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獠牙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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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褚太後寢宮裏麵說話的那個男人是丁勝,趙川對這個聲音很熟悉,不久前他們才打過架,自己還吃了點小虧。

    不過話語中透露出來信息讓人有些吃驚!

    貌似褚太後被謝家犧牲掉了?

    從曆史的走向上看,褚太後確實在司馬聃大婚繼位後就隱退,直到兒子十九歲暴斃時再度出山。

    問題是,尼瑪司馬聃未過門的媳婦被苻融拐跑了啊(貌似是她自己策劃的),司馬聃頭上已經綠得要爆表,他……還要繼位麽?太後還需要退位麽?

    趙川感覺很納悶,曆史的慣性已經強大到這個地步啦?

    今天,郗家,王家,桓家,都已經明確表示,希望我退位。王家心懷不滿可以理解,郗家一直跟謝家不對付,這也可以理解。

    隻是,桓家為什麽希望我退位,他們不是剛剛跟謝家結親了麽?他們家現在沒有主心骨,還如此強硬?”

    褚太後很不解,這世家的關係錯綜複雜,很難說誰和誰是敵人,誰和誰是朋友。

    其實,就算他沒有出來,所有人也都知道的吧。他沒有死,那些水賊也沒有被抓到,他隻是消失了而已。”

    丁勝的話語很感慨,在門外偷聽的趙川都知道,所謂的“他”,就是桓溫,桓溫果然沒死?

    謝安石的意思是,你下罪己詔,然後讓你兒子司馬聃出手收拾殘局。謝家已經有瘟疫的解藥,放出去勢必可以平息建康的騷亂。至於會稽那邊你不用擔心,沒有建康這裏的遙控指揮,那邊不戰自亂。”

    丁勝說話的語氣有點虛,似乎他自己也不太相信這種不靠譜的承諾。

    我氣的不是這件事,我氣的是王家居然如此不給麵子,寧可讓女兒私奔,也要公然跟謝家撕破臉!”

    她頓了一下,又輕聲問道:“王孟薑真的不能抓回來麽?她人不在台城,和王家的聯姻就不算穩固。”

    褚太後的語氣不是太好,王孟薑溜號的速度太快了,派去的人其間又受到王羲之的故意拖延和阻攔,等追到堂邑的時候,已經進了郗曇的軍營裏。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郗曇說這裏沒這個人,難道那個傳旨的太監還敢搜查不成?

    至少在郗曇回去述職之前是不敢的。

    罷了,那女孩都已經……你何必為自己兒子找些不痛快呢?你能保證將來她生的不是那混蛋的種?”

    丁勝不動聲色的勸說道。王孟薑跟趙川之間有什麽瘋狂纏綿,難舍難分,他親眼所見,說這話完全是發自肺腑。

    還別說,以王孟薑那種先做了再說,認定了就不回頭的性格,搞不好司馬聃的每個孩子都會是趙川的,那樣某個穿越之人也就兵不血刃的就竊取了東晉的大好河山。

    褚太後哀歎一聲,她何嚐不知道這樣的女人完全不能當兒媳婦,隻是政治婚姻就是這樣的。

    不要說隻是跟一個男人不清不楚,就算是大著肚子,必要的時候也得捏了鼻子認了。娶回來當個擺設就完了,皇後隻是聯姻的工具和政治符號而已。

    趙川看不清楚裏麵的人影,但能感覺他們說話的時候坐得比較遠,不然試想兩人如果抱在一起咬耳朵說話,又如何會讓窗外的人聽見呢。

    嗬嗬,比起小母狼何法倪,褚太後真可謂是自律,嚴謹,隱忍到了極點,死了丈夫,麵對這樣為自己出生入死的青梅竹馬也不動心。

    那個丁勝也是個死腦筋這種狀況還不表白,搞什麽飛機。

    趙川覺得同樣的身份,如果換成他跟謝道韞,可能私生子都已經有了,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你還不明白麽?桓溫一旦回來,就是王者歸來,不可阻擋,如果他能解決目前天師道作亂,那簡直就是如日中天,你就顯得多餘了,還不如借著這陣風,讓司馬聃飛起來!”

