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傷著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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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大廳,鬆林被人放在病床上,由於傷口長時間流血沒有好好的處理,她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灰,可這時候依舊緊緊抓著陪在她身邊的馮思陽,不停的問:“來了沒有,到底有沒有?”
“你別急,這麽多人去找,連你都找到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都到這一刻了,平時隨便說兩句就能打起來的兩個人就連鬥嘴的心情都沒有,紛紛焦急的等在醫院急救室裏。
“鬆林,去病房吧,你傷得重,我在這裏等。”
坐在一旁的趙君這次腿骨折了,送到醫院時眼角的血已經凝結,就算臉上有傷還是沒影響原來英氣的容貌,這也讓在一旁的馮思陽從一開始就看他不爽。
“都等什麽,全給我去診療室把傷口都處理了,一個斷手一個斷腳的,你們待著能幫什麽忙,越幫越忙。”
正當馮思陽準備起身趕人,醫院大廳裏的一陣騷亂讓急救室裏的所有人緊張到汗毛都起來。
“急救室急救室,腦科醫生,外科醫生就位。”
移動病床的滾輪在地麵上摩擦發出隆隆聲響,醫生護士全部進門將已經處理傷口的兩個傷病員用輪椅推出去,就在那扇玻璃門口,鬆林看見林珅和趙祁晟跟在後麵,急救病床比較高,可床上的人似乎失去意識一隻滿是擦傷的手流著血垂在床邊晃來晃去,從她手上的鏈子就能認出,床上的人是他們正在等候的人。
“小姐,小姐……”
鬆林連忙站起來,看到床上的女子臉上有明顯的傷痕,腦袋痛苦的歪在一邊,一頭淩亂的長發纏繞在一起落在白色的棉布床單上,留下一抹鮮紅的血漬。
她哭得撕心裂肺,想要一起跟進去,卻被護士攔在門口,眼看著急救室的大門被關上,就連裏麵的布簾子也被拉上,一個紅色的燈亮起,似乎在告知門外的人邵依婷如今情況非常不明朗。
“我家小姐怎麽會變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珅少……小姐到底是傷哪了?”
鬆林想抬手抓著林珅的袖子,卻因為肩膀受傷,手臂上還有刀傷隻是用藥棉處理了傷口上了止血藥一用力就疼得冒冷汗,臉色愈發變白,反而被邊上的馮思陽扶住胳膊,不讓她輕易亂動。
還沒有從心驚肉跳的場麵中緩過來,林珅木木的眼神看向那丫頭,他也不知道邵依婷傷得有多重,可抱著她從弄堂裏狂奔而出的那一路上邵依婷的腦袋就像失去了支點軟軟的垂在那裏,任憑自己怎麽喚她的名字都沒有一點反應,他開始變得惶恐,第一次這麽擔心一個人,他開始害怕自己可能會失去這個傻丫頭。
良久,林珅才抬眼看了下一旁靠在冰涼的牆壁上失魂落魄的趙祁晟,輕咬自己的下嘴唇低聲開口:“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頸椎,也可能是脊椎,她腦袋受到撞擊,我到的時候已經沒有意識了。”
不論是頸椎還是脊椎,若是真的傷著了那就是一輩子都躺在床上,鬆林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嚇得眼淚像脫了線的珠子,一滴滴落在她受傷的右手手背上。
“你的意思說,可能一輩子…一輩子……”
“不會的。”林珅啞著嗓子,無力的靠在牆上:“那丫頭是金剛不壞之身,她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那是很久以前他們還都年輕,邵依婷和那些男孩一起訓練時被人嘲笑的話,金剛不壞特別抗打。這句玩笑話伴隨了她好多年,以至於那些師兄再次見到穿著小洋裝的邵依婷依舊還是會提起這個詞。可所謂的安慰也不過是自我安慰,鬆林知道,她家小姐可能要一輩子癱在那裏,她還這麽年輕,她還這麽愛漂亮,怎麽辦?
鬆林的精神幾近奔潰,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自責的大哭起來:“嗚嗚嗚嗚……是我不好,我不該躲在那裏,不該讓小姐去引開他們的……”
“不是你的錯,別哭了。”
林珅上前捏了捏她沒有受傷的那邊肩膀,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安慰的話。抬眼看到趙祁晟還愣愣的站在那裏,左手的西裝袖子上還有被玻璃渣子刮破皮膚落在的血跡,這會他也沒必要去追究誰的責任,也不知道如何對這些人說明當時的情況。
“趙祁晟,你去找護士處理下傷口吧!”
