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呢？

    這個世界，真如表麵看上去這般嗎？

    遊戲？迷宮？玩家？

    何為虛幻？何為真實？

    ······

    崎元再次睜眼時，入目是明亮的天花板，他卻發現自己躺在白花花的病床單上。

    眼睛習慣長時間的黑暗，有些刺眼的陽光從一側的窗戶透入，將有些昏暗的病房照得四麵亮堂。

    牆頭時針指在七點的時刻，四周一片靜悄悄，靜得可怕·····

    稍微聳了聳耳朵，崎元歎了一口氣，直接開口道。

    “你在的吧？那個叫過客的家夥？”

    “醒了？嗬，感知倒是不錯！”

    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空蕩蕩的床側，突然出現一名藍色短發的陽光少年，正坐在板凳上悠閑地翹著二郎腿，手中握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伸在嘴邊，發出像倉鼠一樣“嘎吱嘎吱”啃東西的聲響。

    那截然不同的外貌，倒是令崎元怔了怔。

    “你是？”

    “怎麽？不認識了？”

    再度沒形象地大咬了一口，看得見的汁水迸濺，他鼓著被撐得飽滿的臉蛋將目光轉了過來。

    兩人一對視，崎元頓時發現，少年一雙碧藍如玉的眼眸竟是如此幹淨無暇，似澄澈清泉一般光滑無痕，透著明亮的光澤。猶如上好的寶石般，令人不由心生憧憬，崎元甚至能從中看見自己那無比清晰的倒影。

    “好漂亮的眼睛······”

    “唔？唔！謔謔！”少年含糊不清囔囔道。

    “嗯？啊！呸呸！”

    崎元頓時發現自己失言，回過神來頓時一陣罵罵咧咧。

    （好邪門，太詭異了！）

    “這可不能怪我，我的精神力太強，而且這眼睛也是天生的，你會失神也很正常。”

    少年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咽下嘴裏的蘋果，口齒清晰地解釋道。

    “·····”

    崎元強撐著從床上支撐起來，頭頂頓時傳來紗布緊弛的感覺，腦袋深處還隱隱有些發疼。

    “咦？”

    一股被束縛的感覺傳來，崎元右手掀開潔白的被子一瞧，卻見自己的左手被醫用紗帶一圈圈纏繞得嚴嚴實實，一副標準傷殘人員模樣。

    “你剛送來的時候渾身校服破爛，而且一片片全都是血紅色的，嘖嘖，太慘了。那醫生給你處理身體時的眼神就像在看屍體似的，要不是被那女生采取措施，恐怕就算從那邊回來也得好久才清醒吧？”

    在崎元被丟到另一邊奮鬥時，一直身置局外的少年他倒是將事後全流程收歸眼底。

    崎元默默無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嗬作答。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神通幫助自己清醒，不過他並不覺得一個原本就遍體鱗傷的人在被車狠狠撞飛的情況下還能活著，這種不正常的事已經能用奇跡的字眼形容了。

    不對，應該說從遇見這家夥開始從頭到尾一係列事情都已經不在常識範疇之內。

    “從那時開始，已經過了多久？”嗓子發出的聲音依然殘留著些許虛弱。

    “那時是星期一晚間，現在是星期三早晨，你可整整睡了一日半。嘖嘖，其實按正常發展你應該睡一輩子的。”

    嘴裏不留口德地損人，少年手中的蘋果核一丟，準確落在病床另一麵的垃圾桶，接著直接拿起他所蓋的被子抹抹嘴巴，留下淺黃的汙漬卻一副根本不介意的模樣看得崎元眼皮直跳！

    （按照正常發展？那我連躺在這的前提都沒有！）

    雖然對自己救人的舉動並不感到後悔，但眼見自己現在這幅重傷複蘇的模樣，想到自己原本還在悠閑地打著遊戲機的情景，心理落差多少還是有點大的。

    “喂？那個誰？”

    “我不叫喂，”少年伸手從床頭的水果籃裏又掏出一個碩大的鴨梨，也不衝洗張嘴就咬，“我姓項，名字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好吧，項，你為什麽找上我？”

