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冬裏揚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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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日
鬼域車站
楊千帆和傅姿來到一樓, 新的強製任務已經出現在了列表裏:
任務名稱:水中冤魂
任務目的地:楊家崗
特殊條件:無
任務人數:9人以上
第九候車室參與人員名單:楊千帆、唐振昊、徐鶴、朱佳、王含珊、範航
出發時間:2016年11月9日09時00分
“楊家崗?!”楊千帆在看到任務目的地時, 驀然一愣。
“你知道這個地方?”傅姿看向楊千帆。
楊千帆皺起眉頭, 心下有些猶疑, “我老家就叫楊家崗,在廣安省普寧縣, 是個小山村。我是出生在那兒的,我家祖輩也都生活在那兒。”
“什麽?”傅姿也有些吃驚,她又看了一眼那個地名後,回頭望向楊千帆, “那你們那個村子,以前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你還有沒有印象了?”
楊千帆凝眉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雖然是在楊家崗出生的,但是我五歲時就跟著父母搬去廣城了。年紀太小, 曾經發生過什麽, 我真的沒什麽印象。我對楊家崗的記憶,最多的還是後來跟著父母回去祭過幾次祖,村子裏的人都是越來越少, 村子也越來越荒涼。我最後一次回去, 還是跟冬子出任務,路過那裏順便回去看一眼的。我記得當時楊家崗就已經徹底荒廢了,整個村子裏沒有一個人,我們還是在車裏過的夜。”
“楊哥!楊哥!”
傅姿還沒來得及說話,樓梯上噔噔地跑下一個人。
唐振昊舉著自己的身份卡, 氣兒都買來得及喘勻,就一眼看到了已經拉開列表的顯示屏,頓時長長地鬆了口氣,“楊哥,你也去啊,那我就放心了!”
傅姿看不過地瞥了他一眼,嗓音冷冷地道,“你當千帆是你保鏢啊,這次你可不是新人了。強製任務雖然沒有明確的難度要求,但是你看看這些參加人員的等級。範航從職業點出來,等級和你一樣都是c-了。徐鶴和王含珊的等級已經到了c。這裏麵隻有朱佳等級最低,也是d+了。這就說明,這次的任務平均難度最起碼也是c以上的。要想活到最後,光想靠別人保護可是不行的。”
“我知道,我知道,”唐振昊狗腿地湊到傅姿身邊,滿臉討好的笑,“我這不是初來乍到,一樣自保的武器都沒有,隻能抱大腿嘛。說起來,除了抱楊哥的大腿,我還得抱抱傅姐的大腿。傅姐,借點兒生存券唄,我也跟子陽似的去租個靈魂祭品,省的回頭給楊哥拖後腿啊。”
傅姿冷哼了一聲,瞪了唐振昊一眼轉身走了,唐振昊倒是不放棄,巴巴地又跟了上去。
楊千帆無語地笑笑,轉頭再看向顯示屏時,腦海中恍惚地回想起了五年前,他和梁冬一起回到楊家崗時的情景。
2011年,普寧縣
軍綠色的吉普走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梁冬把著方向盤,嘴裏叼著根煙。
楊千帆坐在副駕駛上,望著兩側密密麻麻的林子,臉上還有些興奮,“我真是很多年沒回楊家崗了。我爸媽還在時,還會帶我回來祭祖。他們走了,我就徹底跟這邊沒聯係了。”
梁冬從倒車鏡裏看了楊千帆一眼,嘴角咧了咧,“你要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你老家竟然在這麽偏僻的地方。哎,不過我也真懷疑,就你小時候那又瘦又矮的模樣,是怎麽在這種林子裏長大的?那還不一錯眼,就得讓狼給叼去啊?”
楊千帆眉梢一翹,轉頭瞪向梁冬道,“誰小時候又瘦又矮了?我一直比同年齡的孩子高!隻有你,長得跟竄天猴似的,整天還把肚子吃的滾圓。沒上小學呢,梁叔就抱不動你了。”
“嗨,哥們兒那叫健壯,”梁冬拍拍胸脯,“不信你摸摸,咱肉結實著呢。哪像你,警校練一圈,還一身瘦排骨。”
說著,手就往楊千帆身上摸過來了,被楊千帆一巴掌拍開,“你老實點兒開車,也不看看這什麽路,淨瞎鬧!”