    月滿則盈,我覺得謝安石的本意,是想讓你蟄伏一段時間,謝家手上的本錢還是太少,北府兵,這是謝家未來的定海神針,一切都要服務於大局。”

    丁勝依舊是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趙川沒看到褚蒜子的表情,想來此刻應該已經是烏雲密布了。

    打過一次交道,趙川感覺那是個相當不好惹的人,控製欲相當強。

    所以你們就都被桓溫牽著鼻子走?”這話一出,丁勝就知道要遭,褚蒜子已經在爆發的邊緣。

    你不明白,錐立囊中,想不冒頭都不行。

    桓溫已經勢大,各家有各家的苦。現在已經不是要不要北伐,而是各家通過北伐可以撈到什麽好處。”

    王家根深蒂固,當年有王與馬公天下之說。但王敦謀反把王家在軍隊的裏力量全毀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如今王家在禁軍之中根本沒有人,隻有一些地方郡縣的守備軍裏有人,不足為懼。”

    丁勝的聲音很低沉,趙川想了想王羲之的表現,發現他把王孟薑送給自己大有深意,絕非完全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著想。

    王家現在缺一個在軍事方麵有建樹的人,謝家有謝玄,郗家有郗超,桓家一門將帥,個個能打,直到劉裕出來以後他們家都不缺扛大旗領兵的。

    琅琊王家作為江左第一大世家有什麽?

    壓塊寶在趙川身上,不是再正常不過麽?

    唉!果然世家裏都是深深的套路,本來被王羲之那些“翁婿之情”感動的趙川,發現隻有他跟王孟薑之間的感情是經過生死考驗靠得住的,其他的都是浮雲。

    那郗家呢?郗家又是為了什麽?郗家一直都是往王家和桓溫之間兩麵押寶的。”

    褚太後的語氣稍微好了點,至少還是在聽丁勝說話。

    郗家需要一場北伐的大勝來鞏固他們在京口的地位,這跟此次謝玄的目的一樣,因此他們對桓溫的把戲一言不發。”

    褚蒜子沉默了,丁勝的話說得太過於現實,讓她很難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

    郗超的立場跟郗家不一樣,但本質是雙簧。

    前麵橫著王家,後麵有謝家在打京口的主意,他們的壓力很大。

    現在局勢的所有前提,就是桓溫已經死了,所以郗家需要王家的支持,需要郗超本人改變立場。

    但如果桓溫還活著……那麽該改變立場的,就是郗家了!因為王家已經鬆動立場,再也沒辦法對抗桓溫的勢力。

    桓溫把自己隱藏了一段時間,現在稍微有一點風浪,各個世家的虛實,都被試探了出來。

    看到風聲不對的謝安,果斷止損,犧牲褚蒜子,對桓溫妥協,讓司馬聃提前繼位!

    謝玄娶桓溫的女兒,王孟薑當皇後,都是圍繞著這個目的。

    不知道褚蒜子想明白這個關節沒,趙川已經在門外聽明白了,看來今天白來了。

    很殘酷,但趙川確實不願意跟一個失敗者做生意!現在的褚太後,已經是要任人宰割了,如果她不能妥善處理天師道的民變。

    自己可以幫她,但是,她又能拿出什麽好處給自己呢?

    丁勝不是尋常人,趙川招呼了法顯,兩人輕手輕腳的來到石門跟前,都是相當失望。

    水麵下的風浪,總比水麵上的要大,趙施主急流勇退,不失為明智之舉。”

    法顯歎了一口氣,事情沒辦成,他也落不到好。

    還記得雞鳴寺裏放著的七個箱子麽?我敢打賭,明天晚上,肯定會有人來找我的。”趙川調整了一下心情,慢慢扭動石環,石門哐當一聲升了起來。

    走吧,回去睡覺,今天不是沒收獲。”

    法顯不明白現在的趙川一臉自信是哪裏來的,青澀的臉上偶爾露出老成的思索,眼睛裏帶著睿智的光芒,最後一言不發,跟著對方穿過密道,回到了雞鳴寺。

    一回來,就發現正在巡夜的陸長生臉色很難看。

    沒道理啊,這家夥哪裏都沒有去,不就是去巡夜了麽?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你怎麽了?是不是頑疾發作了?”趙川關切的問道,卻見陸長生苦笑著搖搖頭,指了指某人的房間說道:“紫韻夫人來了,專門來找你的,快去吧。”

    哈?便宜娘親來了?

