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暴飲暴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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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書房,邵依婷魂不守舍的回到母親身邊,偏生母親在旁說的那些話一句都沒聽進耳朵裏,她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離開的邵家,隻記得走著走著肚子有些餓了,便隨手招了輛黃包車去赫德路,鬆林跟在後頭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喚了她幾聲也沒有得到回應,隻好默默的跟著免得把小姐弄丟了。

    到凱司令生意也不見得有多好,可貴在這家店裏有邵依婷喜愛的栗子蛋糕,坐在西餐桌旁不用翻開菜單就叫了女侍應過來。

    邵依婷懶懶的問道:“有沒有栗子蛋糕?”

    女侍應點點頭說道:“剛才恰好出了,您要幾份?”

    “有大的就要個大的,沒有就要四個小份的。”說著,邵依婷再點了杯紅茶,便不說話了。

    鬆林坐在對麵有些擔心,不知道小姐和老爺到底談了什麽讓一個好好的人變成現在這幅模樣,邵依婷隻要不說話,總讓她心裏有些毛毛的,好像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可是她又不開口說,作為丫頭也不好直接問。

    很快,女侍應端了一杯冒著青煙的熱紅茶和一個大號的栗子粉蛋糕,還以為邵依婷要帶走便將盒子一起拿來。

    沒想到邵小姐當場就把蛋糕端到自己麵前,拿了刀叉直接切開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裏塞。鮮奶油和著紮紮實實的栗蓉一口急吼吼的送下去反倒是有些噎著了,邵小姐還沒來得及下咽直接咳起來,差點就把嘴裏的東西都噴出來,這種儀態從未在外展現,可見她真的是氣急了。

    順了順氣,邵依婷有緊接著塞了一大口蛋糕到嘴裏,胡亂嚼了嚼咽下,又是一口。

    鬆林坐在對麵看著輕聲勸道:“小姐,你慢點吃,別噎著。”

    不過勸也不是辦法,小姐心裏有氣等撒完了就好,現在這麽一陣猛塞倒是讓鬆林有些心疼小姐的這些零花錢,揮霍也就罷了,這麽吃也不算是糟蹋食物,可要是吃傷了身就不劃算了。

    邵依婷吃東西的速度加快,再噎著就喝口熱紅茶下去順順,一會就幹掉了一個蛋糕,結果她又叫來女侍應再點了一個大號的栗子蛋糕。

    “小姐,你還要點啊?”鬆林看她的樣子著實有些不大好,便對女侍應搖手說:“不要了不要了,還是加點熱水喝喝茶……”

    “鬆林,別多嘴,本小姐要吃蛋糕,又不是買不起,再點一個。”

    女侍應看邵依婷氣性大,那一身打扮加上剛才點單那副財大氣粗的模樣當然不敢怠慢,趕緊去下了單讓廚房加快準備,沒過多久第二個蛋糕也上桌了。

    “我現在也隻能吃點蛋糕開心一下,別把我最後一點快樂都剝奪了。”邵依婷的聲音很輕,鬆林聽著好像再和她說話,又好像小姐自己和自己說話,細細一看邵依婷那雙鳳眼氤氳水汽,精巧的小鼻子也有些紅紅的,看來的確是受委屈了。

    “那好,小姐吃完就別在點了,好不容易瘦了下來,別一口氣吃成了小胖子又要被瑞麒少爺嘲笑了。”

    這種情況下鬆林也不曉得怎麽勸導,隻好說些能讓她寬心的事來逗一逗她,不指望搏她一笑,但總不會一直這麽壓抑著自己。

    邵依婷不管不顧的繼續大口大口往嘴裏塞蛋糕,一肚子的奶油栗蓉粘膩的厲害,可嘴還是停不下來。

    “小姐,你別再這樣折騰自己了。”鬆林伸手就將她手裏的刀叉搶走,生怕邵依婷再這麽吃下去肚子會被撐破。

    可眼前這的這個女人忍著胃裏的不適,依舊我行我素的從邊上找了個勺子不停的挖蛋糕,吃著吃著眼淚嘩嘩嘩的往下掉,這下可真把鬆林給嚇壞了。

    “你別哭呀,小姐,你想吃就吃,我不攔著你。”

