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

    日出，穿透雲層，將金色撲滿整座山峰。

    沐辰逸隱隱覺得胸口有些痛起來。可是，他沒有吭聲，不想掃了她的興。

    “辰逸，以後我們每年來看一次日出吧？”

    “……好。”

    沐辰逸回她，將她抱到自己腿上。眾目睽睽，林夢潔看一眼一旁正偷笑的看著他們倆的其他人，和沐辰逸低語，“快放我下來，別人都在看著。”

    “看就由他們看吧。”沐辰逸不以為意，抓過她搭在他肩上的手。

    林夢潔還想說什麽的時候，隻覺得指尖上一涼。她怔了怔，而後，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正圈著自己的手指，劃過她的指關節，落到手指上。

    她意識到什麽，心尖微顫，看著沐辰逸，眼眶一下子浮出一圈潮潤來。

    再看手指上，晨曦下，看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很簡單的戒指，沒有繁複的花紋，也沒有閃耀的鑽石，簡單卻大方。

    承載著很重要的意義。

    “辰逸……”她呢喃著喚他一聲。胸口一抹熱潮聚集在一起，翻湧著，讓她聲音有些沙啞。

    “以前答應我的事以後要做到，我一直記著。”從前的她說過，要嫁給他，他都沒有忘。

    林夢潔眼角潮潤，笑望著他，“你這算求婚？”

    “嗯。”

    “哪有你這樣的？連‘嫁給我吧’都不說一句。”聽起來像是抱怨，可是，其實是滿滿的幸福。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不會拘泥於一場形式主義的求婚。隻要對方是他，她什麽都好。

    沐辰逸把她抱起來，放到觀景台上，轉過身用背對著她。她立刻本能的趴到他背上讓他背著，隻聽到他說，“現在是我們倆履行承諾的時候。”

    “……”林夢潔沒有反駁，隻是舉起手，欣賞著這枚戒指。陽光下，她笑容明媚，眼神剔透。

    沐辰逸背著她往山下走。

    走了一段，他突然喚她：“潔潔……”

    “嗯？”

    他低語：“嫁給我。”

    三個字，不似征求意見，那語氣，就好似她答應也要嫁，不答應也還是要嫁。沒有華麗的表白，也沒有浪漫的儀式，可是，偏偏又是那麽動人……

    聽得她鼻尖一酸，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臉，埋進他脖子間，哭著笑了。

    好一會兒，才“嗯”出一聲。雙手下意識把他箍緊了。

    “要考慮這麽久嗎？”他故意問她。

    她笑，“人生大事，當然得想清楚。”

    他也跟著揚了揚唇。

    還好……

    兩個人，彼此兜兜轉轉著，煎熬著、痛苦著、卻也念念不忘著，原以為這輩子終將要錯過的人，如今，終將要執手走一輩子。

    ——

    一路，走著。快下山的時候，林夢潔發現了一些不對勁。他腳步漸漸緩了一些，呼吸也越來越沉重。

    “辰逸？”林夢潔喚他一聲。

    他沒有應。

    胸口，絞著痛。

    怕嚇到她。

    “辰逸，你先放我下來！”她緊張的拍著他的肩膀，“你放我下來。”

    “馬上就到了，別亂動。”他的聲音，聽起來都虛弱了很多。

    “辰逸！”她突然害怕起來，聲音拔尖，一下子就多了幾分哽咽。

    “……乖，聽話。”他咬著牙，聲音裏有些發抖。

    越是如此，她越是害怕，“你放我下來，讓我看看你……”

    “我沒事。”

    他忍著劇痛，可是，身體卻到了絕境。撐到再無法支撐的時候，手無力的緩緩鬆開。

    她從他背上滑下，將踉蹌不穩的他支撐住。

    那蒼白的臉，讓她胸口一慟，“辰逸，你怎麽樣了？還好嗎？”

    “沒事……”

    他不想她難受，調整了下呼吸，牽著她要繼續往下走。可是，他的手，涼得一點溫度都沒有，手心裏，立刻被一層冷汗浸濕。

    他身上，額頭上，也全是冷汗。

    身子一栽，臉無力的靠在了她肩上。

    “辰逸……”這個樣子的他，讓林夢潔的聲音有些發抖起來，她變得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抖著手捧起他的臉，他臉色蒼白得讓她眼淚一下子就跌落出來。

    那眼淚，讓他心痛。

    “不要哭，潔潔……”

    “我不哭，我沒有哭，但是你答應我，要堅持住……”她聲音哽咽了，身子轉到沐辰逸麵前，抓住他的胳膊，將他兩手搭在自己肩上，“我背你下山。我背你去找付容傑……”

    淚眼，模糊了眼眶。

    這一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能撐起一個這麽高大，這麽健碩的男人。

    而且……

    她身體還沒有完全好的情況下。

    人的潛能，在關鍵時刻，總能一再突破自己的極限。

    “潔潔，放我下來，我自己走……”他擔心她的身體。背著他，比劇烈運動還要算劇烈運動。

    她就像聽不到他的話，隻兀自喃喃著：“你不可以睡著……你剛剛才和我求婚，剛剛才說讓我嫁給你……我好不容易回到了這裏，我們還沒有真正開始，你不能又棄我而去……”

    說到最後，她話哽咽得厲害，幾乎快要說不下去。

    “我不睡。”

    林夢潔咬著牙，艱難的背著他，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臉上，豆大的汗水一顆顆滾落，肋骨痛得好像隨時都會斷裂，可是，她隻是咬緊牙關，艱苦的支撐著。

    “潔潔，聽話，放我下來……”

    “我不！”她從未有過的倔強。眼淚混著汗水，一路往下淌。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得到，背上，他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

    她痛得五髒六腑，都絞在了一起。絞得快無法呼吸。

    突然明白自己將死之時，他內心的絕望和惶恐。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沐辰逸……

    不！

    不可以！

    “辰逸，你不準丟下我……你不能這麽對我……”她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下來，深吸口氣，將他背穩。

    如果……如果她活過來，真的是為了再一次離別，當時，她寧可就那樣睡過去……寧可自己從未醒來過……

    不知道撐著他走了過久，終於，有好心人經過。

    幾個人，幫著她將他從山上抬下來。她感激涕零，哭著道謝，看他那樣，卻是不敢逗留，開著車，一路往市區飛奔。

    給付容傑打電話，還沒開口，眼淚已經飛了出來。

    付容傑在那邊緊急準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