內容相似,但意境更佳。

    王玄之是識貨的,一看這就是對方有針對性的作詩,其才華遠在自己之上,他心悅誠服的對著趙川拱拱手,走了下去,王家折了又一個葫蘆娃,現在是四對一了。

    王凝之對趙川有意見,因為趙川搶了他定親的對象謝道韞。但王玄之又沒什麽意見!

    他今年剛剛成親,夫妻新婚燕爾,小日子快活著呢,如果不是父親王羲之一定要他們來撐場子,這場聚會估計他都不會來。趙川的才華,他是服氣的。

    “趙郎中,我來了,你聽好了。”“嘉會欣時遊。豁爾暢心神。吟詠曲水瀨。淥波轉素鱗。”這位是王羲之的第三個兒子王肅之,他平日裏才華也是一般,這次來是純粹湊熱鬧的。

    “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趙川這次拋出來的是孟浩然的《宿建德江》,意境不知道比王肅之高了多少個檔次,對方當然知道自己差得太遠,不好意思的對著趙川拱拱手,灰溜溜的下去了。

    台下的謝安眯著眼睛,臉上的笑容仿佛已經成為了一朵菊花。現在還剩下王凝之和王煥之了。

    “去來悠悠子,披褐良足欽。超跡修獨往,真契齊古今。”

    古板的魏晉風,趙川感覺不如王玄之的詩,這種詩句說來說去等於沒說,難怪到唐代已經不這麽玩了。

    既然你們都喜歡這種軟綿綿的,毫無內容有空洞的詩,那我就跟你來個狠的。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趙川念出了後世十分有名的打油詩。

    “這居然也能叫做詩?”“是啊,這也太粗鄙了。”下麵有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他們早就看出趙川的詩,路數跟他們不一樣,意境更強一些,也更加言之有物。

    “你們懂什麽,一點都不知道還喜歡亂說。想想下雪的時候是什麽場景!”王孟薑對著人群大聲的嗬斥道。

    聰明的人早就在一邊含笑不語,笨人此刻才明悟過來。這首詩雖然言語粗鄙,但意境的描寫卻是十分精妙,把下大雪後的場景描述的惟妙惟肖。下大雪的時候,不就是江上一籠統看不清,雪落入深井像是個窟窿麽?至於後麵狗的描寫,那更是點睛之筆。

    王肅之露出了笑容,自嘲的對趙川說道:“我們兄弟人數雖然多,但和你對壘就像是一隻雄鷹對付五隻公雞一樣,完全是一邊倒的戰鬥。”

    他對趙川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人要準備一首詩很容易,但一下子拿出五六首出來,那就是很誇張的行為了。更何況每一首的質量都如此的高,簡直是對自己這些人的碾壓。

    二哥未過門的媳婦跟著這人走,不是對方眼瞎,相反正是謝道韞目光獨具,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那種決定啊。

    王肅之瀟灑的下去了,現在變成了趙川vs王凝之。

    嗯,不算他身邊那個王家的拖油瓶王孟薑的話。

    此時東山竹樓裏做菜的謝道韞並不知道蘭亭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能預料到趙川肯定會大殺四方,但沒想到對方能猛到這個程度,把王羲之家的葫蘆娃打得死去活來。

    “哎呀,又切手了。”一不小心,謝道韞的手指又被切了,她看著砧板上的魚,好像有點束手無策。

    平日裏被趙川照顧得像是個公主一樣,都是飯來張口的。沒想到做個飯這麽不容易啊!

    她拿出帶著青黴的那種糊糊,止血了之後小心的塗在手上。

    之前第一次手指切傷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了,確實是有效的。

    “南柯啊,這飯,我要不還是不做了吧。”

    她無奈的把魚整個的往鍋裏一扔,加了水煮上就不管了。

    且不說謝道韞不會做飯,就算會做,此刻她的心思也完全在趙川這裏,心已經飛到了蘭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