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他在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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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銘暉的書房格局很特別,進屋就是個橡木桶製成的紅酒櫃,偏偏邊上有兩個倒掛著的紅酒杯。
這一進門,邵依婷才走了兩步把書房門關上,轉過身就看到酒杯朝自己身上飛來。
要不是反應快,沒準就被砸中了,她急忙一跳,杯子砸在自己的腳邊,“哐當”一聲,玻璃四濺。
別說她被嚇著了,就連客廳裏沒來得及坐下來的趙氏叔侄都被這玻璃炸裂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三步並兩步的往書房方向衝過去。
二樓正在看書的應虹也聞聲走出房間,正巧陸曼琳也走到樓梯口,兩人什麽話都沒說趕緊衝下樓查看發生了什麽事,結果第一眼看到的卻是趙智煊想要湊到書房大門處貼上耳朵偷聽裏頭的聲音。
見樓上有人下來,趙祁晟才拍了侄子的肩膀示意他別再這般不懂事的杵著。
屋外,趙智煊看到陸曼琳假裝乖巧,屋裏,邵依婷對著邵銘暉不敢多言。
之前的話大家都沒聽到,隻是後來邵銘暉愈發控製不住情緒,聲音越來越響。
“你還不嫌家裏的事多,準備氣死你媽和你老子是不是?”
……
“你看看,那些報道氣得你媽都快發心髒病了,自己躲在趙家不敢回來就以為沒事了,好了,現在人家鬧上門來了,要我賠個新娘子給他,你讓我拿什麽賠?”
……
“倒是給我說話,啞巴了?在外頭給趙氏賣命的時候能說會道,回到家別給我看臉色,這些年我不管你倒讓你為所欲為起來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弄出什麽名堂來!”
眾人站在門外偷聽,可就隻聽見邵銘暉的罵聲,偏偏邵依婷這會一個屁都不敢放,被父親罵得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可就是低著頭回話。
應虹在外麵急得不行,她總擔心邵銘暉會對邵依婷動手,就剛才的那一記響聲已經夠驚心動魄的,萬一這屋裏上演拳打腳踢,就她這小姑子的身板哪能受得了?
“公公怎麽會生這麽大的氣呀?媽,要不,進去勸勸,畢竟婷婷是個姑娘。”
卻不想陸曼琳搖搖頭,抬眼看趙智煊臉色發白,便知道這小夥子也沒料到邵銘暉會動這麽大的氣。
“你都說了什麽?”
趙智煊皺著眉頭,看四叔表情淡漠又遮不住眼中的憤怒,他怕了,愣是不敢說出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半晌,邵依婷貼著牆壁站著,若不是有這堵牆她可能已經腿軟跌倒在地上。
彪悍如她邵小姐也經不住父親的這一股子怒氣,要知道邵銘暉對這個女兒是寵愛有加,雖然當年狠下心讓她去吃苦,但當著她的麵是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更何況是剛才那般粗魯的砸東西。
女兒不出聲,當老子的也發泄不出來,上前對著直發愣的邵依婷壓低聲音問道:“邵雅清,我這個當爹的有沒有虧待過你?我讓你嫁給趙祁晟,給了你逃跑的機會,是你自己放棄的。你說同意嫁過去,這世間沒有後悔藥,也容不得你這樣胡搞。把趙家攪亂了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她一時半刻也沒法回答父親的話,自己壓根就沒想要把趙家搞亂,隻不過她和趙智煊發展的有點快,畢竟還年輕對於現狀自己還是有些沒方向的。
“爹爹,我錯了。”
除了這句我錯了,也沒有其他能說的話。
“你當趙祁晟是傻子嗎?今天你給他戴了頂綠帽子,哪那麽容易能善罷甘休?要不是看在我和你大伯的麵上,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你這是想讓我們兩個半老頭子被人戳著脊梁骨過日子嗎?”
