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針尖對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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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烏衣巷的路上,王孟薑一直在回想剛才她跟趙川的那個吻,如此自然,如此熱烈,如此投入,她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麽。
情不自禁的,越陷越深。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吧。
如果說她現在沒有在熱戀,估計連自己都騙不過吧。
她小心翼翼看著父親王羲之的側臉,好像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現在最怕的事情,就是父親改變主意,阻撓她跟趙川之間的交往,目前看似乎父親越來越倚重趙川,那他們之間的好事,應該不會有什麽意外了吧。
一邊端莊的邁著步子,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王孟薑現在非常得意。
“真好喝,那家夥以後就是我的奴隸,每天帶我吃好吃的,給我好玩的,陪我聊天散心。他永遠都是我的。”
回到閨房,王孟薑就開始喝趙川給她的那袋子西柚汁,越喝越開心。
和對方在一起那種自在的感覺,是別人沒辦法替代的。趙川跟她在一起,並沒有表現出多高深,好像學問厲害得不得了一樣。
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有點本事,尾巴要翹上天。
但不經意中顯露出的見識,才華,還有處事的能力,又是同齡人中絕無僅有的。
不知道為何,一向理性,考慮問題很有全局觀的王孟薑,隻想和他一起瘋,一起鬧,肆無忌憚!
那是一種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快意!
或許初次見麵,在回建康的那個夜晚,兩人在王家畫船上一起看著天上繁星點點的時候,自己心中就已經萌發了愛情的種子。
一直以來有意的避諱,最後還是情不自禁的投入對方的懷抱,是自身的選擇,又是命運的安排,讓人無力反抗,反而樂在其中,不斷享受愛情的甜蜜。
王孟薑又想起她爹王羲之跟趙川在一起密談了久,似乎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要發生,要策劃應對,心裏不由得蒙上了一層陰影。
就算她再怎麽天資聰慧,也明白很多事情現在無法插手,那些都是“屬於男人的事情”,正如男人不能生孩子一樣,很多事情,也是女人不方便插手的。
她隻能祈禱趙川機靈點,運氣再好點。
趙川手下的人馬陸續回到玄武湖邊,而陸長生已經按照趙川的吩咐,把黃花蒿切成段,放到木桶裏,等待某人回來製藥。
而此時,趙川和張鳴兩人都帶著鬥笠,盡量遮住臉,朝著雞鳴寺的方向走去。
雞鳴寺曆史可追溯至東吳的棲玄寺,寺址所在為三國時屬吳國後苑之地,位於現在的南京市玄武區雞籠山東麓山阜上,又稱古雞鳴寺。
說到底,這寺廟就在趙川等人宅院不遠的地方,離孫泰窩藏的地點也很近,所以張鳴才會被對方選中。
一切都是有預謀,不是偶然的。
趙川很想知道,張鳴口中頗有一些敬意的“大哥”劉軌,到底是何許人也。他有預感,此人或許會給自己帶來意想不到的幫助。
建康的黑澀會,跟長安的比,並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如果真要說有的話,那就是他們混得更慘。
江左的世家,力量過於強橫,極大的壓縮了黑澀會的huó dòng空間。
像是《琅琊榜》裏的“江左盟”,是不可能存在,或者說規模不可能那麽大的。
哪個大世家都不會允許這樣一個組織在自己眼皮底下耍橫。
而長安現在的土壤,無序而混亂。
多少可以孕育出類似於“八水幫”這樣的龐然大物,招攬到丁勝這樣的一代大家鎮場子(雖然那位也是在渾水摸魚別有所圖)。
不管怎麽說,八水幫的幫主董龍,也算是壞出了名聲,壞出了個性,壞出了品位,壞出了格調。
能止小兒啼哭的大liú máng,可不是那麽容易找的。
而眼前雞鳴寺旁邊一處不起眼的破院落裏,那幫人真是混得有點寒摻了!
