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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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在樓下總比在家裏離她近些,這樣她洗過澡後頭發和身上散發的香味或許就會從房間裏飄出來,鑽進他的鼻孔,融進他的血液,流遍他的全身。
如果這樣的話,今夜他該是多麽的幸福啊!可他在樓下站了許久,這樣的幸福都沒有出現。回去的路上,他悶悶不樂的望著天上渺茫的星光心想,看樣子這種喜歡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就算他表現出來,她或許根本就不在乎。
宿舍窄小而悶熱,風扇拚命的旋轉著,呼呼呼的聲音簡直吵得人耳朵發麻。蟑螂順著牆角爬來爬去,就連那長相難看的壁虎也湊熱鬧似的跟在它後麵跑來跑去。
藍藍躺在竹席上睡不著也不和室友說話,當她看著上鋪的木床板或者牆壁時,莫言的樣子就會在她眼前晃悠著並對著她壞笑。她要是閉上眼睛,他就會在她腦海裏向她招手,她無奈的用枕頭捂住腦袋小聲嘀咕:“真是陰魂不散。”宿舍裏洗衣服的女孩披散著頭發,一會進來,一會出去,門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直把架子床的鐵欄杆撞得碰碰作響。
對麵床上的女孩正在和男朋友通電話,那聲音把玻璃杯裏的水都震得泛起一層波紋。上鋪的大姐打呼嚕的時候還間帶著磨牙,那聲音就像在嚼橡皮筋聽著特別讓人壓抑。
門口床上那個不愛說話的女人天天晚上都要繡十字繡,一直到一兩點才會關燈睡覺,這就是宿舍裏的光景。
藍藍能忍受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可今晚,她對這樣的情景極為反感。窗外就是馬路,嘀嘀嘀,嗚嗚嗚,各種機動車輛的笛鳴混合在一起像一股旋風竄進窗戶簡直能把人的耳膜震碎。
藍藍板著臉係好粉紅色絲質睡袍的腰帶來到陽台,陽台背著馬路,因此相對而言比較寧靜,這寧靜雖然無法和家鄉的寧靜相比,可已經很難得了。她需要這種寧靜,在這如此喧囂的城鎮,這寧靜真的是千金難買。
莫言毅然站在樓下,此刻正垂著頭來回踱著步子,孤單的影子一會被燈光拉長,一會縮短。藍藍無意間低頭望見他時還以為看花了眼,於是趕緊蹲下身體捂著狂跳的心髒,她的躲避沒有逃過莫言敏銳的眼睛,她出現在陽台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看到她了,看到她,他的心裏重新燃起一絲希望之火,直覺告訴他,她或多或少有那麽一點喜歡他。這種理性的推斷得出的結論讓他欣喜若狂,於是朝樓上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這口哨是那麽悅耳動聽,就像戀愛中的百靈在用歌聲傳情。
樓管是一個清瘦高挑,有點駝背的中年男人,聽到哨音趴在二樓陽台憤怒的朝樓下喊:“你這小混混,吹什麽吹?趕緊走不要影響別人休息。”聽到罵聲藍藍忙將身體探出陽台捂著嘴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莫言看著她故意舔了舔嘴唇,抬起握緊的拳頭,嘴角揚起一抹流氓才有的壞笑,然後豎著拳頭衝樓管喊:“你才是小混混呢。”他那挑釁的表情惹怒了樓管,樓管拿起牆角的棍子迅速衝到樓下,莫言早已不見人影。樓管氣急敗壞的回到二樓說:“現在的年青人啊,簡直不像話。”藍藍在陽台站了片刻,沒再看到莫言,心想這次是真的回去了,因此心裏空落落的像少了什麽東西一樣。
每個人的初戀都帶著一股無知少年的懵懂與傻氣,藍藍和莫言也不例外,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他們也沒想到留個電話號碼作為聯係方式。
自從那晚分別之後,他們的初次偶遇便像接收到錯誤信號的小鯨魚暫時擱淺在潮濕的沙灘上,他們對彼此的所知甚少,記住的恐怕隻有彼此的模樣。
接下來的日子裏,藍藍的生活一如既往,隻不過去外灘魚塘的次數多了一些。以前去那裏是為了尋找清靜,現在去那裏卻是為了能再次見到莫言,雖然他告誡她晚上最好不要一個人去那裏,但她還是不聽勸阻。
不知是怎麽了,現在上班的時候,她經常走神,有時還會一個人傻笑,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同事以為她撞見了鬼,她們哪裏知道那是她在想念莫言。好幾天都沒有遇見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有沒有想她?思念一個人原來這麽白癡和辛苦。