    “因為我想啊！”

    “為什麽想？”

    “就是因為想找上你啊！”

    “······”

    崎元突然發現眼前這個高深莫測有凍結時空能力的過客，還是個有交流障礙的白癡。

    那自顧自大吃特吃隨意敷衍的模樣居然莫名地令一向沉穩的他感到惱火，說來敷衍應該是他的特長才對！

    “好啦好啦，其實是因為你的潛力不錯，我才特地從那邊過來引導你過去而已。”

    擺擺手，少年一雙藍色眼眸掃來。

    隻不過，那原本澄澈的瞳孔中此時竟燃著十字形青色火焰，仿佛帶著輕風的靈動搖曳，更具莫名的吸引力，令得崎元差點再次恍惚其中。

    “檢測到技能施展，係統開啟。”

    一瞬間，熟悉的血法氣三指示條呈現視野之中。

    “？？？使用技能”

    幻破眼？

    “唔，不觸不觸，lv5了，果然木有辜戶我的hin任！”

    瞳孔中的火焰一收，再度恢複了澄澈無暇，少年滿意地點著腦袋，一嘴鼓囊囊地蠕動著，還有清澈的梨汁順著嘴角淌落，看上去有些滑稽。

    “把嘴角給擦幹淨！”

    深怕被子再被抓去，當即他一張紙巾甩在少年臉上。

    “然後呢？技能······身形置換用掉了，多學了d級衝撞還有危機感應？嗯，馬馬虎虎吧，你的引導師傅也太差了，唉······”

    “引導師傅？”

    某人臉色一沉。

    “你是說那個混賬？那種人渣也配引導？”

    一提到險些把自己留在迷宮裏的某裝逼黑袍人，崎元瞬間炸毛了，對著一臉懵逼的少年一通大吼，頓時又不由得劇烈咳嗽了幾下。

    “怎麽回事？你遇到什麽了都這麽激動？”

    少年問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又再度補充，“這次我可沒借助你的另一麵出現，那太耗精力了，所以你想的什麽我現在可不知道的。”

    崎元平複內心吐了口氣，將迷宮中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如實相告。

    “這麽無恥的引導者都被你遇見了？果然是a的幸運啊笑死我哈哈哈······”

    一聽崎元的引導者不禁沒盡到應有的義務，甚至無恥地轉職當強盜，少年更無恥地在一旁很不厚道地連聲嗤笑，那捧腹的模樣就差捂著肚皮在地上滾給崎元看了。

    “這麽說，新手裝備武器，還有兩本引導書都被黑掉了？哇塞你居然還能活著出來，果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牛逼！”

    少年又朝著崎元豎起大拇指，爽朗笑容透著一股莫名的陽光開朗，全然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模樣！

    不過崎元在意的是另外的問題。

    “兩本引導書？幹嘛來的？”

    “哦，那個是幫助新手開啟技能的道具，讓新人隨機獲得兩個適合自己的基礎技能，隻適用於lv10以下的冒險者，還挺不錯。”

    “這麽說，我提莫還白白少了兩個技能？洛天我丟雷樓某！”

    新手裝備他並不放在眼裏，但兩個技能可不是什麽小事，崎元能感受到自己對黑袍人的恨意又上漲到一個新高度。

    一陣沉吟，崎元頓時將目光放在一旁啃完梨子，又悄悄把手伸向下一個橘子的少年。

    “你幹啥？”

    被崎元詭異的視線注視，少年一瞬間隻感覺渾身有些發毛，連忙揣著到手的橘子連連後退拉開距離，一臉戒備。

    “就是那個·····”

    “不給！拿到手就是不還，我還要吃！”

    “呃，橘子你拿走，我們來談一下關於我丟掉兩個技能的問題。”

    “兩個技能？”

    少年一怔，立刻便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泥奏凱！這管我啥事？你把我當什麽了？聖杯還是許願機？沒門沒門！”他拒絕得異常堅決。

    （咦？明明是那個世界的人也知道聖杯這梗？）

    “你這話可就不講道理了！”

