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飛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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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有風。

    慕雲容把弓箭別在了身後,他挑了停在這鳳凰雕像寬廣背上,最結實的一架飛鳶,看著陶行樂說道:“過來。”

    陶行樂毫不遲疑地快步走到了慕雲容的身邊,伸手已經握住了飛鳶把手的杆子。

    慕雲容見此,左臂輕抬,繞過陶行樂握住了杆子的左側,如此一來,陶行樂不可避免地就被慕雲容半圈在懷中。

    誰也不知道慕雲容此舉到底是有意,還是隻是巧合而已。

    兩人快步跑動,風把飛鳶鳶翼吹鼓了,在還差兩步就要離開鳳凰雕像背部衝向天際的時候,慕雲容喊道:“跳!”

    幾乎在慕雲容話落的瞬間,兩人的腳尖同時輕點,飛鳶鳶身一沉,兩翼一晃,也許是飛鳶久未服役,隱隱有些不穩。

    不過好在慕雲容和陶行樂的輕功都不錯,想要穩住飛鳶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趁著風勢,借著巧勁,飛鳶從高高的鳳凰雕像上俯衝而下,轉而又衝天而起。

    天坑裏的風帶著涼涼的濕意,迎麵吹來,吹亂了慕雲容粘好的胡子,吹散了陶行樂的發。

    “鳳凰顯靈了,哈哈哈鳳凰城有救了!”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人先是一愣,而後鳳凰雕像前跪拜著的鳳凰城民們開始興奮地呐喊著,他們中不少人都在說,這一定是他們在鳳凰雕像前虔誠的跪拜,讓鳳凰顯了靈。

    鳳凰城有救了,鳳凰一定會庇佑他們的。

    天坑之中的風從來沒有片刻的停歇,不過此刻,那剛剛讓大家覺得有些煩悶的微風,此刻似乎也變得輕盈了許多,讓人覺得連心情也好了不少。

    鳳凰是他們最崇拜的神獸,鳳凰有靈,鳳凰城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很多人這些想著,這麽互相安慰著。

    其實不少人是看清了那從鳳凰雕像上飛下來的到底是什麽,但這對於被圍困的鳳凰城城民來說,就像是溺水的人揪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瞬間抓住,不肯也不敢放開。

    一片歡呼聲中,唯有徐伯良和孫師傅的臉色顯得有些難看。

    如果說徐伯良是這鳳凰城裏最好的相馬師,那這孫師傅就是當之無愧的鳳凰城第一馴馬師。紅龍馬的性格本就暴烈,這孫師傅能做到馴馬第一人,很顯然他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

    孫師傅臉色難看地看向了徐伯良,“你也看清楚了?”

    “嗯。”

    “行了,歡呼什麽,歡呼個屁啊!”孫師傅雙手一抬,“你們就自欺欺人吧,這哪裏是鳳凰顯靈,分明就是有人冒犯了鳳凰的威嚴,擾了鳳凰的清淨!”

    窗戶紙被人捅破了,霎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實隻是一個吸氣的時間,可是很多人都覺得仿佛過了幾百年的樣子,終於,有人艱難地說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難道,我們就真的在這天坑之中等死不成?”

    如果鍾將軍他們守住了城,自然好說。

    但如果鍾將軍他們守不住呢?

    沒有人想去思考那到底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可是那後果幾乎用不著費腦子去想,僅僅隻用膝蓋就已經可以料想得到,預見得見。

    天坑之中的氣氛壓抑的很,剛剛輕盈流動的空氣似乎也在慢慢膠著、甚至凝固了起來,孫師傅雙手叉腰,他粗重的眉頭重重一抬,說道:“要我說,鳳凰之所以不顯靈庇佑我們,估計就是剛剛那兩人給鬧的。”

    “我認為孫師傅說的對,這兩人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爬上鳳凰神像的背上,一定是因為他們冒犯了神靈,神靈才不保佑咱們鳳凰城的城民,對,一定是這樣!”

    群情激憤。

    其實就算隨便換個時間,大家一定能感覺得到自己說的這話有多麽的荒唐,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們太需要一定理由來排解自己心裏的害怕了。

    而憤怒,卻常常會成為懦弱者用來掩飾自己膽小害怕的遮羞布,此刻,很多人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思考了,隻想著發泄。

    甚至有人提議,要把天坑之中的外城人全部趕出最安全的天坑之中。

    人群之中雜亂的聲音不斷地鑽入了徐伯良的耳朵裏,聽著這些越來越離譜的話,徐伯良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終於,徐伯良厲聲說道:“行了,你們自己聽聽自己說的話,像一個有腦子的人會說的話嗎?”

