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租房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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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趙智煊發現自己穿著襯衫西褲歪七扭八的趴在自己房間的大床上,艱難的翻個身找個舒服的位置躺好,半晌反應過來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緩過神來,感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疼得都快裂開了,起身看到胸前皺巴巴的前襟被扯開,除了床上自己亂了屋裏還是幹幹淨淨的。
覺得喉嚨口火辣辣的幹痛,舔了舔幹涸的嘴唇卻嚐到淡淡的血腥味,緩緩從床上爬起來到案幾前倒杯水喝,轉身瞧見台麵上的鏡子裏,嘴角瘀紫眼下烏青的自己直接嚇了跳。
趙智煊一時反應不過來,昨晚上究竟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平日裏雖說有些吊兒郎當的小性格,但在自己外形上還是十分注意的,哪會弄成現在這模樣?
他隻記得昨晚上自己拿著瓶酒去天台上吹風,後來好像要下雨了就準備回房間,也是奇怪,撓撓頭想破腦袋也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從天台下來,這段記憶竟然變成一片空白,可能是酒喝多了,斷片了……
昨晚上的事他當然想不起來,上半夜屋外刮風下雨電閃雷鳴,屋內也不太平。趙智煊大半夜誤闖了邵依婷的房間,抱著人家姑娘又哭又鬧,明裏暗裏的表白求關懷,本已將邵小姐的心都說軟了。結果他一個嘴瓢把自己知道邵依婷和趙祁晟離婚的事說了出來,依婷姐姐頓時晴天霹靂各種逼問醉酒的趙智煊說實話。
誰曾想,喝了酒的趙智煊看到隻穿著單薄睡衣的邵依婷在懷裏,一個激動又是親又是抱的,一雙大手在她背後遊走,嘴裏還嚷嚷著:“婷婷,我想要你……”
不說還好,這一說把原來就出於神經緊張的邵小姐給激怒了,直接使用擒拿手對著他下巴顎骨處一掌劈去,許是趙智煊喝了酒人也懵懵的,拿臉去接了這一掌。好在邵依婷下手不算重,隻把他嘴角給打破順帶把人也打昏過去,沒傷著骨頭,不然這下巴怕是躲不過脫臼的命運。
等到早上八點半,趙祁晟已經坐在餐廳邊看報紙邊用餐,看起來似乎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那臉色鐵青嚇得小蘭都不敢靠近擺餐,趙君自然發現今天的四爺氣質突變,一反平日裏溫潤的好脾氣,那眼神看著都讓人不寒而栗。
過了十來分鍾,已經沐浴更衣的趙智煊慢悠悠的下樓到餐廳,拖著凳子就坐下,也沒注意四叔的臉色有多難看,有氣無力的打了個招呼:“四叔,早。”
“嗯……”
趙祁晟淡淡的應了下繼續看著報紙,這麽冷淡的語氣讓趙智煊感覺身子一寒,不禁抬眼向四周張望,才注意到今天大家都躲得遠遠的,尤其是小蘭直接跑到廚房裏不敢出來,什麽情況?
再偷偷瞄了趙祁晟一眼,啊喲那臉色青的都快發黑了,鬧得趙智煊還以為趙家出了什麽大事讓他家四叔一張臉臭成這模樣。
他壓低聲音問道:“四叔,你今天臉色有些難看啊,出什麽事了?”
趙祁晟眉頭一跳,一雙眼睛還盯著報紙上看著,語氣也聽不出喜怒開口道:“管好你自己就行。”
被四叔這麽一刺,趙智煊自然不敢多問什麽,默不作聲的扒了兩口麵包進嘴裏,省的一大早被四叔訓一通。
好一會,趙祁晟把報紙一收扔在桌邊,眼睛不經意瞧見侄子嘴角的傷。
“倒是你,這臉是怎麽了?”
“啊?”