父親的話讓邵依婷有些摸不著頭腦,可她也知道趙祁晟對自己好,在趙氏維護她純粹就是為了她背後邵家的那點資源。
說她一點點滲入趙氏,不如說趙祁晟用自己一點點綁住邵家。
這個分寸一旦拿捏的不好,就會變得被動。
邵銘暉看女兒目光黯淡,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臉也垮下來,不禁也有些心疼,壓製著怒火問她:“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啊?”邵依婷驚訝的抬眸,視線與父親碰撞,又心虛的低下頭。
怎麽想的?
邵依婷隻想和趙智煊好好的過日子,這樣的想法可以告訴父親嗎?
書房裏恢複了安靜,屋外的人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有陸曼琳在趙智煊也不敢過於放肆的貼著耳朵偷聽,眼睛像是控製不住的不自主的往書房張望。
看趙祁晟一臉陰沉,趙智煊還是提起一點勇氣偷偷問道:“四叔,她在裏麵不會有什麽事吧?”
“我哪知道?”
今天這事擺明了就是自家侄兒不給自己臉麵,膽敢跑到邵家來宣示主權還想著裝沒事人,這如意算盤打得是夠好的。
“可是,邵先生看起來脾氣不大好。”
趙智煊垂著頭看似在自言自語,實際是想說給陸曼琳聽,好歹那是她的親生女兒,女兒在家都是用來寶貝的,何況他看得出陸曼琳對這個女兒是格外的心疼,更不會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在裏麵被教訓不出聲。
這話趙祁晟也聽得清清楚楚,低聲警告道:“閉嘴,今天還嫌自己的話不夠多,依婷要是吃了教訓那也是你害得,一會回家自己拿著藤條給我在門廊下跪好!”
趙智煊在自己叔叔麵前那張臉皮早已是百煉成鋼,他知道趙祁晟罰他隻是要給陸曼琳麵子,自己的四叔還是心疼自己,不會做出太過分的事。
也就在別人麵前,趙祁晟還會對自己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就在這麽短短的幾分鍾裏,趙智煊甚至有些懷疑,四叔對邵依婷的感情是否還一如既往,既然喜歡為什麽在趙公館的這一年裏他不爭不搶就像什麽都不在乎似的。
殊不知很久以後,趙智煊也不再爭搶的那一刻,每每想起趙祁晟曾經的表現,亦如是在掌摑自己的這張臉。
邵依婷不出聲,當父親的也不得不采取措施:“趙智煊的課業還有一個月就結束了,到時候我會讓趙祁晟把他送回老宅,你給我安安分分的待在上海別再鬧出那些沒皮沒臉的事來。”
“不要,爹,別讓趙祁晟趕他走。”
邵依婷聞聲連忙搖頭,拉著父親的衣袖就像個可憐的孩子,一雙鳳眼閃著瑩瑩淚光讓人心疼極了。
可看著邵銘暉決絕的表情便知這件事他非插手不可。
“這事就這麽定了,由不得你說不字。”
對於父親的舉動,門外的“罪魁禍首”還絲毫不知情,隻是那右眼皮不停亂跳,心裏一時慌了而神。
這時候,電話響了兩聲,陸曼琳提起聽筒聽了兩句後,連忙掛斷神思緊張的衝向書房敲門。
“銘暉,快點開門,有急事。”
邵銘暉開門後,礙於這是家事陸曼琳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
“什麽?還愣著做什麽,趕緊走。”
邵銘暉不忘把女兒也叫出來,走到客廳時對著應虹吩咐道:“你在家陪著你媽,我帶著你妹妹去處理點急事。”
應虹連聲應下,看了看沙發處還坐著趙家那兩個大男人臉色極為不好看,示意邵銘暉開口。
沒想到他一句話也不說,帶著邵依婷就離開。
聽到汽車發動聲響,陸曼琳便知兩人已經離開,難得露了點笑臉對著趙祁晟說道:“女婿,你嶽父帶著她有點急事要辦,怕是要到晚上才能把這丫頭送回家,你要是公司有事就先去吧。”
這擺明了是下逐客令,可趙祁晟聽著卻不覺得刺耳,光那一聲女婿便知道在陸曼琳心中自己的地位依舊不變,隻是在旁從未被提及的趙智煊拉長了臉,心裏怨的不行。
待汽車開進兄長家的邵公館,邵銘暉率先下了車,見管家急得滿頭是汗說了句你們可算來了,便覺得情況不妙,也不顧邵依婷在後頭趕緊進了屋。
這一進去就聽見邵夫人的哭聲和邵雅寧帶著哭腔的尖叫:“你給我滾,滾出去。”
隨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雅寧你別衝動,雅……啊……”
伴隨男人痛呼的是一記槍響,這下可把邵依婷和邵銘暉給嚇壞了,尋著槍響連忙跑過去。
這條往小客廳的走廊裏,還有一個男人也聞聲跑去,在他們的前頭,速度很快,從身形上邵依婷不難看出這個人就是鍾征。
“他怎麽在這兒?”
