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沒有老！

    他怎麽會老呢？

    慕皇的臉色忽明忽暗，不是說皇帝都是萬歲爺嗎？

    可慕皇不得不承認的是，哪怕皇帝受著朝野上下所有臣民山呼萬歲又如何？自古皇帝輪流坐，可是又見哪一個，真正萬壽無疆了？

    騙子！

    都是一群騙子！

    所以顯而易見，近乎迷戀皇位的慕皇是不會更不可能立一個已經成年的皇子來當太子的，因為慕皇害怕，害怕給自己立了一個巨大的威脅。

    哪怕慕皇清楚的知道，那所謂的逼宮，其實隻是他某一個夜裏做的一個夢而已。

    ——

    慕雲宸喝醉了。

    可是他的腦子裏卻從未像今天這麽清醒。

    隻是就算他的腦子再清醒，也想不明白，為何他的父皇偏偏和他開了這麽大的一個玩笑。難道從小到大，他父皇眼裏的那種濃烈的期待，其實隻是逗他玩的嗎？

    慕雲宸不明白，怎麽想都不明白。

    “一定是哪裏做的不夠好，一定是，一定是這樣！”喝醉的慕雲宸口中不停呢喃出聲，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可是麵對這樣的結果，他除了接受，又能如何呢？

    其實慕雲宸該慶幸的是，他沒有樣樣事情都做的很好。

    因為一旦他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很好，好到朝野上下人人誇讚，那麽迎接他的，就不可能是慕皇心底的那一絲遺憾而縱容了。

    慕雲宸走進了死胡同，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文德殿裏，慕皇的臉色變了又變，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猶豫地問道：“他呢？”

    周大總管愣了，宸王殿下的消息他剛剛不是已經匯報過了嗎？

    果然啊，陛下心裏還是有宸王殿下的。

    誰知慕皇卻打斷了周大總管的話，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周大總管，說道：“守心怎麽樣了？”

    周大總管再一次愣住了。

    今天陛下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問起容王殿下了？

    不過周大總管雖然疑惑，但該回答的，還是半點兒都沒有隱瞞。

    當慕皇聽到，慕雲容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女子追到匪寨的時候，他的眼神變了變，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過也隻是有些嫌棄地說道：“他倒是很閑。”

    慕皇的異樣落入了周大總管的眼裏，隻是此時的周大總管也不敢亂猜測，畢竟，慕皇的心思變得越來越難猜了。

    遠的不說，就說這新太子的冊立。

    誰都認為一定是慕雲宸了，可偏偏，慕皇卻選了最不可能的一位，最小的皇子慕雲宥。

    於是，周大總管隻能附和著慕皇。

    慕皇垂眼看著龍案，他伸手摸了摸麵前的小盒子，這裏麵裝的是禦膳房最經典的一種糕點，雪荷。

    慕皇記得，十幾年前，當慕雲容還是一個小孩兒的時候，他很喜歡這種糕點。

    也不知道十幾年過去了，這孩子的口味變沒變。

    “也該給他找找事情做了。”慕皇想了想，他站起身來，背過手去，最終，他還是不希望慕雲容有太多閑暇的時間，他希望慕雲容忙起來。

    忙到最好忘記了這京城的風風雨雨。

    也許慕皇的心裏終究還是存著一絲屬於慕雲容的柔軟的吧，他的腳步一停，回身看著那靜靜窩在案頭的那小盒子雪荷，他說道：“把這，給他送去吧。”

    慕皇走了，周大總管的臉色卻變了又變。

    難道，難道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

    青洲的天空格外的高遠，夜裏漫天的星鬥繁多。

    慕雲容和陶行樂二人坐在這長天樓的高高的頂樓，看著星空點點繁星明明滅滅，一時之前，兩人都沒有說話。

    空氣之中，除了酒的醬香，還有難得的靜謐。

    就在剛剛，也不知道為何，慕雲容忽然就對陶行樂談起了他的過往。

    陶行樂沒有插話，看著年紀輕輕卻已經被回憶包圍的慕雲容，陶行樂忽然有些心疼。可是她更清楚的是，在這種時候，她隻要乖乖的當一個聽眾就很好了。

    因為有些人把自己的過往撕開給人看，並不是為了讓人評判的，哪怕，是安慰的話。

    慕雲容說，每年的今日，總是很熱鬧，可是這種熱鬧，從來不屬於他。

    因為他曾經是廢太子，他活著，可是卻是整個禁宮裏，最可有可無的人。

    此時，他們兩人正坐在長天樓高高的屋頂之上，慕雲容的周身透著一股子的清冷。

    這一晚，慕雲容說了很多。

    隻是慕雲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把自己埋在心底打算就這麽讓它爛了的話說給陶行樂聽。