林珅對趙祁晟指指,比了下自己的手背,卻看他完全無動於衷,才苦笑道:“這麽等著,你血止住了傷口結住沒處理過會發炎的。”
“不了,我想等她出來。”
趙祁晟垂下頭,還能聽到自己心髒發瘋似得狂跳,閉上眼睛就是邵依婷麵對著自己昏厥過去的那一霎那,如果不是她用自己的小身板為自己擋了那一下,可能現在躺在病床上的就是自己了。
“你們怎麽在這兒?”
聽到這個熟悉的女人說話聲,鬆林眼淚汪汪的抬頭看到穿著一身白大褂的陸欣一臉狐疑的瞧著他們,一時沒忍住眼淚決堤而下。
“鬆林?你…怎麽傷成這樣,發生什麽事了?”
陸欣環視一周,除了林珅和馮思陽外,這些人臉上身上都紛紛掛彩,也不去處理傷口都神情焦急的等候在急救室門口,一個不好的預感告訴她,那丫頭出事了。
“清兒呢?”
“表小姐……”鬆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一抽一抽的完全說不清話。
陸欣轉身對靠在牆邊那個無助的男人質問道:“邵雅清呢?”
她的聲音不大,但邵雅清這三個字就在空蕩蕩的走廊裏一遍遍的回響著。
趙祁晟沒有回答,隻是頹然的垂著腦袋,眼睛盯著地板上泛灰的幾何花紋,身子順著牆壁一點點滑下來,蹲坐在地上,他用手捂著自己的額頭將腦袋埋在胸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那顫抖的肩膀讓所有人都明白,趙祁晟,他哭了。
急救室門口的燈亮了很久,這裏唯一的醫生陸欣侯在鬆林身邊,看她傷口有點深光止血完全不夠,顧不得她千不情萬不願將這個重傷員送到隔壁診療室裏請醫生過來一邊給她掛消炎藥一邊給傷口縫針。
打麻醉時,鬆林還哭著問陸欣能不能不打針,她想清醒的看著小姐從急救室裏出來。
“你不怕痛嗎?”
看那丫頭倔強的模樣,陸欣也是沒招了,默默搖搖頭隻好隨了她想怎樣就怎樣。
待鬆林的刀傷處理好,趙君的腿也老老實實的打上了石膏,隻有趙祁晟還是那般傻愣愣的坐在門口,雷打不動不願離開。
正當鬆林和趙君要被送到病房裏去,急救室的門打開,一位護士出來看到陸欣似乎發現新大陸般驚喜的說道:“陸大夫,你來的正好,急救室裏的女病人需要做個檢查,麻煩你進去看一下。”
“我?”
陸欣眼皮一跳,為什麽要她進去,她可是婦產科大夫啊!
她也沒有猶豫,直接隨著護士進去,留下門外一女四男麵麵相覷眼巴巴等著。
大約二十分鍾左右,急救室的門再次被打開,醫生護士陸陸續續從裏麵出來,其中一位戴著口罩的醫生問道:“請問誰是病人家屬?”
在場沒有一位能算邵依婷的家屬,而一旁的趙祁晟想說話又開不出口。
“我是。”陸欣從急救室裏慢慢的走出來,慢慢褪下戴在臉上的棉口罩。
“陸大夫?”那位醫生笑道:“那就把病人送去病房去吧,你正好下班有時間陪在邊上觀察一下。”
鬆林已經等不及看到自家小姐,微微皺著眉擔憂的問道:“大夫,我家小姐怎麽樣了?”
“病人身上都是些皮肉擦傷,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和脾髒,頭部受到撞擊,不排除會有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一晚。”
這位醫生說完,便對陸欣點點頭離開,大家聽了他的話才籲了口氣,然後看著邵依婷從急救室裏被推出來。
“小姐…嗚嗚嗚…小姐……”
一看到邵依婷一動不動躺在病床上,嘴角還有被毆打導致的淤青,臉頰上還貼著一塊紗布,那模樣可憐至極。
“小丫頭,快去病房裏躺著,你自己的傷那麽嚴重,一會要是昏倒了我們還要照顧你呢。”林珅把鬆林推到馮思陽那裏,看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的朝邵依婷的床位處看去,輕輕的歎了口氣:“我會陪著她的,還有陸欣在,要是清兒醒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好不好?”