邵依婷一邊跑一邊低聲呢喃了聲,想著這屋裏能讓雅寧姐姐如此激動的男人應該就是那個不要命的傅衡了吧。
可能是跑得速度太快,當鍾征的步伐停下來時,邵依婷沒來得及停住差一點就撞在他後背上,兩人擦身而過,對視了一眼滿是驚奇。
再定睛一看屋裏的景象,邵依婷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邵雅寧雙手顫抖的捏著一把手槍,槍口就指著不遠處的傅衡,她的眼眶泛紅明顯是哭過了。
她情緒有些激動,整個人都微微打顫,從她的背影看過去邵依婷竟瞧出種看破生死的決絕,讓人心驚。
“邵雅寧……你……真……真開槍?”
對於方才的拿機槍響傅衡似乎才反應過來,手槍子彈擦過他的手臂磨破了西裝布料,快速的飛到了牆壁上,留下彈殼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雖說是虛驚一場,但天曉得她槍裏還有多少顆子彈,若是下一槍對準他的腦袋或是心口,那今天邵公館之旅將成為他傅公子人生中的最後一程。
傅衡這張臉還是挺有看頭的,本身長得就不錯,這會一臉難以置信的瞧著邵雅寧,眼裏藏不住的失望:“你要我死?邵雅寧你要我的命?”
“對…我是很想讓你死,這些日子你折磨我還不夠嗎?”
說著,眼淚從她的眼眶裏奪出,落到邵雅寧的臉頰上,順著她嬌嫩的皮膚滑落到下巴,然後一滴落下不見。
傅衡像是視而不見她的眼淚,一臉譏笑道:“我折磨你?以前是誰盯著我不讓我去找別的女人,如今你可以啊,我來找你,你說這是折磨。”
邵依婷聽了不禁皺眉頭,都死到臨頭了還敢說這等廢話,不怕女人一激動一槍斃了他,本來還想上前把槍奪下來,遲遲沒要動手的意思。
“我隻是想離開你過新的生活,你為什麽要纏著我?我爹,剛才還好好的,為什麽見了你會變現在這樣,傅衡,你是想毀了我,毀了我的生活,毀了我的家啊!”
她越說越激動,想到父親這會躺在樓上生死未卜,邵雅寧愈發覺得自己是個罪人,若不是她在樓上窗口聽見傅衡胡說八道的那些話,自己根本就不敢相信,曾經愛慕多時的男子竟然能當著父親的麵如此汙蔑自己。
一旁邵夫人噙著淚,焦急的捂著胸口求道:“雅寧……雅寧你別這樣啊,孩子,把槍放下,媽媽求你了好不好?”
“媽媽,我不是那樣的人,真的不是那樣的,他是喜歡玩女人,這些我都知道,可是不是他說的那樣,我不是那樣的人啊!”