“不就點兒山路嘛,”梁冬很是傲嬌,“咱閉著眼睛都能開!”
兩人一路鬥嘴,一路往前走,車倒是開得很穩,當天色有些暗時,楊千帆依稀看到了熟悉的村口。
“到了,到了!”楊千帆指著遠方的大楊樹,“那裏就是村口了!”
“我怎麽感覺有點兒□□靜了啊?”
梁冬下了車,跟著楊千帆往前走,路過楊樹沒多遠,就是一塊刻著楊家崗的石碑。
砂礫鋪成的石路已經被落葉掩蓋,楊家崗坐落在山腰的一塊平地上。並排坐落的村屋,院門大都緊閉著,等走近了看,很多大門上都掛滿了蜘蛛網。
“看起來,似乎已經沒人了,”梁冬走到楊千帆身邊,楊千帆有些落寞。
“我上一次回來,村子裏的人就已經很少了,”楊千帆往一側的山路上指了指,“我還記得那邊有一條小河,河水很清澈,周圍的景色也很漂亮。”
“那我陪你過去看看?”梁冬開口道。
楊千帆搖了搖頭,“我怕我記不清路了,這座山挺大的,萬一迷路就麻煩了。我去祠堂拜拜就好了,也不知道我爺爺的房子還能不能住了,要是不能住,咱們還得趁天黑趕下山去呢。”
梁冬點點頭,跟著楊千帆走到了楊家崗的祠堂,祠堂在村子東側,雖然破敗了,但是房體還很完好。
楊千帆和梁冬大概地打掃了一下門庭,祠堂內供奉的牌位前還有供盤和香爐,可以看出雖然村子敗落了,但每年應該還有人會按時回來祭拜。
楊千帆也擺上了他們帶來的供果,給楊家祖上上了香,也算替父母盡了一份心。
等從祠堂出來,天氣陰沉了很多,楊千帆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天上的雲彩,“一會兒不會下雨吧?要是下雨,咱們就走不成了。”
“沒關係,走不成在哪兒還呆不了一宿?”
梁冬是一點不在意,“走吧,咱們去你爺爺家看看。要是能住,咱們就住一宿,明天還能去找找你說的那條小河。”
楊千帆笑了笑,帶著梁冬走去了他爺爺家。
楊家的房子在村子中間,前後兩排,還有個很大的院子。
楊千帆站在低矮的院牆前往裏看了看,楊家的房子倒還結實,隻是院子裏同樣很淩亂,院門上掛了門鎖,外表已經鏽跡斑斑。
“怎麽樣?”梁冬拽了拽那把門鎖,“咱們是撬鎖進,還是跳牆進?”
楊千帆有些無語地瞥了梁警官一眼,再轉回頭時,視線無意識地飄過了正屋灰撲撲的玻璃窗,卻突然好想看到了什麽!
“怎麽了?”梁冬發覺楊千帆的表情有些異樣。
楊千帆揉了揉眼睛,指著正屋靠北牆的一扇玻璃窗道,“你看那裏,是不是好像站了一個孩子?”