    這種感情讓趙川無法麵對!雖然他知道這位被稱為紫韻,原名叫拓跋雪的女人,就是自己這具身體的母親,而且對自己不錯。

    但是啊,感情是需要培養的,突然認一個娘……至少短時間內,趙川無法產生母子之間的那種感情共鳴。

    好了,你回去歇著吧。”陸長生對紫韻夫人那種畸形的感情,趙川是不知道的,他打發對方回去休息,就直接回自己房間了。

    紫韻夫人今天打扮得很樸素,灰色的長裙,未施粉黛,看上去很親切。

    她那天然白皙的肌膚,更襯托出嫵媚和優雅。

    娘……娘親!”

    趙川違心的喊了一聲!

    這句大概有三分的真心,七分的套路。

    現在是非常時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某位偉人不是說過麽。

    懂政治非常重要,所謂政治,就是把自己這邊的人搞得多多的,把對方的人搞得少少的,最後給予致命打擊。

    一個連自己母親都不知道團結的人,還能有什麽出息?哪怕隻是這軀殼的母親。

    紫韻聽到趙川這句話,頓時愣在那裏,眼淚像是洪水一樣奪眶而出,突然撲過來緊緊抱住趙川,嚎啕大哭。

    長興,你終於想起來了!娘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記起來!趙川這個名字是誰取的,醜死了,以後你就叫陸長興吧。”

    紫韻激動的說道。

    拜托啊,趙川這個名字可是我從另一個世界帶過來的,乃是承載著過去記憶的唯一物品,怎麽可以拋棄?

    娘,陸長興已經死了,現在隻有趙川。”

    趙川堅定的看著紫韻夫人,眼睛裏沒有一絲討價還價的餘地。

    紫韻這才發現自己失態,肯叫娘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一下子就改名,怎麽也說不過去。

    她從頭到腳的看著趙川,越看越滿意,那種眼神很像是他前世唯一一次帶漂亮女童鞋回家,母親看對方的眼神,頓時一陣惡寒。

    好,好,我兒真是太有出息了,風流倜儻,文采飛揚。我聽諸葛侃說你練兵很有一套,真不錯。”

    母親總是不吝嗇誇獎自己的兒子,特別是紫韻作為一個鮮卑公主,在這裏格格不入。

    她努力的適應著漢人的一切,隱藏著自己跳脫的個性。兒子和丈夫就是她最後的念想!

    陸納雄心勃勃,公務繁忙,哪裏有那麽多時間來陪她?自從趙川出現在視野之後,那顆灰蒙蒙的靈魂才變得生動起來。

    趙川把紫韻按在椅子上,殷勤的捶背伺候著,紫韻臉上的笑容不斷,幾乎要笑成麵癱。

    你父親的意思,他想安排你跟桓溫見一麵,把藥交給桓溫,條件你們談,你父親保證你能全身而退離開江東,其他的東西,就要你自己去爭取了。”

    尼瑪的,一晚上跑斷腿,晝伏夜出像是做賊,探聽來的一點點消息,再加上自己的推斷所得出的結論,居然敵不過你們的幕後交易!!

    早知道……算了,都是無用功。

    趙川一下子頹唐下來,簡單的把今天聽到褚蒜子的話,跟紫韻說了。

    謝安真是人中龍鳳啊,審時度勢,也就你父親可比,但你父親手上的資源遠遠沒有他多,看來這次北伐,謝玄要大放異彩,謝家完全能把失去的補回來。”

    紫韻的聲音很好聽,娓娓道來,看來世家的眼睛都是通透的,隻是自己單槍匹馬,什麽都不知道。

    這次王孟薑被指婚,被王家強硬的拒絕,其實也是表達了一個態度。這次北伐過後,王家一定會成為最大的輸家,你在江北穩定下來之後,一定會有王家宗家的核心人物來找你的,切記要對王孟薑好一點。”

    趙川點點頭,王孟薑義無返顧跟著自己,相逢於患難,怎麽能拋棄這樣的女人!

    你父親讓我告訴問你一個問題,他是漢家兒郎,你母親我是鮮卑公主,你以後打算走什麽路?”

    紫韻目光灼灼的看著趙川,期盼著對方的答案。

    四海一家,我為蒼生共主!”

    趙川的回答堅定不移,充滿了霸氣!記得這話苻堅說過,今天,被他說了出來。

    孩兒,你好樣的,娘會一直看著你的。”紫韻欣慰的拍了拍趙川的肩膀轉身離去。

    明夜子時,玄武湖上的那個浮台,桓溫會在那裏等著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