鬆林噙著淚,可這時候身體已經承受不了這麽大的負荷,隱隱有些頭暈目眩,隻好咬著嘴唇勉為其難點點頭應下:“好吧。”
等兩位重傷員被送回病房,趙祁晟臉色泛白的坐在病床邊,看著邵依婷昏迷不醒的樣子,心髒像被一雙大手揪住一般疼得厲害,他想伸手去摸摸邵依婷的臉頰,卻被陸欣製止住:“你的手上都是血,能不能去處理一下?你不怕感染她身子弱可經不得你這麽折騰。”
林珅瞥了他一眼,想到邵依婷受了這麽多苦還不是被這個男人給害得,語氣直接變得有些難聽,就差沒直接把人給趕出病房:“是呀,人都看到了,你也該幹嘛幹嘛去,別杵在這了。”
趙祁晟也沒說話,好似那些話完全沒有進他的耳朵裏,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邵依婷稍有變化的容顏,就在剛剛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她一輩子醒不過來就一輩子陪著她,如果她因為容貌受損無法再嫁就再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如果……她要我放手,這輩子,不再糾纏。
“清兒!清兒……”
也不知道是誰通知了邵家人,陸曼琳像是瘋了一般衝進病房裏,看到他們三個人圍在病床前,而自己的女兒直挺挺的躺在那裏毫無意識,竟不顧形象的撲向邵依婷。
“姑媽,別碰她,清兒做了檢查身上有傷口。”陸欣一說,陸曼琳立馬收手,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曼琳…”
邵銘暉帶著邵世傑從門口走進來,看夫人的樣子就知道邵依婷的狀態很不好,他掃過屋裏人一眼,發現鬆林和趙君都不在,而趙祁晟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裏,受傷的手背上露出猙獰的傷口,雖說傷得不重但看著也挺觸目驚心。
“邵銘暉,你看看我的女兒,她前兩天還活蹦亂跳的,今天就躺在這裏一動不動,這就是你說的沒事?”
這會,陸曼琳已經失去理智,稍顯失態的質問自己的丈夫,是他口口聲聲說邵雅清沒事,他說趙祁晟會照顧好女兒,可今天本來好好等他們來家裏吃飯,卻等來了這麽個壞消息,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邵世傑知道父親也不忍心,更擔心母親把怒氣都撒在父親身上才開了口:“媽,爹怎麽可能知道…再說事出突然,大家也都不想清兒受傷…”
“唔嗚…好吵…”
床上的人兒微微皺了下眉頭,想翻個身卻疼得呲牙咧嘴,想要抬下手臂卻覺得有膠帶貼在皮膚上的奇怪的感覺。
趙祁晟猛地竄起來,抓著邵依婷的肩膀,攸得紅了眼眶:“依婷…”
“嗯?”邵依婷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男人那難看的臉色,還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臉部肌肉稍顯僵硬的撇著嘴笑了聲:“怎麽一下子變這麽醜了,還抓著我,想占便宜呢?”
她歪了歪腦袋,又覺得渾身上下好幾處地方火辣辣的疼,還忍著疼痛調戲一下這個傻男人:“我不是好好的麽?哭喪著臉真難看,快給我笑一個。”
看她還能對自己開玩笑,趙祁晟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傻傻的露出笑來,可心裏又覺得難過的厲害。那哭笑不得的表情直接受到了邵依婷的嫌棄:“唉,笑得比哭還難看。”
“邵依婷!”
“嗯?”
趙祁晟突然緊緊摟住床上的女人,那力道大的把邵依婷的箍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喂歎一聲:“活著就好。”
“唔…活著…都要被勒死了。”她的小臉憋的通紅,突然後悔對趙祁晟開玩笑,真是沒被他害死就被他勒死,早知道就裝睡了,悔啊!
“咳咳…”邵世傑的咳嗽聲打破了原本稍顯溫情的氣氛,這會趙祁晟注意到自己是在有些太激動便放開了她,反而讓邵依婷愈發紅了臉。
“怎麽都在呀?”
她這才發現,原來不隻是趙祁晟在病房裏,父母哥哥,表姐還有她的珅哥哥都在這兒圍觀。
“你們小兩口也太肆無忌憚了點,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看哥哥似笑非笑的樣子,邵依婷恨不得在床上挖個大洞把自己埋起來,奈何傷口太多,隨便一扯就疼得她倒抽冷氣,隻好笑笑裝作乖巧的樣子對哥哥眨眨眼睛。
可這時她發現屋子裏少了兩個人,這下尖叫了一聲:“啊!鬆林和趙君,他們倆…”
林珅撣了撣西裝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白了她一眼:“他們沒事,都在隔壁病房裏待著,鬆林那丫頭為了看你出急救室在門口等了好久,血都快流幹了,誰曉得你現在才想到她。”
聽到他們安好邵依婷也心安了不少,換上有些撒嬌的調調對林珅笑道:“啊呀,腦子一片空白,還怪上我了?”