宅院一個沒有門的屋子裏,地上躺著幾個得了瘟疫的人,閉著眼睛在那裏等死,隻有起伏的胸口顯示那些還是活人。
一個精瘦的漢子坐在院子裏,不說話也不抬頭看人。
他似乎也是在等待命運的宣判,行動上看,和得瘟疫等死的那些人並沒有本質區別,看不到生的氣息。
手下的小弟估計都已經出去了,院子裏顯得有些死氣沉沉的。
“大哥,這位是趙川趙兄弟,特地來找您老人家的。”
張鳴走過去,小心翼翼的跟自己的這位“大哥”,輕聲的打招呼。
“我哪裏老了,還是說話都不會說!
罷了,滾吧滾吧,不想死就快點滾,天師道那幫孫子,這次玩得太大,還想拉我入夥,你們不用趟渾水,快點滾,越遠越好。”
劉軌頭都不抬起來,揮揮手就讓張鳴帶著找出趕緊走,臉上嫌棄的意味已經很濃厚了。
天師道明明有可以“治好”瘟疫的藥物,劉軌卻不讓自己的手下喝下那藥水,寧可他們在屋子裏等死,這很有些值得玩味的地方啊!
趙川從對方的話語中,聽出來孫泰似乎還找shàng mén來過,那麽這個劉軌,不可能不知道天師道那幫人的所謂神水。
趙川臉上露出微笑,眼前的這位大哥,如果不是個十足的蠢貨,那他就是真正的聰明人!這就很有意思了。
一個沒有很大力量,勢單力薄,卻知道取舍進退的真正聰明人!趙川覺得這次真是不虛此行!
對方隻當個liú máng混混,有些屈才了!不過江左就是這樣,看門第看出身,懷才不遇的人如過江之鯽,多一個不多,少一個卻也不少。
“如果我能徹底治好你屋子裏這些兄弟,你願不願意好好跟我說話?”
趙川的話,仿佛一支利箭,射中劉軌的胸口。
他像是被定身一樣,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還略微有些“乳臭未幹”的少年郎,用沙啞的聲音顫抖著問道:“你有辦法?我可不要那居心妥測的神水,不要問我為什麽知道。”
“如假包換,治不好把腦袋賠給你玩。”
趙川摸出一粒小小的白色藥片,遞到劉軌眼前說道:“人死鳥朝天,你敢不敢賭一把?”
“如果是賭我自己的命,我劉軌又豈是貪生怕死之人,隻是,這藥是用來救我的兄弟,我又豈能輕言答應?”
他低著頭沉思了一番,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糾結之中,最後卻默默的走到那間沒有門的屋子裏,給地上躺著的其中一人喂了藥。
“若是我兄弟死了,我在要了你的命之後,也會下去陪你們,這樣夠公平了吧。”
劉軌的眼睛赤紅,似乎比較激動,看著趙川,生怕此人現在跑掉。
“無妨的,你不必緊張,更不必要死要活的,一炷香時間,肯定會有效果的。”
係統製造的藥,純度和效果都是無可挑剔的。
不久之後,還不到一炷香,服藥那人就悠悠轉醒,麵色除了有點蒼白外,並無異狀。
此人脈象平和,趙川查看了對方的狀況,吃點東西應該就能恢複了。
“恩公,請救救在下這些兄弟,無以為報,隻有這七尺之軀,以供驅使,刀山火海,絕不眨眼。”
劉軌看到服藥之人的情況,也不得不對趙川信服,趕緊納頭就拜。
“發現北府驍將劉軌,目前可以用小弟卡綁定,是否需要綁定?”
不知為何,小mì shū的聲音好像有點虛弱,趙川不疑有他,立刻選擇綁定,這個“北府驍將”的稱號,他有些不明所以,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
收個小弟隻能算是意外之喜,關鍵是要通過對方的江湖勢力,打開天師道正一派(杜子恭派)的突破口。
“恩公,那天師道的人有備而來,你一定要小心。”
劉軌的語氣變得恭敬起來,甚至還有些討好的味道,趙川明白,這是“小弟卡”的威力,並非是自己完全收服人心,不免有些意興闌珊。
“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說說看,你見到孫泰了麽?”