趙智煊抬手摸摸自己的嘴角,看來這傷還是挺明顯的,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昨晚上喝醉了走路不小心摔得,早上起來就發現還有點血。”
他看著四叔皺了下眉頭,無比嫌棄垂下眼眸不看他,端著咖啡喝了一口潤潤嗓子道:“成天不曉得在幹什麽好事,大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就別在外麵瞎晃,不知道現在家裏人多,衝撞著你小嬸嬸看我怎麽收拾你。”
“不會的不會的,我就在自己屋裏喝,不會出去的。”
趙智煊被四叔這麽一提覺得背脊後麵冷汗都出來了,昨晚上從天台下來到自己屋還真是要經過邵依婷的房間,不會晚上撞上她才弄得破相了吧?
“不會就好,自己注意點。”
趙祁晟的語氣不太好聽,但畢竟是長輩,訓侄子兩句也不算什麽事,也不是說了什麽重話,趙智煊還是可以承受的,不過就怕遇上邵依婷到時候來個火上澆油,他的小日子就難過了。
一頓壓抑的早餐還沒吃完,趙智煊已經後悔這麽早起床遇上四叔,也不知道這邵依婷是會掐指一算知道四叔心情不好一大早都沒現身,害得他在這裏受了一肚子氣。
此時鬆林從二樓下來,手裏拿了個信封直徑走到餐廳裏,瞧見趙祁晟臉色如此難看不免有些緊張。
剛才邵依婷把她叫上樓後梳洗打扮,之後給了這個信封讓她交給趙祁晟,說是這件事辦好了才能安心去找房子,不過能不能辦好純屬看趙祁晟心情,現在一看,難!
趙祁晟自然注意到突然出現的鬆林,但就是沒等到邵依婷出現,突然間放下餐具用餐巾掖掖嘴角後瞧著看在一旁有話要說的鬆林。
“鬆林,你家小姐呢?”
被當場點名,鬆林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太自在,這趙祁晟平日裏長得俊美儒雅的模樣怎麽看都覺得舒服,怎麽今天就牛頭馬麵這般嚇人呢?
這丫頭收緊捏著信封的小手,鼓起勇氣開口:“我家小姐有些貪睡,現在剛剛起來,她說四爺一會要上班了許會沒時間見她,就讓我先下樓將這個信封交給您。請四爺過目。”
接過信封,趙祁晟靈敏的感覺到裏麵裝著的應該是一遝鈔票,也不知道邵依婷在搞什麽幺蛾子,便當著趙智煊的麵直接打開。
果不其然,信封裏裝了昨晚上邵依婷贏的一小部分錢,數額不小,也有六百多大洋,相當於一個普通三口之家老百姓將近兩個月的按照當時的市價可以在公共租界租用一套兩居室的房子。突然之間給趙祁晟這麽多錢,也讓他有些懵圈,想著趙智煊在一旁,按照邵依婷的性格他們倆之間雖說已經離婚了,但在外人麵前包括趙家人邵家人眼前都還是裝作一對恩愛夫妻的模樣,絕不會貿貿然不給他臉麵。
那今天這麽多錢,是什麽意思?
趙祁晟剛想開口,就聽到鬆林恭敬開口道:“四爺,小姐說這些日子在趙公館住著白吃白喝實在有失邵家人的規矩,邵家是個將道理的人家,按照邵家多年來對小姐的教育,想要獲得任何一樣東西都需通過自己的勞動或者是錢財來換,所以這個信封裏是小姐和我在這裏居住的一個月來房租和吃喝花銷,雖說沒有租用公館的道理,但按照市麵上小套間的價格付了租金,請四爺當麵點清,順便……”
說到這裏,鬆林看著趙祁晟臉色越來越黑都快滴出墨來,一時間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便咬著嘴唇考慮如何開口。
“說下去。”
趙祁晟大致已經猜到她的意思,不就是順便寫個收據,今後錢貨兩訖,他趙祁晟也無法在他人麵前說邵依婷白吃白住供著養著還給臉看,她邵依婷也有個保證今後在父親麵前和他翻臉還能給個趙祁晟無情的證明。
邵依婷這一招夠狠!