    “鬆…鬆林,我好想念…在國外的那段日子,雖然見不到家人,可是…可是我總覺得他們是在意我的……”

    邵依婷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坐在位子上默默的抽泣,她已經沒法繼續說下去了,看著桌上曾經最愛的栗子蛋糕,回憶裏離開家的那天父親特意開車去給她買的蛋糕也是這樣的味道,可是為什麽今天吃著沒有甜膩,卻充滿了苦澀。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邵依婷是邵氏與趙氏發展的籌碼,是趙祁晟宏圖大展下的一顆棋子,是邵家拋棄的女兒。原來在國外吃什麽苦都會想到家人在這裏默默守護著她,可今天父親的一番話讓她明白,她的價值就是為邵氏贏得更多的利益,創造更多的財富,而她的感受根本就不重要。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呀!你再這麽吃胃要被撐爆了。”鬆林一遍遍的問,可是邵依婷的耳朵裏已經聽不到她的聲音。

    許是哭得太悲傷,一雙鳳眸噙著淚已是通紅,晶瑩的淚珠像露水一般打在睫毛上,如玉的額頭上秀眉緊鎖,邵依婷坐在那裏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她沒有歇斯底裏的吼叫,也沒有罵罵咧咧的咒念,一個人坐在那裏,很安靜,很傷心……

    “叮鈴鈴……”餐廳的玻璃門被推開,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走進來,嘴唇已經抿成一條直線,眉心扭在一起看起來心事重重,漂亮又迷人的桃花眼快速掃過廳堂裏的座位,在一個靠近牆的角落處一眼瞥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從那個角度看過去,她的肩膀不停的顫抖,低著頭看不清她的樣子。

    大步踱去,那個角落的座位上已有人發現了他的存在,對上那個驚訝的表情,趙智煊的眉頭總算鬆了一些。

    今天他自己在家等了一天哪都沒去,可是心裏卻一直感到不安,邵依婷不在整個家裏的溫度都變低了,他在廳裏走來走去一雙眼睛盯著大門感覺自己都快變成一塊望眼欲穿的望妻石,遲遲沒有將邵依婷盼回來。之後,他又打電話到邵氏,問了自己在秘書辦公室工作的學長打聽邵銘暉有沒有上班,可是得到的消息是邵銘暉和邵世傑都在公司裏,那邵依婷為什麽還不回來?

    實在是忍不住,換上衣服就往外跑,他愈發擔心邵依婷會離家出走,那種感覺纏繞著他大腦,可怕的念頭揮之不去。匆匆離開了家,卻不知道邵依婷到底會去哪,這時候的趙智煊才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獨自一人在街道上尋找,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邵依婷今天很有可能會去買栗子蛋糕吃,因為他記得邵依婷說過自己高興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都會想吃栗子蛋糕。

    結果跑到這裏,竟真的誤打誤撞的碰上她,可是那個背影分明就是在哭泣,害得趙智煊停在那裏一直不敢上前。

    哭著哭著,邵依婷突然停下來,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小小的鼻子有些泛酸發紅,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越發楚楚可憐,她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忍不住再用勺子扒了兩口,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吞下去就被胃裏反上來的酸水給頂回去,一時渾身僵硬的她噌的一下起身,直徑衝向餐廳的衛生間。

    趙智煊看著她跌跌撞撞的跑開,自然擔心這丫頭的情況,跟在後麵一起去了衛生間,到了門口沒有見到人隻聽見女廁所裏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嘔吐聲。

    邵依婷把自己關在裏麵,對著馬桶哇哇直吐,一時間胃裏翻江倒海的奶油蛋糕和著酸水一起被吐出來,臉上淚水已經弄花了妝容,那樣的她簡直狼狽不已。

    吐完一波,邵依婷已經渾身沒力氣,蹲在地上怎麽也站不起來,用手扒拉著牆壁好不容易起身卻眼前一黑險些跌進馬桶裏。

    忍著腹部的疼痛,她扶著牆走出來,在洗手池邊上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還沒來得及關上,那股令自己作嘔的酸澀又一次犯上來,趕緊再跑回剛才的地方一陣昏天黑地的狂吐,直到吐出苦膽水才算停下來,這下她真的沒有力氣,蹲在地上歇了好半天才起來。