邵雅寧越說越激動,她說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時聲音近乎尖叫,讓本來想上前牽製她的鍾征也停下了動作。
邵依婷和邵銘暉都不敢輕舉妄動,可聽她聲音帶著哭腔,一次次爭辯著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時驀得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傅衡定是說了什麽子虛烏有的話,讓邵雅寧如此發狂。
看她哭得厲害,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邵依婷趁著這會姐姐的注意力不算特別集中,衝上去一把捏住邵雅寧持槍的手腕,向上一抬。
就是這麽個動作讓姐姐整個人身體緊繃,竟然對著她強起來。
邵雅寧哇的尖叫一聲,差一點就扣動扳機開了第二槍。
幸好姐姐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利用手臂的力量三下兩下就被邵依婷奪走了槍,還順勢一把將她往鍾征那裏推過去。
被男人一把抱住的邵雅寧更加狂躁,發了瘋似得掙紮,甚至用指甲刮傷了鍾征牽製她的手背,抓出三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放開我,你放開我啊……”
看懷裏邵雅寧不停的掙紮,鍾征感覺心口鈍鈍的疼,可為了讓她安靜下來男人用力抱住她蹲下身子,將邵雅寧團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怕了,有我在,他不能傷害你。”
聽見他的聲音,邵雅寧動作一滯,顫顫悠悠的抬眸看向鍾征的臉,又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事,竟一時委屈的大哭起來。
“嗚嗚嗚……不是他說的那樣,我不是……我不是那樣的……”
她反反複複的說著那句話,哭得鍾征的心都要化了。
他知道,這個平日裏溫柔端方的女人定是受了什麽打擊,才會哭成這般失態。
大手摸摸邵雅寧的頭發,然後撫著她的後背輕輕的說道:“哭吧,哭完了心裏舒服了就別再想了,沒必要為了那種人渣的話流眼淚。”
另一頭,邵依婷拿著手槍呆呆的看著這個場景,心知肚明姐姐方才是為了什麽而哭,再回頭看那個男人,這會還雙手捏拳緊鎖著眉頭盯著邵雅寧和鍾征看。
邵依婷恨恨的問了句:“看到她這樣你滿意了?”
“我們的事,你別多管閑事。”
傅衡還是那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模樣,看起來特別欠揍,要不是有長輩在,邵依婷一定上去就給他一腳,踹的他和顧冕華一樣在地上打滾。
聞言,邵依婷嗤笑一聲,看看這個男人的模樣,還真是夠窩囊的。
他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他們的事如果單單隻是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邵依婷還真是不想管,可大伯被這個畜生活活氣昏厥過去,還逼得邵雅寧持槍差點殺了人,這樣的事她就不得不管了。
邵依婷搖頭輕笑道:“我當然不想管,要是殺人不用償命,剛才我就看著我姐姐一槍打死你。”
“你……”
一想到剛才的窘迫的模樣,傅衡氣得臉都有些發青。
“雅寧……雅寧……”
眾人皆看向鍾征懷裏的女人,眼角掛著淚,整個人癱在她懷裏,腦袋歪著像是睡著了一樣。
見女兒暈倒,邵夫人也受不了打擊,衝到鍾征邊上捧著女兒的臉忍不住哭起來:“孩子…你醒醒啊……”
邵銘暉上前看二侄女,伸手掐了她的人中,見她還是有反應才緩了口氣。
“沒事,應該是太激動,哭累了才昏睡的,阿嫂小鍾,你們送她回房間吧,這裏有我和清兒在。”
邵夫人垂淚點點頭,扶著鍾征箍住女兒的手臂起身離開。
拿著手槍的邵依婷杵在後麵,見傅衡要上前一手攔住他:“你想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那你想怎樣?”傅衡暴怒,手裏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對邵依婷他已經不想再容忍,這個女人每一次都出來礙事,還幫著那個叫鍾征的家夥。
今天,隻要把這件事情傳出去,邵雅寧不得不嫁給他。
傅衡心裏很明白,他在博弈,與時間博,與邵家人博。
利用他們倆在一塊的那段時間來賭女人的貞潔,就算壞了邵雅寧的好名聲讓他確實有些過意不去,可結果是好的就行,何必在意這些過程,這個方法還能將鍾征一次擊敗,一舉兩得。
偏偏沒料到的是,邵雅寧的性子會這般剛烈,為了這件事竟然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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