這幾天一直下著雨,雨時大時小從不間斷。
下班之後,藍藍撐著雨傘,獨自一人徘徊在水岸曲折幽深的街巷裏,觀望著這像潮水湧動的茫茫人海。一群群陌生人就像海底的魚神情漠然的迎麵而來,然後又擦肩而過。
宿舍的女孩逛街喜歡結伴同行,可她喜歡獨自一人,不隨從別人的意誌漫無目的的向前走,雖然孤單可也自由。
這江南的雨啊!糅合著鷲尾花的香味,從南朝幽深的庭院裏一直滴落到這馬路邊的榕樹上;滴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滴落在小巷裏的青石板上,猶如深宮紅顏哀怨的青淚,映著她們瓊花般的容顏,在悠悠千古裏等待和絕望。這雨滋養著古老牆角上那一片片如綠色花瓣般的青苔,這青苔裏附著著無數哀怨的幽魂,這雨是她們前世的淚,今生她們要用這淚供養這委身於牆角的卑賤軀體,在這命運的漩渦裏一直輪回,直到泯滅於無形把俗世中的愛恨了結。
這如蛛網一樣四通八達的街巷已被莫言的雙腳摸尋得異常熟悉,他和家人租住的老房子就在村子的深處,這段時間他一直閑在家裏,給忙著上班的家人做飯。
遇見藍藍無疑是難得的緣份,這幾天他一直想,說不定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他和她曾無數次的在水岸的街上擦肩而過,他們是前世的夫妻,隻是今生還沒有認出彼此,他們近在咫尺的次數太多,太多了,於是蒼天才讓他們在魚塘邊相遇。他如是想著,覺得人生真是奇妙!這些天他經常去街上,刻意的想在某一個轉角能和她撞個滿懷,可這樣的願望始終沒有實現。
夜晚躺在床上,他把枕頭當成她緊緊的抱在懷裏,莫莉看見他問:“哥,你怎麽了?”他連忙將枕頭扔在一邊說:“沒,沒怎麽,就是有點冷。”莫莉小聲嘀咕:“冷?都快把人熱死了你竟然說冷?有毛病啊?”說著一頭霧水的出去了。
莫言:“你才有毛病呢,出去別煩我。”他就像一個憂傷的王子,誰想看見他笑還真得去廟裏燒高香。好幾天沒見到藍藍,他那張苦瓜臉越拉越長了。
他的媽媽有些擔憂的對老頭子說:“哎,咱兒子是不是哪裏出毛病了?整天悶在屋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繡花姑娘一樣,這樣下去可不得了呀。”
聽到她的話,莫莉笑的抽了筋:“爸,媽,你們到底在瞎操心什麽呢?我哥好得很,哪有什麽毛病。”媽媽疑惑的說:“那他幹嘛那副臭德性呢?想嚇死我啊?”老伴唉聲歎氣的說:“我看他呀,不是想嚇死你,是想嚇死我。”媽媽不解的問:“為什麽?”老伴說:“他和你關係好唄。”莫莉神秘的笑了笑:“老爸你想到哪裏去啦,戀愛中的人都是那個樣子的,你不知道嗎?”老兩口困惑的搖搖頭說:“戀愛?”
莫莉說:“是啊。”媽媽看著她緊皺著眉頭:“戀愛幹嘛弄得跟吃了老鼠藥一樣那麽痛苦呢?”爸爸讚同的說:“是呀!想當年我和你媽談戀愛的時候,二話沒說就,就……”莫莉趕緊打斷他的話:“你們那年代多不文明,現在這時代誰還……”
這時,莫言凶巴巴的打開門冷冷的說:“你們煩不煩啊?一回家就嚷嚷個不停,能不能讓我清靜一會?”說完砰的甩上門躺在床上看電視去了。
老兩口被兒子這麽一凶頓時臉都氣綠了,莫莉也沒想到他會像個小哈巴狗一樣突然衝出來對著爸媽吼叫,瞅著他們那無辜委屈的神情,愣了一會才張口結舌的勸解:“你,你們別生氣啦,我哥可能,可能喝醉了,嘿嘿!飯都涼了咱們趕緊進去吃吧。”
本來不怎麽生氣的媽媽聽她這麽說一下子火冒三丈,於是跑到陽台一側的小廚房胡亂抓摸了一會,最後拿起菜刀衝到莫言門口大聲吼:“嘿,你這個不成器的小兔崽子,屎一把,尿一把把你拉扯大,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是不是?還嫌我們煩你了,你整天板著那張臭臉給誰看呢?我又沒招你惹你,你給我出來,出來。”她一邊大吼一邊把門捶得砰砰直響。
老伴攔住她說:“你看你,說幾句就算了,拿著菜刀幹嘛呀,咱們可就這一個命根子,你至於嗎?快把刀……”不等他說完,憋著一肚子火的莫言突然打開門衝了出來:“想把我剁了是吧?來,往這裏剁,剁呀。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剁了你就不是我媽。”
莫莉一看事情鬧大了趕緊衝上前說:“哥,你這是幹什麽嘛?趕緊進屋去,進屋去呀。”邊說邊把莫言往房間裏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