    崎元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卻發現鼻梁前端一陣空蕩蕩，於是淡定自若繼續扯淡。

    “首先你會來找我，是看重我的潛力，先不管你到底要我做什麽，你對我的幫助就是一種讚助！”

    “所以疾閃技能和身形置換你就給跳過了？那可是b級和a級啊！尼瑪這麽一說我怎麽感覺自己太好人了······”少年的反應倒也不慢。

    “不不不，你故意和我打賭，而且知道我一定會接受，這兩個技能是我完成賭注需要的，並不包括在內。”

    “我·····”

    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但如果你當時直接把我送到迷宮，然後就會因為時間差，我就可能避開那個無良引導者，然後按正常套路獲得我應有的東西。對你沒聽錯就是那兩本引導書，然後這都被你那六分鍾破壞了！”

    崎元越編越流暢，思路越來越清晰，最後斬釘截鐵，“遇上那引導者，源於那個賭注，賭注源於你，所以我們能夠得出結論，一切錯誤都在你！”

    “臥槽！”

    這邏輯跳躍得有點快，得出的坑爹結論令少年一陣錯愕，然而聽起來偏偏還有條有理思路清晰，瑪德不知道從哪開始反駁啊！

    “所以，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一見少年突然沉默的模樣，崎元頓時一彈響指感覺哎這尼瑪有戲啊，於是立刻拿著更加期待的目光注視道。

    雖然少年那年輕頂多初中生的麵貌令他有種哄騙小孩的感覺，但想到自己也連命都差點被坑沒，鐵石心腸的他決定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算我倒黴！”

    少年突然有些煩亂地抱頭猛搖，一副放棄思考的模樣，自暴自棄的語氣卻又感覺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不！是算我的幸運a啊！”

    崎元躺在床上默默比起一個“v”形勝利手勢。

    “兩本引導書，兩個永久性技能，直接賦予的話對這條世界線因果改變太大，隻能先幫你使用一本，第二本要在你第二次迷宮中自己使用。”

    “提示，？？？將傳授你隨機技能與引導書*1，是否接受？”

    毫不猶豫，接受。

    “成功獲得引導書*1，成功習得a級技能。”

    （a級）：加速自身時間流逝，以極快的反應速度與行動速度進行攻防應對，每1秒消耗10%mp值與50點固有hp值。（習得條件：固有敏捷達到a級以上。）

    “a級技能？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當然不錯，這可少數涉及到延遲效果的稀有技能啊！”

    引導書所賦予的技能是絕對適用於使用者的，但獲得技能的強弱也需要對自身基礎屬性達標程度進行考量。如果崎元的敏捷沒有a而達不到標準，那他自然無法得到這樣一個a級技能，但就算他的敏捷是a，能否得到這個技能也有運氣成分在內。

    這麽一思索，他突然發現幸運a級的評定似乎能從中體現？

    管他呢，反正是好事。

    “不過這種加速技能，前期挺有大用，到後期可不一定還能生效。隻要對手的反應速度與行動能力能同樣跟得上你，這個技能頂多隻能為你爭取到優勢而已。”

    “那可未必吧？一線優勢也是優勢，有時候有這線優勢就足夠了。”

    沉浸在喜悅中絲毫沒有被潑到冷水，反而一臉信心滿滿道，雖然實戰效果還未知，不過與危急感應相結合，想必也不用在為身體行動能力與反應速度的差距而煩惱了。

    “不，我就覺得這招很弱！”少年頓時不服了。

    “你······不會是嫉妒吧？”崎元頓時一臉戲謔笑道。

    “妒忌？你發動技能後看我的手！”

    少年直接把那足有巴掌大的橘子托到崎元麵前晃動。

    “？”

