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室外的溫度很低，寒風打著卷撲麵而來。

    譚彬怔怔看著千棠，心裏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異樣，酸酸的，麻麻的。

    他問：“那你會回去嗎？”

    “會啊。”千棠沒有猶豫地回道：“等這邊的事完了就回去。”

    三個多月了，找人的事比想象中還要困難，她一邊拜托黃明澤幫留意，一邊請了私家偵探暗中調查，可惜兩邊都沒什麽進展。

    她不可能花太多時間在這件事上，任課期滿還沒音訊，就隻能回去另外尋找突破口。

    譚彬插在褲兜裏的手不由得捏緊，這麽說，以後還想見到顧老師，就隻能考到文城去。

    這個念頭一出，他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為什麽會想跟著顧老師去文城，他壓根沒有考大學的打算啊，而且，文城的高等院校豈是那麽好考的，重實中每年考上的學生一個手掌都能數過來，以他現在的成績根本是癡人說夢。

    但還有一個多學期，也不是沒有機會。

    譚彬心思千回百轉，瞬間就把各種情況想了一遍。

    如果梁熠彤知道他在糾結什麽，肯定會恨鐵不成鋼的敲他腦袋：大哥，你老人家是喜歡上人家顧老師了。

    可惜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譚彬同學沒有戀愛經驗，師生關係讓他先入為主的以為自己對千棠隻是單純的仰慕，偶爾的心跳加速，也可以理解為青春期荷爾蒙分泌過旺，從未往心動這方麵想。

    複雜不堪的家庭關係，讓他從小就對女人沒什麽好感，尤其是漂亮女人，猶如迎風招展的罌粟花，美麗卻有毒，是不能碰的。

    不信任，沒有安全感。

    這種認知他自己未必清楚，但會表現在日常行為中，比如與丁舒妍保持距離，拒絕對他告白的女孩，隻和梁熠彤郝平等熟悉的兄弟玩在一起。

    直到他遇到了千棠。

    千棠足以漂亮，是他內心抵觸的那類對象，所以在夜市才會有那樣的反應，但千棠又是老師，這個身份某種程度上代表著信任和尊敬，能抵消心中部分戒心，慢慢接觸下來，他發現千棠和身邊其他女性不一樣。

    課堂上專業可靠，課下幽默風趣，聰明得讓人懷疑人生，又討喜得讓人願意親近，做什麽事都遊刃有餘，總是笑吟吟的，卻從不刻意迎合誰，堅持自我活得肆意瀟灑。

    如果說譚彬一直活在內心封閉黑暗的世界，千棠就是突然打下的一束光，絢爛而美好，是他渴望活成的那樣子。

    他不由自主的追求光，產生了憧憬、渴望和……愛慕。

    隻是，沒人告訴他這種情感代表著什麽，他隻能懵懂地，莽撞地，笨拙地去靠近。

    至於千棠，她再聰明也不可能洞悉人心麵麵俱到，完全把譚彬的這種變扭理解成曹德武口中的家庭變故導致，反正以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此人乃典型的順毛眯眼逆毛炸，之前還擺出一副“我看不見你咱們老死不相往來吧”的臭臉，這會兒吃飯又毫無原則的變身話癆，追著問個不停。

    “你回去以後要做什麽呢，還是當老師嗎？”

    “還沒想。”

    “你覺得我考得上文城的大學嗎，聽說分數要的很高，我基礎太差了。”

    “知道不足那就努力唄。”

    “那你周末能給我單獨輔導嗎？我給錢。”

    “不行，我也要休息的。”

    “我加倍給錢。”

    千棠把蘸了麻醬的涮羊肉塞嘴裏，嚼幾下咽下去，一臉認真，　“我看上去那麽財迷嗎？”

    譚彬側頭一笑，提醒道：“不是你說的錢多多益善。”

    “也是。”

    千棠想了想，“這樣，周日給我留個整天吧，反正你也參加了記憶培訓，不如就利用課後的時間全麵補習，兩小時這個價。”

    她伸出手比了個數，在譚彬開口之前說道：“這可是給你打了對折的，我教人得看眼緣，笨的醜的堅決不教，你聰明，學東西快，隻要肯用心，別說考去文城，就是拿下明年的高考狀元也沒問題。”

    猝不及防被誇了一波，譚彬嘴裏的羊肉沒嚐出好吃到飛起，心已經飄飄然了，別說千棠開價不算高，就是天價他也心甘情願被宰。

    千棠也偷著樂，作業的事還沒來得及提，事情就這麽不費吹灰之力解決了。

    譚彬想考文城的動機她一點都不關心，但若真能把這個年級墊底的學渣培養成明年的高考狀元，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何況還有錢拿，支付了一大筆私家偵探費用，現在的她手頭正緊呢。

    各懷心思的兩人都覺得達到了目的，一頓飯吃得十分滿足。

    離開店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千棠對譚彬道：“回去記得做作業，把昨天的補上。”

    “哦。”譚彬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送你回去吧。”

    千棠瞥他，“怎麽送？”

    “打車啊。”譚彬莫名其妙，“先把你送學校，我再回去。”

    “不用，這麽點路我走過去就行，正好消食，最近天冷都沒怎麽運動。”

    譚彬心想，那我陪你走過去再打車。

    正準備開口，路邊的車按了下喇叭。

    兩人回頭，就見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滑下車窗玻璃，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笑容爽朗，“千棠，你怎麽在這兒？”

    千棠也很欣喜，走過去打招呼，“我剛吃完飯準備回去，你才下班？”

    “我也剛吃完。”男人笑道：“上車，我送你。”

    “好！”

    千棠拉開車門，準備上車時才想起後麵還有個人，回頭說道：“譚彬，你也趕緊回去，注意安全。”

    然後上車，關門。

    車子發動，噴了譚彬一臉尾氣，瞬間隱沒在車流中。

    靠！不是說要走回去消食嗎！太沒原則了！

    還騙他說沒朋友，那個男人是誰，看起來很親熱熟絡的樣子，男朋友？

    少年小算盤打得好好的，突然慘遭截胡，簡直鬱悶得沒處說理，瞧著旁邊的垃圾桶居然是一對，遷怒地上去踹了兩腳。

    他決定不打車，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