    也許，也許是因為，她之於他，終究是一個過客吧。

    把話說給一個過客聽，跟把話說給風聽，又有什麽區別呢？

    嗯，沒錯，就是這樣。

    隻是忽然，慕雲容卻覺得周身一暖。

    他僵住了。

    根本不需要低頭，就知道懷中之人就是陶行樂。

    陶行樂一句話沒說，但終究還是看不慣如此清冷低沉的慕雲容，在她的眼中，慕雲容還是比較適合初見之時，那對著傅遠有些傲氣的樣子看的比較順眼。

    “你…你在同情我？”慕雲容的喉頭動了動，他說道。

    “同情？”陶行樂說道：“我覺得你並不需要同情。”

    慕雲容心底一顫，他說道：“那你為何？”

    慕雲容的語氣有些低，有些不確定，更有些複雜。

    陶行樂卻說道：“你沒感覺起風了嗎，冷。”

    所以，陶行樂隻是為了取暖嗎？

    慕雲容抬起了另一邊的手，放在腦袋下當成了枕頭，到底，慕雲容還是沒有推開陶行樂。

    還別說，兩人湊在一起，是挺暖和的。

    看著那仿佛近在咫尺的繁星，慕雲容心裏想著，罷了，就這樣吧。

    反正今夜過後，他們兩人，終究會回到屬於他們各自的軌道中去。

    其實冷藏鋒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不是沒有道理。

    慕雲容不是沒有意識到，不知不覺之中，陶行樂已經牽扯到了他太多的心神。

    他清楚，如果他要走那條路的話，他就不該如此縱容自己，也……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保持距離。

    久不見慕雲容動靜，似乎慕雲容已經熟睡了的樣子。

    難免的，尷尬的人就變成了陶行樂了是。

    她必須承認的是，剛剛她隻是一時衝動，想抱，就抱了。

    不過，好像感覺還不賴。

    陶行樂可以發誓的，她絕對不是因為人家長得不錯才這麽做的，她騙了慕雲容，她確實看不得慕雲容總是沉浸在自己的過往之中。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嗯……好吧也許她不會那麽做的。

    陶行樂想要慢慢從慕雲容的懷裏起來，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人湊在一起真的挺暖的，似乎慕雲容真的陷入了深深的睡夢之中。

    陶行樂想要很輕的爬起來，但無奈的是，也許是因為剛剛那一頭紮進去太巧合了一些，也許是因為這長天樓頂上的風真的有些大。

    總之結果就是，陶行樂的頭發，被慕雲容身上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給勾住了。

    “嘶。”陶行樂怎麽弄都弄不下來，就在這時，慕雲容好像突然醒了，他一動陶行樂可就慘了。

    陶行樂隻覺得頭皮一緊，“嗷，輕點兒輕點兒！”

    陶行樂後悔了，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去安慰慕雲容的。

    給一個擁抱容易，可從這個懷抱中退出來，卻難了。

    “你別動。”

    “我沒動，兄弟你輕點兒！”

    陶行樂猜，自己這會兒梗著脖子的樣子一定很奇怪，甚至醜爆了。

    幸好這裏沒人，要不然的話，簡直太丟臉了。

    慕雲容卻仿佛一點兒也不著急，他說道：“兄弟？”

    慕皇的生日，無論大辦小辦，熱鬧從來不屬於慕雲容。

    於是每年的這一天，獨享孤寂的慕雲容每年的這一天總是心情不好，這仿佛已經成了他每年的今天最正常的狀態了。

    隻是今年的慕雲容卻發現，今年他沉浸在過往之中的傷感矯情時間似乎是這些年來最短的一次了。

    兄弟？

    他倒是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和陶行樂成了兄弟了。

    聽著慕雲容那顯得有些危險的語氣，陶行樂卻沒有害怕，她隻是迅速改口，看起來有些可憐巴巴地說道：“疼疼疼。”

    慕雲容笑道：“你別動，你頭發勾到金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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