鬆林感覺簡直是難以啟齒,小姐這麽做簡直就是逼死四爺,但話都說了一半總要說完:“順便請四爺立個字據,已經收到邵依婷小姐的租金,另外邵小姐在這裏飲食起居使用過的物品如有損耗也請四爺一一列出,之後小姐會一同結清。”
趙祁晟原本以為她隻是要出個房租以示自己是有償租用,結果現在連損耗都讓他一並計算結清,這是在暗暗通知他要搬家的節奏。在一旁的趙智煊也沒弄明白,這一大清早的邵依婷會來這一出,若是讓外麵的人知道他四叔趙祁晟的平妻住在這裏要支付房租不是讓人笑掉大牙,更讓他大跌眼鏡的是連物品的損耗都一並算了,這是要搬離趙公館的意思嗎?
鬆林看趙祁晟忿忿的瞧著桌上信封的錢臉色難看的都快變那開封的包青天了,心裏愈發惴惴不安,這趙先生看著年紀不大,若是一記被小姐氣死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這時候餐廳裏安靜的都可以聽見針尖落地的聲響,餐廳裏照應著的趙君和晨嫂都驚得大氣不敢喘出聲,小蘭更是躲在廚房裏探了個腦袋出來想看看趙先生究竟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咣當……”
一個金屬勺子從碟邊滑落,嚇得趙智煊的心都快跳到喉嚨口了,低頭一看自己太緊張導致咖啡杯下的勺子掉到桌上,再抬頭一看發現四叔正轉頭盯著他看,那眼神分分鍾都能放出刀子射向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個…嗬嗬嗬…四叔,我吃好就先走了,不打擾您……”
趙智煊想找機會趕快偷溜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沒想到被趙祁晟一把按下椅子,毫不客氣的說道:“長輩沒走你就想離桌,越來越沒規矩了,給我坐好了,今天我不走你也別想離開這張桌子……”
“不是…四叔我我我…時間到了要去學校……”
“住嘴,給我安靜的坐著!”
此時趙智煊本還想辯幾句,直接被趙祁晟一句話壓得大氣都不敢出,灰溜溜的低下頭“旁聽”鬆林與四叔之間的對話,不對,應該是邵依婷和四叔之間的對話。
“鬆林,你家小姐還說什麽?”
“沒有了,就這些。”
趙祁晟抬眼瞧著站在桌旁低著頭的鬆林,兀自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纖長的手指抵在信封上直徑向鬆林的方向推去,一張繃緊的臉已經擋不住心中的怒氣,薄唇氣得都有些泛白但還是假裝平靜的開口道:“這筆錢我不會收,你拿回去,跟邵依婷講,我和她之間的東西不是用錢就可以衡量的,別說什麽邵家的規矩,在我的趙公館,我趙祁晟的話就是規矩,她要是不滿意讓她親自下來和我說。”
這些話說完鬆林徹底懵了,這趙四爺還想和小姐單獨聊,不怕被小姐打死啊?
