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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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依婷在趙家昏睡了將近三小時,期間陸曼琳有些不太放心還是打了個電話過來,好在趙祁晟支支吾吾的說是有些事要她幫著一起處理下,想讓邵依婷今天住在家,這個當“女婿”的嘴巴甜,把丈母娘哄得開開心心便安心讓女兒在趙公館裏住一晚,明天再回邵家。

    對於邵家的做法,趙智煊有些不滿意,他並不知道邵依婷就是陸曼琳的女兒,倒是覺得邵家人仗著這件事刻意給趙家看臉色,不滿的對四叔抱怨:“邵太太為什麽一定要把她叫回去住?”

    “你在擔心什麽?”趙祁晟沒有正麵回答,卻把趙智煊一下子問倒了:“不就是在邵家住兩天,讓邵家人給她養養身子沒什麽不好的,何況鬆林也在,陸家人世代做藥學醫照顧她也算是件好事。”

    “可是……可……”趙智煊沒說出口,四叔說的理他都懂,可是邵依婷在邵家他又不能住邵家,反倒是這個邵家的“侄女婿”能跟著住進她的閨房,對於趙智煊而言不免有些心裏不悅。

    趙祁晟也不高興多費口舌,轉身就離開了二樓,獨獨留了個背影給趙智煊。他內心一直不能接受這兩個人之間的事,但如今隻有邵依婷在他身邊才能得到兩廂平衡,換做是過去別說是利用一個女人,就是利用完再拋棄這樣的事他都能幹得出來,可現在對象換成了邵依婷卻將自己置於被動的那一邊,這也是拜趙智煊所賜。

    而屋裏的邵依婷漸漸轉醒,身子卻乏得難以動彈,小腹又漲又痛,若是讓鬆林知道了一定是換來一句大大的活該。

    她默不作聲,乖乖的躺在床上,等著趙祁晟進來指著自己臭罵一頓,可等到天黑了這男人才進來,看到她也沒說什麽,隻是摸摸她的額頭問了句:“還難受嗎?”

    “好多了。”她眨眨眼,那模樣有點怕,有點呆,有點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

    趙祁晟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沒法說什麽,他能理解邵依婷最近一段時間的壓抑,心裏的痛苦,她需要一個地方去發泄,依照她的性子,暴飲暴食的可能性最大,怪隻怪趙智煊管不住她。

    “餓了吧?”

    邵依婷搖搖頭,剛才疼得都想吐,哪還會餓?

    趙祁晟把她扶起來,拿了個軟枕墊在背後,將黏糊在她臉上的發絲理到耳後,輕聲說了句:“還是吃點,別把胃熬壞了。”

    “沒胃口,難受。”她眼淚汪汪的,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委委屈屈的狀態下竟有些撒嬌的味道,讓趙祁晟不禁勾勾嘴角。

    “我和邵太太說今天就住在這裏,等明天好了把你送回邵家住幾天,讓她照顧你也好。”

    聽了這話,邵依婷有些小小的失落,眸子一暗:“不想被人管著。”

    而趙祁晟卻聽出了她的心裏話:“是不想和他離得這麽遠吧?”

    “啊?”

    邵依婷一愣,抬眼看到他苦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良久,趙祁晟幫她扯扯被子,靜靜的坐在邊上開口:“財務那裏匯報,老宅的確有了動作,我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那就要看你想要什麽結果了。”邵依婷的胸口有些難受,卻還是裝作沒事人似得:“這個計劃是我和你聯合起來,早晚有一天都會被人發現。”

    “所以,你不擔心自己會後悔?”趙祁晟表麵上看似雲淡風輕,可內心卻燃起了熊熊烈火,他要一個幫手,這個幫手必須是邵依婷,準確來說是邵雅清,有這麽一個女人誠心誠意的幫他才能事半功倍,可是她的心如今向著誰?

    她調皮的吐吐舌頭,故作輕鬆的調侃:“如果有後悔藥,我一定先吃了不讓自己肚子疼。”

    趙祁晟還能說什麽,堪堪一笑,看著那扇半掩著的窗,竟有心想將那上麵釘上木板全部封死,這樣趙智煊應該就進不來了,但如今是的勢態,智煊應該不再需要爬窗,直接從房門處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不就行了,沒有老夫人,沒有老宅的女眷們,這裏的人都知道趙智煊喜歡她,而她也喜歡趙智煊,這樣的感覺真差。

    看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邵依婷還以為他想到了將來趙家將被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感到煩惱,頓時有些擔心趙祁晟會不會認為自己自私?