    簡直丟人。

    “可是,可是他們也太大膽了吧。”這是事實,居然敢站在鳳凰的背上,冒犯他們的神靈,就這一點,已經不可饒恕。

    “你們剛剛看清楚了嗎?”人群之中有人說道:“雖然我沒有認出那滿臉胡絡腮的人是誰,可是他身邊的那姑娘我卻看清了,那人不就是昨晚賣香料的那姑娘嗎?”

    “哦,那不就是當時和徐老比賽相馬的人嗎?聽說徐老還想收人家當徒弟呢,難怪徐老在這種時候還在袒護她。”

    “袒護?”徐伯良冷冷地看著那說話的人,“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順著徐伯良手望去,他們張大的嘴巴,“他們……他們怎麽超北城門飛去了?”

    那不就是送死嗎?

    徐伯良目光沉沉地盯著天空之中那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點的飛鳶,忽然轉身。

    孫師傅第一個發現了徐伯良的異樣,立刻說道:“徐伯良,你幹嘛呢!”

    孫師傅和徐伯良合作了一輩子,也比較了一輩子,他自然是了解徐伯良的。

    “你瘋了!”

    徐伯良卻沒有理會孫師傅,而是繼續往鳳凰雕像上爬去,果然如他想的那樣,這鳳凰的背後,果然不是隻有一架飛鳶而已。

    “瘋了瘋了,徐伯良你一定是瘋了,你知道你現在是在幹什麽嗎,你在冒犯咱們鳳凰城的神靈!”孫師傅手掌一握,壓根一咬,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居然已經跟著徐伯良來到了鳳凰雕像的背後。

    “這……”看著這龐大的鳳凰巨翅之上,一架又一架的飛鳶,如一隻隻小型的鳳凰一樣,孫師傅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可是看著徐伯良的動作,孫師傅趕緊上前一步,“你要做什麽,剛剛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出去,不過是多一具屍體而已,所以你現在又在做什麽?”

    聽到這話,徐伯良終於有了反應,他說道:“也許是說的是對的。”

    “行了,你又發什麽瘋,你不過是一個肩不能提的酸臭老秀才罷了,這種事情還是讓老子這種粗人去做吧。”孫師傅一把搶過了徐伯良手中的飛鳶,準備自己衝刺去。

    可就在這時候,一聲尖利的馬鳴聲如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劃破了這鳳凰城裏僅剩的安寧。

    “快看!”

    這裏是天坑的圓口頂端,這裏是鳳凰山的山頂,這裏是整個鳳凰城裏最高的地方,站在這裏,可以清楚地看見鳳凰城內外任何一處地方。

    尋聲望去,眾人皆見本比任何一支軍團還更有序的紅龍馬潮居然亂了。

    狂亂的紅浪不再朝著城門口的方向撲來,卻仿佛如無數隻沒頭的蒼蠅一樣,不安的跑動著,嘶鳴著。

    “發生了……什麽?”

    很多人都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可隻有北城城樓上的部分兵丁才一清二楚的目睹了這一幕。

    一道如電的冷光一閃而過,就見那頭有著囂張顯眼的金鬃毛的那頭紅龍巨馬,狠狠倒栽了一個跟頭。

    是箭!

    居然一箭掀翻了那頭金鬃毛的紅龍巨馬,足見,這一箭帶上了多麽可怕的力量。

    而這一箭,來自那如神兵天降的飛鳶之中。

    “射中了!”陶行樂激動道。

    慕雲容再次抽出了一隻長箭,說道:“再來。”

    因為身在飛鳶之上,搭弓拉箭可不如平底裏,甚至是馬背上。

    這弓必須用雙手才能拉開,陶行樂操縱著飛鳶的方向,也就是說,在慕雲容放手的片刻,陶行樂需要時時刻刻注意著調整飛鳶的方向,才能保證完好的接回慕雲容。

    兩人雖有輕功,可在空中這麽久,誰也不是鐵打的。這種情況下敢放手,最起碼,放手的人必須要信任控製飛鳶的人。

    否則,從這裏掉下去可就不是摔了那麽簡單的事情了,紅龍馬不食肉,不至於生撕了掉下去的人,可會不會被鐵蹄踏成泥,那可就誰也說不好了。

    慕雲容再次騰空拉弓,陶行樂立即用力壓低了飛鳶的方向杆,兩人準備再一次複製剛剛的那一箭。

    剛剛那一箭可射中了金鬃毛紅龍馬的右眼,緊接著這紅龍馬潮就發生了騷亂,可見,如果這一箭再一次成功的話,就算這金鬃毛紅龍馬不死的話,這紅龍馬潮也潰不成軍了。

    可是又哪裏去找那麽容易的事情呢?

