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縱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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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川並沒有攜帶心學的手稿,這裏也不是寫書的地方。
他已經習慣跟謝道韞在一起,邊討論邊寫書,這種理論書籍不比故事書,有時候是需要人反複思辨的。
有一個好幫手在身邊,事半功倍。
趙川不禁有點想念起謝道韞來,果然是當了小秘書的女人,和自己之間那種緊密的聯係,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趙川在想謝道韞的時候,對方也在想他。
此時在東山的竹樓裏,謝安把幾張桌子拚到一起,在桌上把趙川畫的那副《蘭亭遊園》展開,看的謝道韞心馳神往。
“哈哈,道韞,怎麽樣,這個可是叔父的哦,萬金不換的。”
謝安得意的摸摸胡子。趙川這幅畫確實價值連城,有著不同尋常的曆史意義和藝術價值。
蘭亭裏都是識貨的人,又豈會看不來呢!當時司馬昱就願意出萬金買這幅畫。
“叔父,建康城裏暗湧頗多,趙川一個人在那裏沒事吧?要不要我過去幫他,至少我對那邊很熟悉啊。”
謝道韞的語氣帶著一絲幽怨,好像對趙川和謝安兩人把她撇在一邊感到不滿。
“嘿嘿,我看王家孟薑那個小娘,對趙川這家夥可是相當上心呢,你小心他被勾跑了。”
謝安明知道孟薑跟謝玄訂婚了,還故意說這種話揶揄謝道韞。
“叔父,你這是叫謝玄來找他麻煩啊,太壞了。”
謝道韞在一旁撒嬌道。
別的女人還可能,趙川不會看不到什麽女人他絕不能碰,這點謝道韞非常自信,對方不是一個見色忘義的人。
而且她對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好了,叔父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快去整理他心學的手稿吧,他還沒通過我的考驗,老夫目前可不會幫他宣揚那個什麽心學的。”
謝安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似乎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瞞著謝道韞。
“知道了叔父,我去寫書了。”
謝道韞對著謝安行禮告辭。趙川的心學手稿,還有相當多的地方需要完善,至於建康城的凶險,隻能靠他自己去解決了。
謝道韞回房間後,謝安收起趙川的那副畫。
“褚太後還沒有出手,真想看看這波瀾不驚的戰鬥啊。桓溫,太後,司馬家,越來越有意思了。”
謝安一邊摸著自己的長須,一邊思考著什麽,好像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居然笑了起來。
趙川並不知道這個狡猾的老狐狸謝安又在算計他。
此刻他站在王家的大門口,看著眼前一個白麵無須的男人,臉上有幾分抽搐。
“趙郎中,太後讓你明日帶著國書進宮,她有要事找你。”
好吧,你才進宮了,你們全家都進宮了!
這太監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把自己當做北邊來的蠻夷看待。
“張公公,趙郎中詩畫雙絕,其才情,朝中諸公如孫綽大家也是佩服之至的。”
對方這種高傲的態度,王羲之都看不下去了。
那太監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態,但趙川並未覺得對方有多歉意。
“噢,失敬了啊趙郎中,那在下這就告辭了。”
對著王羲之等人行了禮,太監本來就是輕車簡從而來,消失得也是風輕雲淡。
趙川不喜歡死太監,但對方的到來說明了幾件事情。
那就是這建康城裏,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眼睛實在太多,自己到這裏根本就不算是什麽秘密,至少那個褚太後對自己的行蹤了若指掌。