    其實邵依婷並不覺得自己自私,而是非常非常自私,在被一次次欺負後已是不止一回想要用趙智煊來刺激老夫人,把她手裏所有的財產都搶走交給趙祁晟這家夥,最好把這個老女人氣死,可這樣,趙智煊一定不會放過自己,對,這個男人看著溫柔似水處處對她有求必應,但那畢竟是老夫人的孫子,方家的繼承人,他的能力更不是自己可以低估的。

    一會,小蘭端著飯菜進來,還給邵依婷煮了一杯紅棗紅糖水,這玩意一放到她麵前就能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水汽蒸騰在自己臉上,把皮膚蒸得燙燙的發紅。

    看著飯菜都放在跟前,就差讓人喂自己吃飯,邵依婷不滿的搖頭歎氣:“當女人真是可憐,一個不注意就像得了什麽重病,隻能這麽躺著。”

    沒有老宅的女人在家,連小蘭也變得開朗多了,這會還知道搭話:“那是四夫人自己不好,偷吃冰糕的後果。”

    “哼,我沒有偷吃,我光明正大的吃的。”邵依婷嘟著嘴窩在床上看起來可委屈了,哪還想得起來吃冷飲的時候是多麽暢快。

    小蘭看看趙祁晟在,便準備把飯菜放好就出去了,離開前還偷偷瞄了裏麵一眼,不知道先生會不會給四夫人喂飯呢?先生的模樣生得好,手指頭又白又長骨節也不是太明顯,用這麽雙漂亮的手拿著筷子夾著的菜吃到嘴裏不知道味道會不會更好些?

    她還在門口幻想著屋內粉紅色的氣氛,不想轉身就對上趙智煊的目光,原來那雙和先生一樣柔情魅惑的桃花眼今天看起來冷冷的,可沒一會又恢複了原來的溫熱。

    “小少爺,你……”

    小蘭看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看,就像是要透過自己的身子看到些什麽,轉念一想背後是邵依婷房間大門,難道小少爺是想看四夫人?

    “她醒了嗎?”

    趙智煊的說話聲很好聽,但這會小蘭聽著卻不覺得有這麽舒服,胡亂點點頭想走,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四夫人剛才在裏麵和先生說話,我端了飯菜進去現在應該吃上了。”

    四夫人?趙智煊的腦子裏過了遍這個稱呼,沒想到祖母她們離開後什麽東西都沒有留下來,唯獨給邵依婷留了這麽個稱呼,而小蘭叫得還挺順口。

    可他沒有什麽資格去糾正這個丫頭的錯誤。

    她不是什麽四夫人,不是趙祁晟的夫人,她隻是邵依婷,是我和趙祁晟可以公平競爭的女人。

    不過一開始就沒有什麽公平可言,誰讓趙祁晟先遇上了她,先娶了她,不然,後麵也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事糾纏。

    小蘭看他沒說話就悄悄離開,她不知怎麽的突然覺得平時還算和氣的小少爺這會看著比先生還要冷冰冰的,古怪的很。

    他的確古怪,趙智煊在邵依婷昏睡的三小時裏出去了一小會,說是買東西,其實他去見了蕭順,得知了一些趙祁晟已經知道的消息,王琪為了幫助王家居然動了他名下的財產,動了趙家長房的錢。這些錢一直都在趙氏作為補充資金防止出現緊急狀況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然在這種時候被祖母用上了。

    趙智煊有些惱火,他沒想到的是祖母在做了這麽多錯事之後竟然還錯上加錯,把趙家的錢拿出來貼補王家那個大洞。

    原本他想找邵依婷商量能不能讓邵家放過王家,可到了門口他便猶豫了,邵家無非就是想為邵依婷出一口惡氣,給她掙個臉麵,讓趙家乃至王家人都知道她邵小姐是碰不得的,可為什麽這件事一環扣著一環,而祖母又一個勁在上麵栽跟頭,究竟是為何?

    屋裏,邵依婷謝絕了趙祁晟的主動喂食,搶過筷子自己吃飯,不過她身子難受連力氣都沒有,好似那場痛經將她身上的神力全部吸走了,隻留下一灘沒用途的爛肉在床上這麽躺著。

    “我真的可以自己來,你別添亂了,繼續說你的。”邵依婷起身坐到桌邊,腰腹的脹痛已經漸趨減輕,但還是有些難受,就連支起身子都特別費勁,而拿著筷子的手還有些發顫,差點把肉都掉桌子上。

    趙祁晟無奈的瞧著她的怪模樣,忍不住送了個白眼:“真夠倔的。”

    “真煩,你都說了不能慣著那些女人,我還敢讓你伺候,沒準哪天你轉過身來對付我,不劃算不劃算。”

    邵依婷夾了口青菜送嘴裏嚼了嚼,這會沒什麽胃口,舌頭都快嚐不出味道了,要不是趙祁晟在她就直接舍棄了這頓飯。

    “你說我要不要阻止財務那裏的資金流出?”

