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裏廣播的聲音還在繼續，身後的旅客打算越過璐海跳進去，就在下一秒，這位曾經的追捕者閉上了雙眼。

    璐海在長毓之後，跟著跳了進去，以一種果決的姿勢。

    身體像從高空墜落，視線從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人類世界的課桌。

    璐海抬頭，發現周圍坐滿了人，還有一個女聲響在前方。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中年女人，眼含殺氣，口唇鮮紅。

    “程長毓。”

    “到。”

    陪伴自己，一路教著自己的工作搭檔，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衣服，坐在自己左側，認真地朝上舉了手。

    “方璐海。”

    “方璐海？方璐海！”

    工作搭檔用胳膊推了一下自己，璐海才反應過來，連忙舉手，“到！”

    全班同學的眼光收回去，有些偷偷返回來瞄自己身旁的人一兩眼。

    璐海還坐在位置上，有種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她腦海中回想起來那個繡車票的婆婆問過的事項，突然間明白過來，哦，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是f市曦光學院的學生了。

    剛入學的高一新生。

    “九月份，是我們曦光學院開學的日子。恭喜各位同學順利通過中考，十分幸運地來到了我們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就讀，希望大家在接下來的三年裏，不要鬆懈！我在這所中學教了很多的書了，我清楚高中是一道坎，有些人，就是栽在這裏，再都沒有爬起來過！比如當年我一個學生……”

    璐海聽著聽著，摸著自己的耳環，以密音的方式問長毓，“她這是在做什麽？”

    “她是我們的班主任，這是開學，當然要趁開學的時候講兩句話，開一次班會。”

    璐海晃了晃身子，她覺得這個班會的內容好像與她無關，“能不能讓時間快進？”

    “最好不要。我們不能暴露身份，不然會驚擾到人類。”

    璐海歎了口氣。她想起以前做追捕者的時候。

    那時到人間出任務，她會用假麵藥水來進行偽裝，以各式各樣的身份鎖定目標，然後快速將其搞定。因為出逃者是十分敏銳的，自己不能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下，驚擾到目標，又必須在短時間內，目標還沒有起疑的時候，快速將他們抓捕歸案。

    但是人類這一關，他們倒是沒有那麽多講究，暴不暴露都沒關係，反正會有人用遺忘劑去人間善後。

    璐海的手指順著耳環上桃花的形狀劃過一圈。

    “如果暴露了身份會怎麽樣？”

    長毓那裏很快傳來答複。

    “如果被人類發現身份，也算任務失敗。”

    他好像知道璐海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再加了一句，“時間管理者，沒有負責善後的人。”

    璐海指間的小動作停下來。

    時間管理者之所以被稱為管理者，不僅僅是因為他們能穿梭於各個時空，還因為，他們有著掌控時間的能力，能讓時間在一定範圍內倒流或前進。

    長毓將她翹起的手指壓下，“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嗎？你要學著偽裝成一個人類。”

    半個小時後，講台上的中年女人結束了她的入學教育。她喝了一口裝在水杯裏的水，清了清嗓子，“現在每組坐在第一排的兩個同學，上來領書和科作業本。”

    書本與課桌碰撞的聲音很快在教室裏響起，璐海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發現有個人站在自己身邊的時間超過了正常發書所用的時間。

    她回頭，看到一個女孩對長毓笑得溫柔，“你的書。”

    她把書本放得很輕柔，連帶收回手的動作都是蘭花指，然後輪到自己，“啪”的一下，新書很隨意地自由落體了。

    璐海在心裏鄙視了一下這個無論到哪裏都看臉的世界。

    永生鎮上的管理者，在正式入職之前，都要先接受一番培訓與教育。璐海在那時還隻是不愛說話，在人群裏十分沉默不起眼的存在。可是另一個和她性格差不多的女孩子，很快被眾星捧月地擁戴起來。璐海從別人口中聽到理由是：她長得特別好看，像人類世界裏的洋娃娃。

    而在那段日子裏，璐海留給學員們的印象，除了靈力訓練十分出眾，性格孤僻外，再無其他。

    從那個時候，璐海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好看的那一類了。

    “這次領到的書的總數我寫在黑板上了，同學們自己數一下數目啊，看看有沒有錯的。”

    科作業本跟著一起發下來，每個人三本，不夠的話，自己去食堂或者外麵文具店買。除此之外，班主任還把下午大掃除的時間一起寫在了黑板上。

    “如果沒什麽事，就可以回家了。下午記得兩點半到啊。”

    璐海將書本疊放得整整齊齊，塞進了自己的抽屜裏。耳環的密音再度傳來，“別耽擱太久，我們還要去找我們的住所。”

    璐海本來想說，這地方她之前並不熟悉，要從哪裏下手開始找，突然又想起火車站裏長毓與老婆婆之間的對話。

    “這些細節，婆婆沒有提供嗎？”

    “有的，隻是給的地理位置，我現在無法確定，因為，”長毓背起書包走在前麵，回頭朝她一笑，“f市我也隻來過一次。”

    璐海和長毓的對話都是用密音的形式傳送。他這一笑，無端讓璐海被同班幾個女生牢牢鎖定住了視線。璐海生硬地開口，“哥，回家吧？”

    無形的壓力四下散去，更多好奇的眼光圍過來，“他是你哥哥啊？”

    “嗯，遠房親戚。”璐海不慣與人接觸，站得遠了點。

    “難怪你們都不像，”方才問話的女孩子笑成了一朵花，“你哥哥長得真好看。”

    “謝謝，”這一次是站在班門口的長毓說的，“喂，再不走阿姨要催了。”

    “他住在你家啊？”

    璐海點點頭，前方高大的身影已經走出去老遠，她不得不抓緊書包帶子跑了出去。

    等出了校門，長毓忽然說，“你的臉，說是我姐姐才比較有人信。話說回來，你是不是忙著任務，都沒有好好休息保養？”

    他的笑容在秋高氣爽的天氣裏，讓人心火格外旺盛。

    璐海什麽話都沒說，拳頭揮到一半被擋住。

    “別打人啊，我還找家在哪兒呢，你這樣我們還怎麽能夠愉快地合作呢？”

    “……我們是合作了，但並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