其次就是何法倪這個女人,現在大家好像都知道很可能在自己手上,一**的試探大概不會太遠了。
唉,建康真是太危險了,真是很想回火星去。
趙川在心中感慨還是長安好一些,比較起來苻堅那家夥實誠多了,連猥瑣大叔都開始可愛起來。
孫綽和司馬昱在自己去拿藥的時候已經走了,非常可惜,不然可以套一點信息出來。
“王伯父,我要去煉丹爐那裏守著了,現在很關鍵。”
趙川臉上很嚴肅,畢竟關係人命,他可不敢開玩笑。
王羲之很矜持的點點頭,他是長輩,當然不能催促後輩快救他兒子,再說這種事情也急不來。
一家之主鎮定自若,緊張的情緒救不會傳染。真不愧是寫書法的人,每逢大事有靜氣。
孟薑看著趙川的背影消失在煉丹房,眼神複雜,好像想要跟上去,又害怕母親發現,咬著嘴唇最後一聲歎息的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夕陽西下,趙川腦袋裏終於一聲炸響。
“叮咚,古代版養心丸煉製完畢,獲得稱號:煉丹學徒。
效果:丹藥藥效5%
”
呼,總算完成了。
趙川進入了“自動運行”狀態,清醒過來的時候手中有一個銅碗,裏麵有密密麻麻的好幾十顆小藥丸。
這時腦子出現一個小信息框,每日一粒,十日一個療程,此次數目正好九十顆,約三十顆可以將病情緩解下來,三年內不會複發。
趙川心裏暗自嘀咕,這藥效也還算可以了,至少這一爐子藥,可以讓王家大郎續命十年,至於十年之後,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將藥丸放到煉丹房的一個小瓷瓶裏,趙川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
這次他還有點私心,買藥材的時候,連煉製灰原腎寶的材料都備齊了。
白天是公幹,晚上可就是私活了!
哼哼,那些五石散的癮君子們,是讓你們知道金槍不倒的厲害了!
趙川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川大哥,飯菜好了,要送進來嗎?”
趙川突然會過神來,如果現在把藥給對方,那麽晚上就很難再出來煉丹了,不如顯得自己“忙一點”,到時候有什麽事也好說話。
趙川打開門,他發現孟薑端著飯菜,那雙清純的大眼睛似乎顯示她的主人心事很多。
“你是有心事吧,快去吃飯,趁沒人的時候我跟你聊聊吧。”
趙川接過端著飯菜的木盒,示意對方不要節外生枝。
孟薑已經明白了趙川的意思,對他微笑著點點頭,心裏似乎變得豁然開朗了。
等待煉丹的時光是無聊的,天色漸晚,趙川在思考如果讓苻融帶著何法倪走人。
男歡女愛,無可厚非,既然吃掉了就帶回家去當個王妃吧,這一點趙川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過分。
這應該算是“自由戀愛”吧。
他和淑文還不是你儂我儂經常在床上歡樂得死去活來,又有什麽資格說苻融呢?最多是說他有樣學樣罷了。更何況淑文還是寡婦呢。
隻是現在這個漩渦,還真不好脫出了。桓溫是梟雄,不會跟自己講什麽情誼的。
想來想去,沒有頭緒,他坐在地上打坐用的墊子上,百無聊賴。
煉丹還需要五個時辰,大概要在這裏過夜了。
忽然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趙川打開門,果然是孟薑妹子。
“坐吧,我知道你有心事。”
趙川讓王孟薑坐到墊子上,他和對方並排坐著,孟薑妹子臉上沒有一絲扭捏。
“川哥哥,你認為世家沒有救了嗎?”
王孟薑的聲音很低沉,她沒有謝道韞學富五車,但腦子很靈活,想得也很深,觸類旁通,非常厲害。
“也許到你老死的那一天這個都不會發生,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吧。”
世家腐朽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但說實話,這種百足之蟲的生命力,比自己想象得也要強一些。
在文字傳播速度爆表和科舉製之前,這天下還是世家說了算。王孟薑居安思危,能想到這一點很不錯了。
趙川歎了口氣,遞給孟薑妹子一顆開心丸。
“要不要來一顆?”
