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噩夢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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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晚在家中躺在床上非常舒適,另外家人對待邵依婷讓她感覺到安心,先前回國時的憂慮漸漸消散,但是這一次她能在家中這麽安穩的待下去還是像之前那樣回來沒多久就又要出門呢?

    其實家人的憂慮也很正常。

    八年前還在學堂裏讀書的邵雅清曾經是那樣無憂無慮。她隻有十歲,沒有生活的壓力,沒有太多課業的重擔,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母親將老傭人的孫女鬆林帶到她身邊,陪她一起玩耍一起生活。老傭人過世前將孩子托付給了母親,因為這個孩子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發生意外沒了。

    鬆林一直服侍這位可愛活潑的小姐,在小姐的央求下邵家的大人同意這個幫傭的小孩一起去學堂旁聽學習。讀書寫字對於她這樣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奢望,更何況要和小姐在一個學堂裏讀書學洋文學禮儀,這對她來說是完全不可能的。而邵家的大人卻覺得孩子可憐,不能因為是孤兒就被剝奪了學習的權力。

    然而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天學堂裏來了歹人,那個人像瘋子一樣的濫砍濫殺,還從背後的褲兜裏掏出了槍,孩子們四散而逃有的還跌倒在地想要爬出這個教室。

    這個瘋子被一個孩子絆倒手裏的槍甩出幾米遠,當他爬起來看到絆倒他的鬆林時,一把將這個瘦弱的孩子抓起來,手中的刀惡狠狠的向這個可憐的孩子刺去。

    鬆林以為自己要死了,緊緊的閉上眼睛,喉嚨裏泛著一股血腥氣發出一聲尖叫,隻聽見“嘭”的一聲,她感覺自己的手臂一陣劇痛然後那個瘋子鬆手將她丟在地上,不,是掉在地上。

    瘋子應聲倒下,臉上的表情是猙獰的,太陽穴邊上有一個深色的洞冒出深紅色的液體——鮮血。那鮮血噴在鬆林的臉上,嚇得她都發不出聲音,喉口像是堵了塊濕棉花。

    她轉頭愣愣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瘋子,隨機向離自己五米開外的方向看到小姐正雙手顫抖舉著剛才掉在地上的手槍,槍口對著那個瘋子的方向,還冒著熱呼呼的白煙。

    邵雅清緊緊的握著槍沒有一點要放手的意思。她長得比邊上的孩子要高大一些,手也比他們大一點,正正好好握住這把手槍手指夠到扳機。當孩子嚇得屁滾尿流的時候,隻有她牙齒緊緊的咬住嘴唇對著這個瘋子開槍,然後一槍斃命。

    邊上的女老師都嚇哭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當警察和學校的保衛員衝進教室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女老師衝上去緊緊的抱住警察的大腿,一邊哆嗦一邊念念有詞:“殺人了,殺人了…”

    警察的嘴裏哨聲不斷,手裏的槍先是對著倒地的瘋子,有的對著鬆林和邵雅清。待確認倒在地上的瘋子沒氣了,那些大人驚恐的看著手裏還握著槍眼睛瞪得老大的孩子。“是她殺了人?還是這個死人殺了人?”警察詢問女老師,而她依舊發狂似的哭泣著。

    後來發生什麽事邵雅清已經不記得了,但是她還記得那個女老師看到她驚恐的眼神,同學的竊竊私語,還有一個手臂包紮著另一個手緊緊抓住她的鬆林。

    “是邵雅清,就是她殺了人。”“爹爹,她好可怕,那個人被她打死了。”不曉得為什麽,這件事後身邊的那些同學和老師看到她都會指指點點,就連門口保衛室的大爺都知道這個十歲的孩子把人生生殺死了。

    “孩子,這件事情太嚴重了,爹爹知道你害怕,但是爹爹已經想辦法幫你壓下去了,要不還是和你哥哥一起去英國吧。”父親因為這件事愁眉不展,母親常常以淚洗麵,哥哥為了保護自己的妹妹還會和辱罵她的同學打架,甚至每天下課都在學校門口等著這個還叫邵雅清十歲小姑娘,在別人眼中她變成了一個惡魔,好像會吃人不吐骨頭一樣,別的孩子的家長看到她總會皺著眉頭然後搖搖頭。

    “我沒有錯,為什麽她們要罵我,嗚嗚嗚…”邵雅清的小臉被淚水浸濕,小小的鼻子紅彤彤的,原來就不怎麽漂亮的眼睛又紅又腫。

    眼淚流了再多也沒有用,父親很快幫她辦好了所有手續,還幫她改了名字叫邵依婷,連著鬆林這個孩子一起跟去英格蘭,去那個常年陰雨連綿,說話陰陽怪氣,東西無比難吃的地方。

    父親這麽大手筆的把鬆林一起送走說明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再受到任何人的指責,同時也覺得女兒沒有做錯。去英格蘭好像是在療養,那裏很少有她這麽小的姑娘在留洋,哥哥漸漸有了自己的朋友,但還是對她和鬆林不放心。好在這兩個姑娘漸漸習慣了這個古怪的地方,和學校裏的姑娘成為了朋友,她們倆的性格也慢慢的開朗起來,好像那件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鬆林很識相,她知道邵依婷是小姐她是仆人,她應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在英格蘭這三年半,鬆林努力的照顧小姐保護小姐,還變著法的為小姐省花銷。