梁冬聞言向楊千帆指著的方向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哪裏啊?窗戶上都是灰,不可能有人的。”
楊千帆再仔細看去,卻又看不太清了,可心裏仍然覺得不太舒服,“我爺爺去世很多年了,這間房子一直空著,除了我們家偶爾回來祭祖以外,都沒有人住。”
“誒呀,你要是不放心,咱們進去看看不就得了,”梁冬說完,還不等楊千帆反應,直接走到另一邊的圍牆,手一撐就跳了過去。
“你小心點兒!”楊千帆一臉無語,隻好也跟著跳了過去。
梁冬徑直朝正屋走去,臉正貼上楊千帆之前指著的玻璃窗,往屋裏看去,“什麽都沒有啊,屋裏都空了,我看見炕上有幾床被子,棉花都爛了。看來咱們今晚是真不能住這兒了,現在屋裏肯定成各種蟲子的大本營了。”
楊千帆走到另一扇玻璃窗前看了看,果然屋子裏暗沉沉、灰撲撲的,什麽活物都沒有,“唉,那咱們這就走吧。別一會兒天黑了,山路就不好走了。”
“好,”梁冬應了,兩人又跳牆出來,沿著石子路出了楊家崗。
兩人剛走到楊樹下,天空突然一聲驚雷,瓢潑似的雨點一連氣兒地砸了下來。
“我靠,”梁冬把車開離了楊樹邊,停到了空地上,天上一個雷一個雷地劃下來,將整個村子映的通亮。
“咱們等一會兒再走吧,”楊千帆回頭看了看來時的山路,“雨下的這麽大,萬一碰上滑坡就糟了。”
“行,反正是雷陣雨,應該下不了多久,”梁冬放平駕駛座,舒服地往上一躺,“你也歇會兒,這兩天夠累的。”
“嗯,”楊千帆也跟著躺在座椅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外麵的雨勢卻一點沒有減小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楊千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楊千帆的耳邊傳來一聲聲很低很低的呢喃,像是有人在貼著他的耳朵說話。
這個念頭從心底倏一劃過,楊千帆猛然驚醒,眼前是一條川流不息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
河中間站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一身白布衣服,正笑著衝他招手。
楊千帆有些好奇,想走過去問問這個孩子為什麽在這兒,可是腳剛一沾水,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千帆!”
楊千帆再次睜開眼睛,他還在吉普車裏,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天也黑了。
梁冬坐在駕駛座上,透過擋風玻璃的光能依稀看清他臉上有些奇怪的表情,“你要去哪兒啊?不叫你,你還不理我。”
楊千帆低下頭,看到自己的一隻手已經握在了門把手上,要是梁冬沒有叫他,他好像真要打開車門出去了。
“我可能是睡糊塗了吧,”楊千帆揉揉眼睛,“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夢裏有人叫我……”
“你可別沒事兒再添個夢遊的毛病,怪嚇人的。”
梁冬一手擰動了車鑰匙,“你再睡一會兒吧。雨停了,天也快亮了,我慢點往出開,早上咱倆就能到鎮子裏吃早飯了,我這肚子可是都要餓癟了。”
“恩,那也行,那你慢點兒開,頂不住了叫我,”楊千帆隻覺得頭昏昏的,都沒來得及再跟梁冬說什麽,頭一靠椅背就直接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過來,窗外已經大亮,車已經開到了山下,被停在路邊,梁冬靠著車窗睡得正香。
楊千帆當時隻覺得梁冬是累了,沒有多想,把梁冬叫醒,讓他到副駕駛去睡,自己把車開到了鎮子上。
502室
楊千帆把要參與這次強製任務的人都湊到了範航的房間,把自己對楊家崗的了解,和當初跟梁冬一起回楊家崗的遭遇跟大家講了一遍。
聽完楊千帆的講述,唐振昊摸了摸自己滿手臂的雞皮疙瘩,皺著臉道,“楊哥你這麽一說,雖然當初你回去時,沒有直接感覺到什麽。但是,現在細想起來,很多事不對勁啊。這次的任務叫水中冤魂,你當時又夢到了那個站在河裏的孩子,我覺得這決不是巧合。”
“還有在楊哥爺爺的房子裏出現的疑似人影,”徐鶴轉頭看向楊千帆道,“楊哥,你好好想想,以前村子出沒出過什麽事啊,你家裏有沒有人出過事?”
