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悍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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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婦人拿著剔骨刀出來之後,楊天朗才緩和過來,雙手托著下巴合到上嘴唇去,又用手壓了一會兒,避免牙齒打戰。那婦人拿著剔骨尖刀,手藝嫻熟,時間不長便將那虎皮整張取下,又將那虎肉割了些下來,留作中午食用。那婦人又去後廚忙活一番,過不多時,托出一個大盤,上有熱酒一壺,虎肉一盤,鹿脯一碟,還有些醃製臘肉與鹹菜,將楊天朗請入房中說道,
“讓官人久等,實在失禮,山鄉野地,也沒有什麽太好的吃食,還望客人不要嫌棄。”
那楊天朗見這婦人說話得體,禮數周全,到不似那老太太口中所說的惡行種種,便覺有些奇怪,待吃完見那老太太收拾碗筷去廚房之際,便對這婦人言道,
“看大姐性格如此豪爽,舉止賢惠,怎麽會在這婆媳尊卑之事上做的有些欠妥?”
那婦人一聽,頓時眉頭一皺,說道,
“我回來之前那老婦是不是又對你說我的壞話了?”
“啊,那倒不是,隻是感覺大姐你對這老媽媽說話稱呼之間有些粗糙無禮,又見大姐你待客熱情,禮數周全,又不像是個不明事理之人,所以好心相問一聲。
那婦人聽完,一把抓住楊天朗的手腕,將他拉往門外,楊天朗感覺這婦人手上的皮膚如樹皮一般粗糙,而且力氣又極大,被她單手抓住像被那鐵匠的鐵鉗夾住一般,讓楊天朗難以掙脫。
一直被那婦人拉到門外院中,走到門口西牆根房簷之下處,那婦人對著楊天朗說道,
“官人你有所不知,我們家這老太太對我一向不太滿意,原因有三。第一,”
隻見這婦人在那亂石砌成的石牆之上找了一塊大而光滑的石頭,用手指在上麵上劃了一道,那石頭表麵此刻在這婦人的指下竟如沙土一般,頃刻被這婦女的手指搓爆了石皮,劃出一道溝來,驚得楊天朗又是雙眼大睜,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那婦人接著說道,
“一是嫌我長得身材魁梧,相貌醜陋,完全不像個女人的樣子。”
緊接著又用手在那石頭上劃了第二道,繼續說道,
“其二,自打我嫁到他家以來,這許多年不曾養過一男半女,老太太怕斷了他家香火,總是勸他兒子將我休掉。隻是他兒子也是懼我力大,不敢直說,因此時間一長,這老太太對我恨意又深。”
說完又用手在石頭之上劃了第三道,形成一個“川”字。說道,
“這第三點,我丈夫經常外出做生意,隻留我二人在家,平日吃食雜用,皆是靠我打獵賣錢維持,這老太太靠我度日,雖有不滿,也不敢對我直言,隻是說話行事處處冷嘲熱諷,指桑罵槐,我乃憨直之人,不願無故看她臉色,便偶爾和他頂撞幾句,氣得她是想吼也吼不過我,想打更是不敢靠前,因此一直對我耿耿於懷。因此這老太太但凡遇見外人,便裝作淒慘之狀,向外人訴說其所受種種之苦,隻盼能夠遇到強人能將我痛打一番,好出口惡氣,你說這裏麵可有我的不是嗎?”
說完直接一拳打在那劃完三道的石頭之上,頓時牆壁震動,石屑紛飛,將那先前所畫的三道石溝盡皆砸平,嚇得楊天朗當時渾身發顫,雙腿發抖,牙齒也禁不住胡亂打架,連咬了舌頭好幾口,滿臉通紅地連忙附和道,
“沒,沒,沒有,沒有,都沒有大姐的不是,大,大姐你說的真是句句,句句在理啊!”