    直到那年回國,已經變成留洋女學生的邵依婷被人認出就是當年的“殺人狂魔”,生怕女兒情緒奔潰的邵夫人將孩子帶到a市的娘家小住,陸家受到哥哥姐姐和長輩們喜愛的邵依婷還常常到陸家忙碌的藥鋪裏幫忙。這個長房小姐的女兒留洋歸來,在陸家那麽開朗,和表姐學著寫簪花小楷,和表哥學著本草綱目聞草識藥。

    小住了沒多久父親就為她找到了新的學校。父親說要送她去更遙遠的美利堅,實際上卻將她秘密的送進了軍校。當然,鬆林依舊跟在她的身邊。那裏麵所有的人都好凶悍,他們打架摔跤,實訓考試,對人講話硬邦邦的,最可怕的是要學槍。每每拿起手槍邵依婷的心裏都在打鼓,耳邊好像有人在罵她殺人犯,殺人狂魔,還有人對她扔石頭…。

    一記驚心,邵依婷發現自己在家中大床上躺著,床頭櫃的台燈還亮著,被子輕輕搭在身上,她的額頭溢出點點汗珠,自己還喘著粗氣。做噩夢了,到現在還會夢到這麽可怕的事,夢裏的一切是那麽清晰,那些小孩的聲音還在她的耳邊回響。這樣的噩夢她經常做,尤其是剛到英國的那幾個月,恐懼和無助縈繞著她。

    對,這都是夢,別害怕。

    就算一切早已過去,就算她如今已經不再是邵雅清而是邵依婷,外人隻要知道這件事都無法和她正常交往。但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對這個瘋子開槍。不僅僅是為了鬆林,這個瘋子殺了人不會放過學堂裏其他孩子的,包括她自己。

    可能正是因為那一刻的殺伐決斷,或者是當時精準的槍法,父親才會將她送到這個可怕的軍校。又許是她彪悍的名聲傳的太遠,讓軍校的人發現了。

    這時,門打開了一條縫,母親向房裏探探頭,看到邵依婷躺在床上,關心的問道:“囡囡還沒睡呀?是不是家裏的床睡的不習慣還是哪裏不舒服呀?”

    邵夫人對待這個女兒一直很謹慎,她覺得女兒在嗬護下一直都很敏感,可是她不知道這個孩子在國外是如何熬過做噩夢的一個個夜晚,更不知道女兒在軍校裏訓練到渾身疼痛骨頭都要散架的那些日子。她多希望孩子依舊是像小時候那樣天真無邪沒有煩惱,但是過去的那件事對孩子的打擊很大,對這個家庭的影響也很大。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不敢對孩子表現出太多的關愛,就怕哪天孩子又要出遠門,她可能會再次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每一次邵依婷要遠行,母親都會為她準備她愛吃的蜜餞和糖果,不管依婷有多大,在邵夫人眼中她一直都是那個十來歲滿麵陽光笑容好女兒。

    “媽媽,我很好,家裏的東西都很好很習慣。”邵依婷躺在床上,燈光照在她的臉上顯得臉色有點泛黃。

    邵夫人幫她整整快要掉在地上的被子,把她的手放到被子裏,輕輕說道:“這春天雖然暖和點,但是晚上還是寒的厲害,我看你白天就穿的少,晚上再不蓋好被子回頭著涼了就不好了。”母親的手輕柔的拂過邵依婷的額頭,臉上是說不盡的心疼和溫柔,她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已經長這麽大了臉蛋也有點陌生,雖然依婷有點微胖,但略顯粗糙的皮膚和不怎麽好看的臉色使她看起來有些憔悴。

    “沒事的,我已經這麽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依婷的眼睛有點酸,微微眯起,母親身上好聞的味道讓她能安心的閉上眼睛。

    邵夫人搖搖頭,輕撫著依婷的頭,摸過她有些泛黃光的長發,動作輕柔無比好似生怕碰傷了床上的大孩子,眼中也揚起一層薄霧汽,鼻子有些泛酸。

    “你在媽媽心裏一直都是個孩子,就算哪天出嫁了,自己當母親了,都不變…”邵夫人說完有些哽咽,看著床上漸漸入睡的邵依婷,心中激起了一片漣漪。孩子十八歲了,這個年紀的姑娘也該出嫁了,或許她留不了女兒多少年。

    看到她手上的已經不太明顯繭子,邵夫人不知道孩子吃了多少苦,但是以後絕對不能再讓孩子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