    再次來到水池旁,用手盛了點水收拾一下自己,抬頭卻在鏡子裏看到趙智煊的臉,他就站在自己的背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眼裏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憐惜,讓邵依婷感覺有些不舒服。

    “你什麽時候來的?”邵依婷關掉水龍頭,從口袋裏拿了手帕輕輕抹去臉上的水珠,盯著鏡子裏的趙智煊看。

    許是她的眼神太過淩厲,對這個男人充滿了防備讓趙智煊心中一驚,隨後頗為不滿的說道:“我一直在這裏,你沒看而已。”

    “哦。”

    邵依婷不想和他說話,不是因為那件事遷怒於他,而是胃裏吐幹淨以後依舊很難受,現在除了腹部不適,腦子裏也是一片漿糊,她有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像在一天之內得了什麽病,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趙智煊原本怒氣積鬱在胸口想要對邵依婷好好教訓一通,可看著她臉色煞白肢體僵硬的模樣好像特別痛苦,又不免有些心疼,想上前扶她一把,不想被邵依婷無情的揮手避開,一個人傻愣了兩秒不知該不該再上前。

    沒有人攙扶的邵依婷走的很緩慢,她吸吸鼻子卻又感覺到腹部隱隱作痛,兩眼猩紅漫無目的掃過冷清的餐廳,若是這家餐廳的老板知道她在這裏吃蛋糕吃到吐很可能會將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請出去。

    經過一陣發泄,邵依婷的身子越來越難受,胃裏疼得腦袋冒汗卻還覺得渾身發冷,焦急的等候在座位上的鬆林發現自家小姐的臉色和白紙一樣灰白,連忙上前攙扶一把,卻發現邵依婷的呼吸很重,眉頭擰在一起,一隻手按在胃部的位置,很顯然是吃傷了。

    “小姐,是不是胃裏難受,要不要喝點熱茶下去。”

    鬆林一手扶著她,一手摸摸桌上的杯子還熱著,端過來喂她喝了一口,誰知道邵依婷輕輕一抿後胃裏一陣抽痛直接疼得蹲在地上。

    趙智煊見狀立馬知道這丫頭不對勁,一口氣吃下去這麽多蛋糕把胃給撐壞了,一用力將她打橫了抱起來,回頭對鬆林說道:“你去門口把賬結了,我們送她去醫院。”

    “好…小少爺你慢點。”

    鬆林實在是擔心極了,從邵依婷的包裏掏了錢給賬台都來不及拿找零便跟在趙智煊身後攔車,實在沒有汽車經過,隻好找了輛黃包車把邵依婷送到就近的醫院。

    被送進醫院的邵依婷經過檢查診斷為急性胃炎,加上她這幾天思慮過度,導致脾胃不和,又適逢這次暴飲暴食才使得這些問題一下子爆發出來。

    躺在病床上掛水的人兒如今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出所謂的離家出走的舉動,這幾個小時裏安靜的就像一隻沉睡的小貓,除了剛開始胃部抽搐讓她眉頭緊皺,藥用下去沒過多久就還是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病床邊守候著的趙智煊寸步不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細細探究邵依婷的眉眼,當疼的厲害時他抬手為邵依婷拂平緊皺的眉頭,溫熱的大手一下下輕柔的撫摸竟讓床上的人兒愈發睡的安穩,順著額頭一路向下撫到她光滑的臉頰和有些缺少水分的嘴唇,趙智煊的拇指摩挲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肌膚,被提著的一顆心也好慢慢定下來。

    趙智煊輕聲歎息:“你又是何苦這麽折磨自己,為什麽有事都不願意跟別人說,每天看著很快樂,心裏竟裝了這麽多秘密,是想把自己憋死嗎?”