    隻見八道帶著綠色光芒的細小風刃，如朵朵飛舞花瓣般自其有些稚嫩的手掌間顯現漂浮而起，旋即八道風刃繞著橘子輕輕一晃，直接消失在空氣之中！

    （消失？不對？高速時間發動！）

    雖然四周依然除在靜止狀態，崎元卻能感受到技能發動的書瞬間，他和少年之間的時間再度慢了許多倍，即是說，他的速度此時全麵大幅提升，四周進入慢動作時間！

    不知為何，他腦海突然冒起某聖杯梗裏另外一個子彈時間的梗？

    然後他看見了，那原本他以為消失了的風刃，竟依然存在崎元的手掌周圍，隻不過此刻正以某種帶著隱約空氣殘影的高速圍繞那橘子外圍切割飛梭。八道風刃交錯縱橫旋轉紛飛，以某種軌跡一齊有規律地閃現出沒，卻並沒有兩兩碰撞的跡象，耳朵甚至隻能清晰地聽見空氣被告訴切割發出連成一串的“咻咻”聲音，下方那托著蘋果的手也一點都沒有受到鋒利氣勁的波及，皮膚完好如初。

    待到八道風刃一齊消失空中之時，耳朵回蕩的聲響陡然一靜，旋即在崎元吃驚地目光中，那層薄薄的橘子皮如小時候玩的彈簧線圈一般，被切割成極薄的皮層卻環環相連，掉落而旋轉的情形無比流暢，一圈圈首尾銜接而齊整地在地板上螺旋疊起，露出內部被上方少年的手掌用無形力量托起而光滑無比的一整環橘肉，表麵均勻平整得如完美的藝術品般，恐怕用再精細的機器都無法做到更好。

    歎為觀止！

    這種恐怖的操縱能力，就連崎元都不得不說一聲服！

    無論是速度，還是八道細小風刃的操控，還是精確無比的把握度量，他沒有一項能有哪怕一絲把握做到！

    隨後伴隨大腦的一陣刺疼，他及時解除了高速時間狀態。

    “十秒······說長也不長吧，一愣神就過了。”

    但事實是真正戰鬥時，幾乎算白多出來的十秒足夠解決對手好幾次了。

    至於發動時間內，他的動作在別人的視野中，想必就像他剛剛看高速風刃的感覺差不多了，那必須得是一麵倒的時間段啊！

    不過顯然對眼前的少年一點作用都沒有就對了。

    “？？？使用技能”

    看少年那悠然自得誌得意滿就差把“我厲害吧”四個大字直接印在臉上的臭屁樣，別說副作用消耗，技能名字就被完爆了有木有？

    “認輸認輸，你贏了。”

    “就是就是，你辣麽菜，弱雞。”

    “······”

    （為什麽我那麽不爽呢？尼瑪好想打人啊！）

    崎元強行在心中反複用對方還小，對方不成熟，對方是白癡來壓下直竄的心火。

    “今天就這樣啦，走咯走咯，有緣再見!”

    將那藝術品般的橘子肉往天上一拋，少年腳尖輕彈，像隻青蛙一樣直接在空中準確地把那大塊的橘肉整個含在嘴中，咀嚼，咽下，然後摸著有些鼓起肚皮打了個滿足的飽嗝。

    “·····”

    初次見麵時，明明是一副神秘莫測看淡世間風情的高人做派，崎元卻感覺如今被引導的自己已經淌入那方世界的渾水中時，少年才將那副隨心自由的性格毫無顧忌地展現在自己麵前。

    那也是······他真實的一麵嗎？

    望著少年的背影，一條條信息跳躍浮現在視野之內。

    lv：？？？

    攻擊：？？？

    ···

    毫無疑問，包含名字與等級在內的一連串問號自己沒一個看得破，lv一行的問號甚至是三個！

    兩人間的距離看似近得伸手能及，那隱藏的落差卻誇張到幾乎難以跨越。

    “等一下。”

    “嗯，還有什麽事嗎？”

    少年已經直接拉開窗戶，兩隻藍色運動鞋踩在窗沿邊上。

    “謝謝你······”

    “？”

    “我是說，幫我找回被淡忘的自我·····”

    看向那並不寬大，甚至有些單薄的身影，崎元第一次用誠懇的語氣道。

    “······”

    少年一怔，卻並沒有回頭。

    “然而那找回的人，隻能是你自己····”

    “找回自我這種事，永遠隻有自己能做到。”

    輕風帶過，少年的身影悄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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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