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不告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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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很多遇見隻不過是一道美麗的浮光,人走了茶涼了,從此再無任何交集。而有些遇見卻能成就一段刻骨銘心的情誼。在這即將分別的時刻,藍藍和阿蓮的內心都特別沉重,她們沒有說什麽山盟海誓的誓言,但從她們的眼神裏可以看出,她們都把彼此當成了一種除了父母誰也比不上的牽念。
為了不讓藍藍有後顧之憂,阿蓮便再三承諾:“我一定會守口如瓶,我不會在公司裏亂說讓你成為別人的話柄。你若要走就安心的去吧。”
她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因此藍藍一感動差點開始哭鼻子:“謝謝你阿蓮!我就知道你最好啦。那,我我就走了哦。你,你保重。”
不等阿蓮回話,她一轉身便往水廣場走。她們這種惺惺相惜的感情那些輕浮的同事自然是沒辦法理解的,這時候,見主管不在就都走到門口看著她倆。
阿蓮站在櫃台邊呆愣了片刻就跑到門口衝她喊:“藍藍,藍藍你等一下。”這一別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人生有長有短,她隻希望以後她能平安快樂,那麽她也就安心了。
正準備進電梯的藍藍聽到喊聲就停下腳步,這時,阿蓮已到走到水廣場的遮陽傘旁邊。看著她那不舍的樣子,藍藍的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想返回去和她再呆一會,可想想還是算了。呆長呆短,最終還是要走的,何苦再徒生傷感呢。於是一狠心,就朝馬路上走。阿蓮沒再追來,而是呆呆的站在那裏,一直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在水汀,除了哥哥和莫言,阿蓮算是藍藍最親的人了,當然還有食堂那個經常給她多打飯菜的大叔。
無論天涯海角,她都會把那些給過她關懷的人牢牢的記在心中。
就要走了,但她衷心的祝願他們,平安健康,永遠安好。
淚眼婆娑的阿蓮在水廣場站了許久,直到有客人上門,她才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後回專櫃招呼去了。
下午,藍藍獨自一人在水汀轉了一圈。曾經去過的街巷她都認真走了一遍,後來想買兩件像樣的衣服,但口袋裏的錢不夠,所以隻好空著手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行禮。
作為一個外鄉人,她並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那樣揮霍。不吃零食,不買花裏胡哨沒有實際用途的物品,不買上百塊錢的衣服,一個人根本不去同齡人都認為好玩的地方遊玩。所以,她的房間裏除了那個放了幾件廉價衣服的箱子之外,就是窗台上那幾盆花。
沒有多餘的東西到是件省心的事情,所以約莫半個小時,她就把東西收好了。
莫言來接她去家裏吃飯的時候,她正站在窗前望著樓下毅然繁忙熱鬧的街道發呆。飯卡雖然沒有上交,可她不想去食堂。別看食堂裏的大叔和她非親非故,可他比親人還親。最後一次去吃飯,她怕自己如鯁在喉咽不下去。
這天晚上,躺在莫言身旁,依稀能聽見莫莉和爸媽的談話聲,但這談話聲由於和自己無關,所以聽上去特別冰冷,一點都不溫馨。
第二天一大早,莫言的媽媽聽說他們要走也並不覺得意外,而是特意請了半天假,給他們做了一頓有史以來最好的早點。
八點多鍾,莫言的爸爸把他們兩個送到村口,稍微叮嚀了幾句,然後把七百塊錢裝進了莫言的口袋。莫言並沒有拒絕,心想等自己以後掙了錢再加倍孝敬他吧。
莫言提著箱子帶著藍藍往街上走的時候,他的爸爸沒再跟來,就那樣呆站在那棵大榕樹下望著他們,直到他們出了小巷。
藍藍邊走邊想,莫言的媽媽那麽疼他,為什麽他現在要走她卻顯得那麽平靜呢?就像是早就知道他要去遠方一樣,所以提前說服自己不要難過一樣。
她把這種疑惑告訴莫言,誰知他並不覺得奇怪,而是無所謂的說:“不過出個遠門而已,有什麽好難過的。我這麽不成器,現在終於有了想做事的小念頭,她高興還來不及呢。現在,我終於走了,她才好清靜清靜啊。”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可藍藍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於是,後來就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暗想,不會是我想多了吧?幹嘛疑神疑鬼的啊,管它呢,反正都這樣了,跟著他走總沒錯的。
等他們走到水汀那個火車站時,那趟要從水岸經過的火車剛剛到站,在水汀停車時長十分鍾。他們一著急就把行李箱和包扔在傳輸帶上過了安檢,然後瞄準4號車廂跑了上去。
看到他們慌裏慌張的樣子,個別乘客還以為火車就要開走了,於是就跟著往車廂跑。找到座位之後,莫言先把行李箱放好,然後給爸爸打了個電話,說已經上了車,讓他不要擔心到了航南再給他打電話。至於,爸爸給莫言說了些什麽,由於車廂裏太吵,因此藍藍一句都沒聽見,隻見莫言在“嗯嗯,哦哦”點頭應聲。差不多說了半個小時之後,莫言才掛了電話。
總感覺自己做事欠妥的藍藍心情有點沉重,於是像個木偶一樣呆呆的坐在座位上,頭靠著車窗一直望著外麵。剛到水汀時,孤身一人的她為了熟悉環境就在車站前麵那條街上瞎走。街上的行人很多,可她連一個都不認識,看到他們冷漠的神情她就特別想家。想家的時候就站在宿舍樓的窗戶前一直望著即將落山的太陽,那種孤獨感至今還記憶猶新。
後來她認識了莫言,和同事也熟絡起來,然而那種孤獨感卻毅然存在。
初來乍到的她雖然漸漸的容入了這個城鎮,但是除了家鄉,這裏永遠沒有她渴望的歸宿感,既然這樣,為什麽離別之際會這麽不舍呢?