“祁晟,你的手…”陸曼琳這會才發現女婿這雙漂亮的手也破了相,想到方才光關心自家閨女,倒是冷落了這親女婿。
“我沒事,血都止住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藏到背後,沒想到因為林珅的一句話瞬間變臉。
“你不處理沒事,最多以後留點疤痕,反正是男人無所謂好不好看。隻不過清兒可是喜歡手漂亮的男人,了不起你以後別把這手露出來。”
他沒想到林珅說完邵依婷就跟著在那裏點頭,忽然想起剛才那兩個人都催著他去處理傷口,原來是這個緣故,若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邵依婷嫌棄還真是得不償失。
邵銘暉總覺得今天這件事有古怪,又不能在妻子麵前問起來,便掃了屋裏的男人們一眼,說道:“世傑,阿珅你們跟我出來,一會叫護士進來給祁晟處理傷口。”
“好!”林珅知道他的用意,跟著邵世傑一起出去,一會護士也進來給趙祁晟上藥,而邵依婷強卻忍著疼痛坐起來,確認自己的腰椎脊椎和頸椎都沒事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原本看起來已經平安無事的邵依婷忽然覺得眼前一黑,一陣惡心從胸口翻上來,趕緊用手捂住嘴,卻怎麽也抵不住那一股子酸水向上泛。
“怎麽了這是,這孩子,到底怎麽了?”陸曼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有些沒方向,陸欣眼疾手快從床下拿了個空臉盆放在她麵前,還沒放手就見邵依婷“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黃膽水。畢竟是做醫生的,病人什麽情況一目了然,她沒有像陸曼琳那樣著急上火,還不急不慢的拍拍邵依婷的後背就像是在安撫著她。
“怎麽會吐了呢?”陸曼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也拍著邵依婷的後背,可拍著拍著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能吐成這樣八成這是……
她轉身瞧著在一旁皺著眉頭愣神的趙祁晟,一個不樂意就拍在他的肩上沒好氣的說道:“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拿水。”
“哦哦,好的嶽母。”
趙祁晟眼睛盯著邵依婷,一轉身就撞在凳子上,疼的呲牙咧嘴還得忍著不好發聲。從外麵打了杯開水回來,想給邵依婷漱口,沒想到太燙了直接被她灑在懷裏的大臉盆,嘴裏還喊著:“噗……燙死了。”
“啊喲,你看你,怎麽弄這麽燙得。”陸曼琳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但這會不好好磋磨自家這位小姑爺那以後哪來的機會,便吩咐道:“你以後要試好溫度再給她喝,要是燙傷了,你不心疼呀?”
“是,嶽母,我以後會注意的。”
趙祁晟連連點頭,那恭敬的模樣就差低頭哈腰了,趕快再去打了杯溫開水回來,伺候邵依婷喝下,但沒喝幾口又吐了。
“這是怎麽了呀?依婷,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正常的,這段時間是會這樣的。”
陸欣一說完,陸曼琳便愈發肯定邵依婷應該是有了便激動的對女婿說:“祁晟啊,不是我說你,這照顧人的本事你可連她爹爹都不如,以後有了孩子你做父親的要負責照顧好這一大一小……”
“媽,你說什麽呐?”邵依婷剛開口製止,這一句話還沒說幹淨立馬又抱著臉盆狂吐,實在連水都吐不出來還一個勁的幹嘔,難受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東西,暈得七葷八素就差厥過去了。
“傻丫頭,你做事千萬別再魯莽知道嗎?以後當媽了就明白,身體才是最最重要的。”
“誰要當媽了?”邵依婷這會看陸曼琳眼眸閃爍充滿了期待便知道她的母親大人這是又誤會了。
陸欣倒是聽明白了,忍著笑解釋道:“姑媽,清兒沒懷孕,她這會犯惡心是正常的,輕微腦震蕩是會有這樣的反應。”
“不是懷孕?”陸曼琳此時倒有些失落,尤其是聽到女兒還是腦震蕩就愈發擔心了:“你說是腦震蕩,唉,這孩子本來就有點黃魚腦袋,還傷著腦子了,這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