趙川很好奇劉軌到底遇到了什麽,他對孫泰那些套路似乎並不是一無所知。
“恩公”
“叫大哥吧,我並不是狹恩圖報之人。”趙川一聽劉軌叫恩公,心裏都是怪怪的。搞得跟水滸傳一樣,那本書可滿滿都是套路啊。
“大哥,雞鳴寺一代,我跟寺廟裏的惠安大師有點交情。所以才能混下去,平日裏也幫惠安處理一些寺廟裏不方便處理的事情。”
劉軌並沒有說孫泰等人是怎麽找到他的,而是引出了另外一個人,惠安。
嗯,是個和尚。
“也就是說,你是在靠收取雞鳴寺的保護費過生活?”
保護費這個詞聞所未聞,劉軌思考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非常精準的形容了他在做的事情。
他和手下的“小弟”來“保護”雞鳴寺不受閑雜人等的騷擾。至於那些達官貴人,則有另一個層麵上的人來處理這些事。
這個道理和象棋裏的“車馬炮”一個樣。
“放高利貸那種,會搞得一般人家破人亡,我劉軌雖然不算什麽好人,卻也不會去做那種事。”
聽了這話,趙川點點頭,有點明白為什麽長安的八水幫混得風生水起,而劉軌手下那幫人如此寒酸了,不就是因為心不夠黑麽。
“然後呢,說重點。”
“孫泰派人找到惠安大師,約到某地詳談,惠安擔心有詐,便讓在下先行去探一探虛實。結果,我看到他們在茶水裏下毒。”
這惠安不錯啊,心思縝密,劉軌也是江湖經驗豐富!
趙川不動聲色點點頭,示意劉軌繼續往下說。
後麵的就沒什麽稀奇了,武藝高強的劉軌出麵zhì fú了孫泰那邊的人,讓對方喝了有毒的茶水。
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毒藥根本就無藥可解!
那人自食其果之後,驚恐之下,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和趙川知道的差不多,並沒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會變成現在這樣,在這裏要死不活的,就是因為孫泰派人不斷的騷擾和暗算你?”趙川總算有些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原以為這雞鳴寺應該有些勢力,沒想到也是魚腩一枚啊,被孫泰吃得死死的,都沒有餘力來護衛自己的“盟友”,嗯,如果說黑澀會收保護費也算是盟友的話。
“不錯,不僅如此,惠安大師現在也被孫泰壓得抬不起頭來。我已經是很小心了,但這段時間我這裏的許多兄弟都莫名其妙的感染了瘟疫,於是我現在已經讓那些能走的人都暫時躲起來避禍。”
所以你在這裏當電燈泡吸引對方注意是吧?還真是仗義的大哥呢!趙川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前日,孫泰深夜派人來招攬我,被我拒絕了。視萬民如草芥,多行不義必自斃,我不會跟著那種人同流合汙的。”
劉軌的話語擲地有聲,趙川意外的看著這個落魄戶,對方真不算人窮誌短啊,在被人威脅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原則的人,如果能渡過難關,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大哥,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劉軌不清楚趙川手裏治療的藥物有多少,自然也不敢貿然開口讓對方救治手下,但眼神裏的期盼就算是用腳趾頭也能看到。
“罷了,先把你手下的那些中毒的人救活再說吧。”
屋子裏等死的十個人,趙川讓張鳴給這些人喂了藥,不久地上躺著的那些“屍體”,都是悠悠轉醒,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對趙川都是感恩戴德。
好像這也是條路子!
趙川覺不妨用劉軌這幫人打亂孫泰的節奏,還有那個惠安大師,似乎值得見一見,拉攏一番啊!
“這樣,你拿著這塊玉牌,去找惠安大師,他會讓你們兄弟住在寺廟裏的,就說我晚一點會去拜訪他,為天師道的事情而來。”
想了想,趙川覺得自己並不是天師道上清派的人,他的真實身份是“葛洪派的”,這個上清派的信物,不必太過當真。
不妨示之以誠,取信於惠安。
有了佛家的一套“馬甲”,很多不方便出麵的事情,拜托惠安和他手下的那幫禿驢出馬,卻是恰到好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