“不要,肯定是爹爹吃的寒食散,娘說女兒家吃那個會做出不知羞恥的事情。”
孟薑有點躍躍欲試,不過嘴上卻堅決的拒絕了。
“嗬嗬,我怎麽會讓你吃那種東西,吃吧,沒事。”
本來就是隨口一說,王孟薑對趙川非常信任,一口就把藥丸吃下去了。
甜甜的酸酸的,味道還不錯,孟薑吃了一顆又把手伸出來:“還有沒有,我還要吃。”
“沒有了,一顆就夠了。”
孟薑感覺自己的心情,在吃了藥之後居然奇跡般的好了起來,那些事情雖然還堵在心裏,不過已經感覺無所謂了。
“孟薑,你知道你們家的勢力有多大嗎?包括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你們家全家的勢力。”
趙川的聲音很平靜,但卻像是針尖在紮孟薑的心,帶著隱隱的刺痛。
“我知道的,雖然爹爹不說,但家裏吃的用的,朝廷的俸祿估計不夠家裏一天用度。”
孟薑輕輕歎了口氣,家裏把她當小孩,其實她也不小了。
王家橫行不法的事情時有耳聞,白手套這種東西,曆朝曆代都不是什麽新鮮事物,王羲之一家當然能夠在享受世家榮光的前提下,把自身摘出來,仿佛白蓮花一樣“出於泥而不染”。
趙川翻出來一個坩堝,又找到幾塊小墊木。
他用這幾塊墊木把坩堝墊起來,然後對孟薑說道:“你看,這是你們王家,這是謝家,這是桓溫,這是郗家。上麵的坩堝就是這晉國的江山。”
孟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趙川的比喻非常通俗易懂。
在東晉,是世家撐起來這萬裏江山。
“這是程家,陸家,顧家,朱家。”
趙川又找來幾個矮一點墊木放在空隙裏,但它們根本碰不到坩堝底部。
程家,陸家,顧家,朱家,本身是東吳的士族,在東吳滅亡以後,依舊是本地大族,但與北方那些人,不是一個路數。
“你看,外來大族,比如你們家這樣的,壟斷了朝政,那些本地士族,心裏肯定不願意,這便是隱患之一。”
孟薑點點頭,這些鬥爭,她早有耳聞。世家之間不會直接撕破臉,但其間的爭鬥,有時候比真刀真槍還厲害。
王羲之與郗璿的婚姻,本身就是一樁政治聯盟的婚姻。
很淺顯的道理,本地士族原先是跟東吳混的,而北方士族是跟曹操混的,一輩一輩傳承下來,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
即使到了晉朝,他們依然不會是一路人。
而司馬家的根基在北方,人脈關係也全是北方士族,衣冠南渡之後,這些皇帝能信任的,顯然是逃難過來的北方士族。
“川哥哥,你不是晉國人,但你對這些事情好了解啊。”
孟薑喜歡趙川跟她說這些“天下大事”,因為這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多餘的。
“對了,那皇帝呢?”
自東晉以來,皇帝大多短命,有些是因為吃五石散不自愛,但更多的是死的不明不白。
趙川放了一顆很小的藥丸到坩堝裏,指著它說道:“你看,這不就是皇帝麽?”
渺小微弱,有他沒他一個樣,完全靠著世家支持而活著,這不就是此刻晉國皇帝的寫照麽?
孟薑測過頭和趙川眼神對視,鄭重的點點頭,三言兩語,晉國的大勢趙川已經解釋得非常清楚了。
“你看,世家治理天下,最關鍵的就是勢力平衡,但各家人才不同,參差不齊,又怎會完全平衡呢。”
趙川拿掉一塊墊木,換上了一塊更高的。
坩堝瞬間就傾斜了,裏麵那顆小藥丸到了坩堝邊緣快要掉出來了。
“你看,桓溫來了,朝廷不就像現在這樣了麽?”
孟薑突然抓住趙川的手,她那光滑細膩的掌心全是冷汗。
“川大哥,如果按你這樣說,王家以後豈不會是”
滅門兩個字沒說出口,趙川的推理還沒到最後一步,但聰明的孟薑顯然想到了世家的下場。
唉,妹子,你的憂患意識稍微多了點,事實上王家變成平民百姓,還是幾百年後的事情呢。
“桓溫或許還會依靠世家,但他的下一任會怎麽樣,就不好說了,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孟薑似乎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野心家崛起,士族們包括王家在內,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川大哥,你是秦國人,為什麽要和我說這麽多呢?”
“我不是秦國人,我是天下人,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