楊千帆仔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爺爺奶奶都是生病去世的,我爸也沒什麽兄弟姐妹。當然,楊家崗的大部分村民都姓楊,彼此算起來都有些沾親帶故。至於出過什麽事兒,我是真的沒印象了,也從沒聽父母提起過。這次也是這個任務的出現,才讓我想起了當初跟梁冬一起回楊家崗時,碰到的一些奇怪的事情。不過,那也隔了很久了,雖然那個夢讓我記憶很深,但時間這麽長,有沒有出入,我也不敢完全保證。”
“我覺得楊哥的回憶應該差不了太多,”範航靠坐在床頭,“那個夢很像溺鬼在招替身,楊哥當時差點兒下車了,說明魂已經被勾到了。我在職業點的時候看過百鬼錄,溺鬼如果怨氣凝結,力量是非常強大的。即便你不在水邊,他隻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能召喚到你的魂魄。一個強大的溺鬼,不隻是抓替身那麽簡單,它甚至會奴役成千上百的魂魄為自己修煉所用。我現在在想,楊家崗的迅速沒落,或許跟那條小河裏的東西也有關。”
“這麽看來,”朱佳抱緊了徐鶴的胳膊,“咱們這次要對付的東西,同樣很恐怖啊。”
“也不一定啊,”王含珊看了朱佳一眼,又望向楊千帆,“楊哥當時不是沒有下車嗎?這麽看來,那個東西就算會招魂,也不一定就次次成功。”
楊千帆沒有說話,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晚上。
其實,那晚的梁冬也很奇怪,天還沒亮,那條路也不好開車,即便梁冬愛吹一吹自己的車技,但實際上還是很注意行車安全的。
楊千帆現在想起來,梁冬當時寧可冒險,也要開車走,也許是真的察覺了什麽。
廣城
午夜,梁冬喝的醉醺醺地回到自己的公寓,整個人往沙發上一癱,連衣服都沒脫就睡了過去。
乳白色的牆壁上慢慢浮動出一個淡淡的黑影,黑影在沙發後頭靜止了很久,直到梁冬的呼嚕打得有震天響,才慢慢退了下去。
天在不知不覺中漸漸亮了起來,梁冬的手機鈴聲在被他扔到地上的外套裏一遍遍響起。
梁冬睜開眼睛,定定地忘了一會兒天花板,緩慢地坐起了身,拿出了手機,“喂,小周,怎麽樣?”
“啊,梁隊放心,我給你查到了,”電話那頭小青年的聲音很開懷,“一個老道士還能難得住我嗎?我跟你說,他最近常在解放路牌橋那一帶活動,很多大爺大媽喜歡聽他胡侃,你去看那邊哪有跳廣場舞的,哪一準兒有他!”
“行了,我知道了,改天請你小子吃飯,”梁冬笑笑。
“那我可等著你啦,”小周也不跟梁冬客氣,打個哈哈後又想起什麽問了一句道,“哎,對了,梁隊,你找那麽個神棍幹什麽?你要真碰上什麽事兒,還是得去正經的寺廟啥的。這個老頭什麽胡話都說,沒一樣應了的。要不是他天天東竄西竄,又專門會哄那些大爺大媽,現在早混不下去了。”
“我隻是找他打聽點兒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梁冬從沙發上的煙盒裏抽出根煙叼到嘴裏,“再有消息隨時通知我,這事兒別給我往外傳。”
“好嘞,你放心,梁隊,”小周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梁冬喘了口粗氣,往後靠到沙發上。
五年前,他曾陪千帆回了一趟楊家崗,那裏是千帆的老家,隻是當時,村子已經荒廢了,村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兩人在村子轉了一通,本來想直接開車下山的,可是卻意外下起了雨。
等雨的過程中,梁冬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陣,可是不知為何,將醒未醒時他突然一陣心悸。
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睛,梁冬就看到千帆直直地坐在副駕駛上,一手慢慢摸上了門把手。
“千帆!”梁東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了,隻是突然覺得不能讓千帆下車,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大喊了一聲。
楊千帆又直愣愣給地倒回了座椅上,梁冬呆呆地看了他半晌。
在楊千帆漸漸轉醒的同時,梁冬突然發覺,車外莫名亮了起來。
那不是月光,更不是陽光,而是燈火!
梁冬驚愕地看向窗外,之前一片漆黑,毫無人氣的楊家崗竟突然燈火通明起來。
梁冬來不及向楊千帆解釋,也怕引起他的恐慌,就立馬啟動了汽車連夜開下了山。
直到太陽升起,他們也出了楊家崗所在的山路,一直讓梁冬莫名焦躁的情緒才慢慢褪去。
那一晚過後,隨著時間的流逝,梁冬漸漸也無法確定,那晚自己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隻是,他總是莫名地擔心千帆。
所以在一次,他們兩個偶遇了那個無眉道人時,梁冬硬是拉著楊千帆算了一卦。
結果,那個沒有眉毛的老頭,那個看起來就像神棍的道人,就直直地看著千帆說,“你的陽壽注定越不過三十歲!”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我毛骨悚然的,好怕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