    趙祁晟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倒是邵依婷一下子就聽懂了,笑道:“我當你在想什麽,其實你可以管也可以不管,我說過關鍵看你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真這麽簡單就好了,老夫人老夫人,和那個詞一樣都帶個老字。”

    可能和邵依婷呆久了,趙祁晟說話的調調也變得有些怪怪的,邵依婷忍不住笑了:“老當益壯,老驥伏櫪,老而彌堅?”

    “我說的是老奸巨猾。”他用手指敲了下桌麵,皺了下眉頭:“而且這件事恐怕智煊也已經知道了。”

    “那才能達到效果。”邵依婷放下筷子,眯了下眼睛:“老夫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動她的東西,她的錢財、她的地位、她的孫子、她的榮耀,可她能動的錢財何嚐不是留給趙智煊的,王家這樣的家庭哪會給一個出嫁多年又嫁的不錯的女兒這麽多財富,巴不得她都往自己家搬。”

    她微微一笑:“所以趙智煊知道也無可厚非,最多就是多一個人盯著她。這錢她不動,王家就會動她,她動了你就要扳倒她,別以為趙智煊到時候又會出來幫忙,一次兩次還好,每回都這樣他也會倦的,王家於他的確有血緣,可你覺得這八分之一的血統對一個還能繼承另一個八分之一血統所有財富的男人來說,他會更偏向誰,遷就誰?老夫人和王家飲水不思源,早晚都會被他拋棄。”

    聽邵依婷提起方家,趙祁晟沒有一點驚訝,他早就料到邵銘暉會把這件事告訴邵依婷,而邵老爺子無非就是想用這件事來敲打自己的女兒。對於邵家這位老爺子而言,邵依婷這個女兒遠比那位長子更像邵家人。

    原因很簡單,夠狠,夠毒,夠有野心。而邵世傑這個人他接觸過,看著是有大家族長子的風範,但實際上性子還是隨了那位賢淑的陸家大姑奶奶,相比之下被放逐在外的邵依婷更具備一個掌門人所需要的狼性。

    果不其然,兩天之後在邵家與侄兒玩填字遊戲時得知趙祁晟動手了,老夫人因沒有經過董事會和總經辦的同意擅自將趙智煊名下的備用金提出來,且這筆錢財如今不知去向,老夫人矢口否是被自己揮霍使用疑似落入到了王家的手裏。而王家如今拒不承認收了老夫人的那筆錢,同時表示不願支付邵家提出的賠償,登報聲稱這件事完全就是趙家人故意為之想在事後將王家一舉搞垮。

    這場狗咬狗的戲碼足足上演了一周,直到邵依婷再一次從邵家搬出來回到趙公館時已經是六月中旬,她的精力也不夠去管趙家的那些破事,一門心思的要為自己的店麵做裝修。

    回到趙公館兩天都不見趙智煊的蹤影,她有些失落,卻沒有表現出來。邵依婷心裏很明白,若是趙智煊知道今天這局是她設下的,最終他們倆也隻能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卻不料在趙公館住了第三天遇見風塵仆仆從趙家老宅趕回來的趙智煊那一臉滄桑的神情和消瘦的麵容,她竟然後悔了。

    那會她還在廳裏看良友畫報,上麵的摩登女郎有的穿著暴露,有的雍容華貴,而畫報給她們安了個統稱叫做名媛。

    手臂上還幫著紗布的鬆林坐在一旁看著那一幅幅畫像,默默搖搖頭:“要是老夫人那樣的老太太看到定會說這分明就是花樓裏出來的名妓,該亂棍打死。”

    “喲,你連老夫人會想什麽都知道了?”邵依婷搖著扇子,感覺吹到的都是一股子熱氣,看那畫報上的姑娘穿得那麽清涼,她也忍不住躍躍欲試一番,要不是還看著趙祁晟會回家的份上,她才不管那些古怪的眼光。

    正想著,聽見大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一個欣長的身影打在地上形成一道黑壓壓的影子,正好有一處遮住了邵依婷看畫報的光,她抬頭還想嘴欠的說趙祁晟怎麽二次發育又長高了,卻發現趙智煊站在門口,天氣悶熱已經將一身西服外套褪去搭在手臂上,薄薄的襯衫不似過去將他的好身材顯得淋漓盡致,這會看著竟有些晃蕩,似乎輕瘦了不少。