    偏偏就是在拉弓的那個瞬間,砰的一聲,弦斷!

    慕雲容翻身一躍,陶行樂趕緊控著飛鳶去接住慕雲容。

    緩過神來的金鬃毛,剩下那隻藍色發紫的大眼之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的巨火,帶著燒毀一切的暴虐。

    金鬃毛抖了抖身體,隨著金鬃毛的再一次站起來,無序混亂的紅龍馬潮再一次變得井然有序了起來。

    甲字九號,也就是那頭瘦弱的那頭有著黑色紋路的紅龍馬碰了碰金鬃毛,仿佛是在心疼金鬃毛的樣子,金鬃毛似乎有些站不穩的樣子,它往甲字九號的身上一靠,可是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發現,它是在把甲字九號推進紅龍馬群的深處,也就是它們周圍的那些護衛之中。

    看到這一幕的人不約而同心裏都是狠狠一沉,所有人的心裏都跳出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那就是這金鬃毛怕是真的怒了。

    紅浪如火,馬聲刺耳。

    金鬃毛不停地踢踏的蹄子,慕雲容再次抓住了飛鳶的前杆,陶行樂立即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兒吧?”

    慕雲容搖了搖頭,隻說道:“沒事。”

    事實上,慕雲容不可能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弦斷,崩人最疼。

    慕雲容的視線輕輕略過了有些隱隱作痛的左臂,心裏卻不知怎的有些慶幸幸好沒有崩在臉上,要不然,真要養一臉的胡子來遮醜了。

    想到這裏,慕雲容居然輕輕笑了起來。

    陶行樂聽到笑聲,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慕雲容一眼,不明所以。

    不過雖然陶行樂好奇歸好奇,可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些事情的時候,眼見這飛鳶又多了一個巨大的破洞,估計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陶行樂對慕雲容說道:“怎麽樣,敢不敢跳?”

    “你在說笑?”慕雲容笑道。

    兩人沒有再說什麽,沒有人發令,卻幾乎同時放開了飛鳶的方向杆。

    到處一破洞的它再也控製不住方向,旋律著轉動著零落而墜。

    “幸好鬆手了。”陶行樂看著摔的粉碎的飛鳶,有些慶幸地說道。

    “怎麽,怕了?”

    陶行樂誠實地點頭,“有點。”

    兩人互相圈著彼此的腰,足尖在一個個紅龍馬的頭頂上輕點飛躍,慕雲容忽然問道:“對了,有個問題問你。”

    “什麽?”

    慕雲容的眼神凝了凝,他看似平靜地問道:“當初一進鳳凰城,你怎麽就去找徐伯良了?”

    “因為我想參加紅龍馬節啊,”陶行樂說道:“你也知道,紅龍馬節是鳳凰城最有名的節日了,我們來的時候正好趕上了,不想辦法參加豈不是很可惜?”

    隻是陶行樂搖了搖頭,馬上又接著說道:“不過,以後我怕是再也沒有參加紅龍馬節的心思了。”

    看著這無邊無際的紅龍馬潮,陶行樂不得不承認,她有陰影了。

    紅龍馬集體發飆,太可怕。

    慕雲容說道:“隻是這樣?”

    “當然了。”

    “那你為什麽非要去找徐伯良手中的引薦票,如果你隻是想要見識一下這鳳凰城的紅龍馬節是怎麽樣的話,有普通相馬師手裏的引薦票足夠了。”慕雲容看了陶行樂一眼,“除非,你和那從翡都來的王少尋一樣,衝的,都是那最後一拍馬會裏的頂級紅龍馬。”

    最後一場為什麽非要徐伯良等人的引薦票不可呢,隻因為,那些紅龍馬,都是第一相馬師徐伯良親自相的。而除了固定的那些票,隻有徐伯良手中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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