這婦人此刻的言行舉止也像那天上的大雨一般,把楊天朗要替那老太太討個是非公道的一片雄心怒火瞬間澆滅,嚇得楊天朗連氣也不敢大喘一口。
楊天朗被被那婦人用手指在石頭上劃線成溝的舉動徹底震撼住了,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如此大力之人,驚得渾身冷汗直冒,幸好先前衣服已被那雨水打濕,否則此刻讓這婦人看到還不知如何嘲笑自己。
那婦人將胸中怒氣發泄掉,頓了一頓,方覺得自己剛才言辭太過激烈,可能嚇到了楊天朗,便又說道,
“賤婢乃憨直魯莽之人,剛才隻是心中不快,所以一時氣急,才將這胸中悶氣發了出來,還請官人勿要怪罪。”
楊天朗此時哪裏還敢有一點脾氣,連忙擺手說道,
“不妨事,不妨事,我看大姐性格豪爽,性情剛烈,剛才所言定是屬實,如此說來,還真是委屈大姐了。”
那婦人一聽楊天朗如此說來,心中甚感高興,又對楊天朗說道,
“客人還請進屋歇息一番吧,這雨看來一時半刻停不了。不如在廂房之中小憩一會兒,待那大雨停歇之後再走不遲。”
說著走到那正房東屋之中,少頃,隻見那婦人單手抓起一張木床提了出來,走到西廂房中放了下來。楊天朗見那大床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不止,這婦人隻憑一隻手就能提了出來,這力道實在是世所罕見。
婦人又從裏屋拿了些褥子鋪蓋之類的東西放到床上,對楊天朗說道,
“我這正房之中隻有我婆媳二人在此居住,不便容留官人。官人可先在這廂房暫時休息一下,我從清晨忙到現在,也是十分困倦,中午也要睡上一覺。若是這大雨一直未停,官人可在這裏住上一晚也無妨。”
楊天朗連忙問道,
“請問大姐,那觀音鎮離此地還有多遠,我在這山中有些迷路,不辨方向。”
“哦,那觀音鎮離此不遠了,從我這裏出得門去,沿著門前小路向正南方向一直走,待你看到村落之後便到了那觀音鎮的管轄範圍了,隻是要到那觀音鎮的鎮上還需路過幾個村莊才能到達。按常人腳程算來的話,至少還要走上一天的時間。”
“哦,如此,那就多謝大姐安排,小生在此打擾了。”
“官人說哪裏話,官人乃讀書之人,才學品德皆是我等山野粗人無法可比的,官人能來我家避雨,也算是看得起我們。官人還是早些休息吧,有事可到那正房門口叫我。”
說完這婦人轉身離去,回到正房,時間不長,呼嚕聲音傳來,比那隆隆雷聲有過之而無不及。
楊天朗躺在床上,本身上午這一路跑來,身體就是有些匱乏,再加上這中午時分被這婦人連驚帶嚇的,頓時感覺有些困意,便迷迷糊糊地在這床上睡了起來。將將入睡,隻聽得耳邊一陣巨響傳來,嚇得楊天朗登時從床上跳了起來,以為那猛虎複活,在院中咆哮呢。待仔細向院中一看,回想一番,才想起來那猛虎早已被扒皮去肉,此時哪裏還能咆哮出聲啊。正想著,又是一陣巨響傳來,楊天朗仔細一聽,這才聽出原來是那婦人的呼嚕之聲,震天動地,楊天朗在睡夢之中還以為是老虎咆哮呢。
這一陣呼嚕之聲驚得楊天朗頓時睡意全無,躺在床上自己想想也覺可笑,心說,
“天下竟有這等大力的婦人,還好沒有與她交手,不然,我這條小命就交待這這裏了。”
又過了將近一個時辰,窗外的大雨才逐漸地小了起來,烏雲開始慢慢散去,天空開始放晴。楊天朗躺了一中午也沒怎麽睡著覺,一見此時窗外天晴了,雨水也小了許多。心說還是快些趕路吧,在此處耽擱時間太長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呢。
楊天朗站了起來緊了緊衣衫,理了理頭發,將那書生帽子重新戴好。本想一走了之,又感覺這婦人待自己十分客氣,禮數周到,還是打個招呼的好。隻聽得此時那婦人呼嚕之聲仍是不絕於耳,應該是睡得香甜。便輕聲走到那正房窗下,低聲叫了句,
“大姐或老媽媽可曾醒來?”
那婦人未曾回話,仍在打著呼嚕。那老太太倒是回了一句,說道,
“官人有何事情?”
楊天朗在窗外恭恭敬敬地說道,
“啊,老媽媽,我看此時天已放晴,在下著急趕路,特來拜別一聲,感謝二位今日的盛情款待,他日若有機會到此,定當登門重謝。”
隻聽那老太太冷冷地說道,
“官人既然幫不上老身什麽忙,也就不必再來了,今日招待一番權當救濟乞丐花子了,官人不必放在心上。但有急事,還請速去吧。”
楊天朗一聽這老太太此時說話竟然和先前判若兩人,也不禁搖頭一笑,心說,
“看來還是這婦人說的不假,這老媽媽卻是故作淒慘之狀,隻為找人能夠教訓一下這婦人。唉,看來還是清官難斷這家務事啊,以後還是少管閑事為好。”
楊天朗站在窗外衝著那屋裏說了一聲,
“如此,在下告辭了。”
這才轉身出得門來,將房門帶好。按照那婦人所說的方向,一路向南而去。
楊天朗此時酒足飯飽,渾身有勁,想趁著天黑之前盡量趕到那觀音鎮上去,於是運起風馳術,一路狂奔,終於趕在黃昏時分,到達了那觀音鎮的城郊。
進的城來,楊天朗原以為這觀音鎮隻是個山鄉小鎮,卻沒想到這鎮上竟然如此繁華,買賣鋪戶,街上行人居然和一般的縣城差不多。雖然剛下過大雨,但這大街之上仍是客流不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