    “智煊……”她放下畫報,身子離開沙發緩緩站起來,兩周不見的兩人再次見麵恍如隔世,本以為看到他的臉還能欣然一笑,沒開口就覺得鼻子一酸,有想落淚的衝動。

    趙智煊還以為她依舊住在邵家,沒料到一進門就看見邵依婷恬靜優雅的坐在那裏,就連那雙他心心念念的雙眼也盡是溫柔,自己結結巴巴的問道:“你……搬回來了?”

    “嗯,剛回來兩天。”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看,邵依婷還以為是自己臉上的傷疤太明顯嚇著對方了,下意識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不好意思的說道:“是不是臉上的疤嚇著你了?我也沒想到血痂掉下來之後顏色會變深,現在看著好醜。”

    她幹幹的笑了聲,心裏有些不悅,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往日她總是嗤之以鼻覺得這樣的事都是那些需要依附於男人的女子才會做的事,直到那會趙祁晟抬手摸著她的傷疤說道:“如果這道疤一直祛不了,你可就要一直這麽醜下去了。”

    當時她還不高興的把趙祁晟的手打開,狠狠瞪他一眼,耳邊竟然是他有些嫌棄又有些認真的說著:“他要是因此嫌棄你不喜歡你了,我會看在你幫我的份上,勉為其難,再娶你一次。”

    如今看他的表情,應該是嫌棄了。哪怕不是為了這道疤,為了邵依婷做了那些事,趙智煊一定都清清楚楚。

    老夫人王琪如今被關在老宅一切權利皆被收走,手裏的財產在族人的見證下全數轉移到趙智煊的手裏,聽說隻留了些首飾和閑錢,就連那滿抽屜的大黃魚金條都被收走了。王家不仁不義的行為也被登報,和趙家的生意就此斷的幹幹淨淨,聽說很多供貨商都上門取要債,沒了趙家這個冤大頭源源不斷的送錢,王家已經支撐不了那些貨款、債務和邵家的賠償,更是狠心的向外宣布與王琪和王慧娟從此斷絕一切關係。不過似乎這場狗咬狗的好戲還未落幕,老夫人這條老母狗就已經被咬成了重度傷殘,就連她有舐犢之情的孫兒也為此變得疏遠,簡直就是鏟斷了根基還被邵依婷生生砸斷了兩根肋骨那般鑽心的疼。

    眼看著趙智煊一步步靠近,邵依婷卻不自覺的低下了頭,錯過身子去了二樓。

    趙智煊沒有跟上,隻是淡淡的看著她的背影,眼裏有欣喜、有失落、有悲傷、有渴望,太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

    許久,回房間卻見邵依婷等在門口,可她還是低著頭,陰影打在她的臉上顯得有些嬌羞,看不出她內心其實特別緊張,她害怕趙智煊,怕從此形同陌路,怕他心生厭惡,卻在抬頭的那一霎那發現眼前一黑,接著被攬進一個寬大的懷抱裏。

    趙智煊的身子還帶著一股暑氣,惹得邵依婷的小臉有些泛紅,把臉埋在他的胸前,還能聞到那股子熟悉的淡淡的香草味,夾雜著汗水的氣味,不覺得難聞。

    “我想你了。”

    就這麽一句話,讓邵依婷徹底淪陷,她也想他,非常非常的想念他,可有害怕想念,怕見麵後一切都變了。

    可趙智煊說完沒有再發聲音,雙手輕輕的鬆開懷裏的人,低著頭看她。

    “怎麽了?”

    邵依婷的心都揪在一起,從離開趙公館到再次見到他已經隔了十天,十天足以改變這麽一個人,從一個懵懂的少年一下子變成承擔這家族期望的大男人。十天,邵依婷的心一直隨著那些消息起起伏伏,她耳朵裏聽著老夫人的境況,心裏想的卻是趙智煊,他好嗎?累嗎?恨自己嗎?

    當所有疑問還未解開,邵依婷的心依舊懸在那裏,戰戰兢兢地抬眼對上他的雙眸,嘴唇被一片溫柔堵上,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值得的,因為她早已付了心動了情,就像現在,聞著他的氣息,吻著他的唇,耳畔聽到的是兩人噗通噗通狂亂跳動又交織在一起的心。

    ------題外話------

    重感冒患者,思路有些亂亂的…亂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