    在床上昏睡的人兒好像聽見到了他的話,嘴唇動了動沒有出聲,眼淚卻從眼角滑落,沾濕了男人幹燥溫暖的手。

    他起身湊近這張嬌弱蒼白的小臉,嘴唇觸碰到她的淚水,鹹淡的味道劃過他的唇,融進他的口腔裏,那種味道還帶著一絲苦澀。

    “你不願意和他在一起,為什麽還要留在他的身邊,是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趙智煊的嘴角貼在她的臉頰上,一雙手緊緊的握著邵依婷微涼的小肉手,綿綿軟軟手掌好似捏不到骨頭,在他手裏就像寶貝一樣輕輕撫摸。

    打水回到病房門口的鬆林看著趙智煊在病房裏的舉動尤為吃驚,她從來沒想到這個小少爺竟然真敢對自家小姐下手,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第一次和小姐親密接觸,這兩個人不會是背著趙祁晟早就……

    鬆林不敢再往下想,她回想到趙智煊曾說過自己的未婚妻就是邵雅清,若不是緣分使然為何已經更名的邵依婷竟然還能兜兜轉轉遇上他,沒準趙智煊才是小姐的真命天子也不一定,畢竟是主子的事,此時她也隻能眼觀鼻鼻觀心的別過身子,轉身守在病房門口不讓任何人打擾邵依婷休息。

    兩瓶藥下去,邵依婷的身子也開始回暖,胸口悶悶燒心的疼,她吞了兩口唾沫下去又覺得口幹舌燥,睜開眼睛朦朦朧朧的發現一個人坐在床邊正盯著她看。

    “咳咳,渴了……”她聲音有些啞,許是剛才吐得厲害酸水把嗓子都灼壞了,一出聲音喉嚨更加難受。

    迷糊之際,一雙大手扶著她後腦勺,將杯子送到她嘴邊,喝到水的邵依婷如同久旱逢甘露貪婪的猛咽了兩口,嘴邊的杯子卻離開了。

    她囁嚅了一聲,隻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醫生說你不能進食,連水都要慢喝少喝,別再把自己弄吐了。”

    這樣的叮囑在此刻聽著讓人很愜意,讓邵依婷覺得自己是被人關心掛念的,那個襯在她腦後的手很溫柔,自然而然的側過腦袋用自己的小臉去蹭蹭,這樣的舉動就和溫順的小貓咪一樣讓趙智煊心頭一暖,若不是她病著真想將這個傻丫頭攬在自己懷裏,好好的捏捏她的小臉問道還敢不敢這麽糟蹋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睡了多久邵依婷才慢慢清醒,她的記憶深處還留有昏睡時的一些印象,有一個人一直陪著她,那種有人守候的感覺給了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等到自己睜開眼看到趙智煊時才回想起剛才在餐廳裏把自己弄醫院來的就是他。

    “你…剛才是怎麽知道我在那裏的?”邵依婷的眼睛還有些紅腫,臉上緊繃繃的難受,可是她看到的趙智煊眼裏盡是溫柔,讓她心裏有些癢癢的說不出的酸澀。

    他輕笑一聲,用手指關節觸碰她的臉頰,很快意識到這樣可能會冒犯到邵依婷,一時手頓在半空中,停了兩秒再收回。

    “隻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找到你了。”

    邵依婷想活動一下手臂,感覺手背上酸脹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在掛水,無奈抽了抽手臂說道:“是不是很狼狽,又讓你看笑話了。”

    “你當我想笑話你,吃那麽多蛋糕真以為自己是大胃王,好了,現在吐也吐了疼也疼過了,回家斷食喝幾天白粥養著吧。”趙智煊沒好氣的用手指頭點點她的額頭,眉眼之間皆是對她的寵溺。

    邵依婷撅了噘嘴,的確是自己做了傻事害了自己,現在躺病床上也沒力氣和他爭辯什麽,隻能弱弱的說道:“白粥不好吃,能不能放點肉糜加點菜?”

    聽了這話趙智煊不禁扶額,這麽笨的女人,整天讓人操心,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還傻不拉幾生悶氣,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這麽傻傻的動了心還放不掉呢。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一個傻女人套牢了,她犯傻自己也跟著她傻,她不開心自己還要變著法的讓她開心,這還隻是開始,以後有的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