“好啊,你倒是說說我們之間的東西要用什麽來衡量。”
所有人聞聲向門口望去,隻見邵依婷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連衣裙婷婷嫋嫋的站在那裏,伊人倩影眉目淺笑。
趙祁晟薄唇緊抿,原本他還想拖延點時間讓自己好好考慮該如何應對邵依婷出的難題,看來現在隻能隨機應變了,而身邊這個趙智煊還杵著,不能讓他看出自己和依婷之間的齟齬。
邵依婷微笑著蓮步挪到趙祁晟跟前,捋平裙擺後落座在趙智煊的對坐,神情不似在場的人這麽緊張,反倒顯得自己像是個局外人過來看戲一般。
趙祁晟板著臉,見到她坐下才開口道:“我和你之間本就是夫妻,我給你的一切都是一個丈夫給妻子應得的,不要用金錢來比較衡量。”
“可是我覺得做人還是應該把日子過過清楚,夫妻關係和錢扯在一起是有些俗氣,不過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我們之間如果不算算清楚,落得將來我邵依婷被人指著鼻子罵吃你的用你的貪了你的錢想過上還日子才嫁與你,那我可就跳進黃浦江都洗不清了。”
邵依婷這架勢哪是怕別人說她,擺明了就是要和趙祁晟劃清界限,能用錢解決的絕不拖延時間。
“依婷,這就沒必要了。”
“怎麽沒必要?”邵依婷笑著對趙祁晟一打量,今天這廝真的是氣得夠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都布滿血絲,看來一晚上都沒睡好。
“我邵依婷不是趙家任何一位的正房太太,住在這裏本來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你還不讓我付房租就這麽住著,將來要是傳出去大家隻會笑我著姑娘家的沒皮沒臉,哪還管你趙先生是怎麽想的。”
“如今我給你交房租,要你立個字據也是為了我們雙方今後相處創造很好的條件,雖說談錢俗氣,但是金錢買賣都是出於公平互利的條件下,若是將來發生什麽事我邵依婷在外也能說說清楚給自己留點臉麵。不然的話……”
趙祁晟有種不祥的預感,若是他不應邵依婷就會當眾說自己要搬出趙公館,那他以後就更沒理由去見她,靈機一動搶先說道:“好了,這錢我不會收的。”
“趙家賬上還有你投的十幾萬大洋,每個月分紅下來也不止這個數目,如果你偏要把錢給我,不如直接在每月分紅裏扣,另外你說過想要去趙氏上班,從下禮拜一開始進公司,具體工作的內容我會讓趙君安排好之後通知你,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就這樣,我去公司上班了,趙智煊跟我一起走,送你去學校。”
當斷則斷,如果趙祁晟不這麽說,想必這件事定會一發不可收拾,這邵依婷真是一天都不讓他安生,放在家裏還會溜出去,不如放在公司裏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到時候有事沒事還能瞧上一眼,免得哪天跑了他都渾然不知。
本來還等著聽邵依婷手撕四叔的趙智煊頓時一臉疑惑,這就結束啦?還沒緩過神來,就被趙君請去車上一路往學校狂奔。
而邵依婷看著趙祁晟扒拉著趙智煊逃跑的模樣就覺得好笑,還以為他會很硬氣的說給錢就收,有本事以後每個月都付房租,那她邵依婷還真是沒辦法,畢竟法租界的房子依她的能力根本就租不起,公共租界的還能勉強找一套小房子租下來,到時候一張小臉必然掛不住。都撕破臉麵逼到這份上,趙祁晟還願意讓著她實在是不容易。
“小姐,我們下午還去找房子嗎?”
鬆林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也有些傻了,沒想到趙祁晟會曲線救國用了這麽個奇怪的方式把小姐留在身邊,也實屬不易,若是讓別人知道這邵小姐就是趙祁晟家的太太,誰還敢讓她家小姐在趙氏勞動,不好吃好喝的供著這位老板娘盼著她能吹吹枕邊風。到時候趙祁晟還能找人天天盯著她家小姐的行蹤,這一招真是不得了。
邵依婷淡淡的笑著搖搖頭,她知道趙祁晟也是被自己逼得沒辦法才出此下策,要是讓父親知道自己去趙氏上班保不齊要甩臉色給這個可憐的前女婿看,到時候才熱鬧呢。
不過大家沒想到,去趙氏工作的事還是邵依婷自己提出來的。現在好了,趙祁晟答應她給個職位去上班,如此她也就有機會接觸趙氏的生意,更有理由盯著趙邵兩家的合作,自己投下去的錢也能看到如何運作,起碼不再是盲人摸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