看著南來北往的人,一種淒楚瞬間湧上藍藍的心頭。有人如雲,有人似風,而她就像那水上的浮萍,能夠依托的還有什麽。世界那麽大!人那麽多!可她就像是被拒之門外,伸出了手卻觸摸到了刺骨的冰涼。熱了、冷了、饑了、餓了。哭了、笑了。生病了……誰會去關心呢?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全化成灼人的淚水,似乎泅濕了一整個世界。
人生如同漂萍,迎麵撲來的淒風苦雨,擋不住的冷暖寒霜會不會就成了那白色畫板上的主要基調,定了格,以後想把它抹掉給上麵塗一層橘紅的暖色就不可能了呢?
這樣的思考於尚且年少的藍藍而言似乎有點不合時宜,可她是個多愁善感的人,有些事原本不想去想,卻又身不由已。
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火車停在了水岸。十五分鍾之後,載著滿滿一車的乘客繼續往北走。
第二天早晨,一夜狂奔的火車終於到了莫言給藍藍提到過的航南。
來這裏之前,莫言說,他的舅舅在這裏開了個鞋廠,藍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出了站之後,藍藍站在莫言身後,放眼望著這個陌生的車站心想,還真是遠啊!車子在水岸起程後就一直往北行駛,結果就到了這裏。
這裏靠近大海,懂曆史的人都知道,在過去,這裏曾是名副其實的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才子佳人層出不窮的風月場所。聞名於世的秦淮河恰好從這個省的南邊擦邊而過,所以,偶爾還能在晨風中聞到百餘年前歌姬身上的胭脂味。
時至今日,藍藍做完人流還不滿一個月,所以,現在,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莫言的糾纏下,一路向北來到了煙花柳巷的秦淮河岸。
一想到這些,臨走之前的情景就又浮現在藍藍的腦海。不是混淆了是非,而是當時莫言的爸媽的確沒有過多挽留他倆,不僅這樣,而且還迫不及待的為莫言收拾好行裝,準備好路費,就像要把他們送上硝煙四起,血流成河的戰場似的。兩個人一起為生活打拚自然是好事情,這正是他們盼望已久的事情,所以正合了他們的心意。這或許就是他們最切合實際的想法吧?
可這一切似乎發生的太快了!快得讓藍藍反應不過來。
昨天她還站在水汀車站戀戀不舍的回首凝望,今天她已經瞞著哥哥跟隨才認識幾個月的莫言,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規劃未來的了。
前天,收拾完行李之後,她把房門鑰匙,工牌,出入證放在了宿舍的桌子上,然後帶著那個裝著媽媽照片的相冊,疊好被褥,然後把房間打掃幹淨鎖上房門,等樓管上廁所時提著箱子悄悄的出了宿舍。
火車穿過海濱城市直奔航南的途中,莫言說有個舅舅在航南,有他照顧所以不用擔心。那時,藍藍一直默不作聲的靠在他肩上心裏很不踏實。後來就給哥哥發了一條短信,意思是請他原諒她的不告而別,並說她會照顧好自己的,讓他不要但心。
幾個小時之後,她收到了一條信息,他說自己做出的選擇不要後悔,我會幫你把離職手續辦好,最後結的工資會打到你的卡上。看到這條短信時,她就含著淚給他回了一條短信,哥你別生氣好嗎,走之前沒給你說一聲是怕你不允許罵我,所以就悄悄的。他沒再回她的短信。那一刻,她的心都涼透了。他再冷漠無情,也是她的親哥哥呀,她不告而別的確有點過分了。
生活即使再平常也有讓人無法割舍的美好,如今倉促的走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水汀就像她人生路途上的驛站,恐怕要永遠被遺忘在秋雨冰冷的水光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