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牽扯與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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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輕狂枉少年。
這句不知來由的句子,成為天浩每次打架後理直氣壯的盾牌之一,畢竟18周歲這條線,對一個人具有決定性的意義。最主要的一點,就體現在某些事後處理上。往往本該死刑判決的罪行,那往往便是一個未成年人的免死令牌。
不過兩人在意的都不是事後處理這一點,而是“輕狂”這兩個字眼上。
作為班級裏的一道影子,崎元習慣了獨來獨往,這也意味著無論好事壞事一般都不會撞到他頭上。各方麵傾於平庸的表現,令他成為班級裏最平凡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如一個平常學生一般平凡,空之災變的影響可不是隻靠收斂鋒芒便能磨滅的存在。既然黃臨風以橫行無忌的性格擋在他走出孤獨的道路麵前,他自然不介意窮極手段效仿天浩那般“輕狂”一回。
與光說不做的人不同,他更習慣盡力去做,將做到的結果放在麵前令眾人自行體會。他會盡力將事情的結果做到超出目標,而超出多少卻不是他能掌控的要素。
比如,在他的預想裏,上午的步步緊逼是將矛頭點點逼向臨風的環節,唯一出乎他意料,也出乎所有人意料,便是這次大打出手的戲碼。
於是在目的達成的基礎上,黃臨風四人被他和天浩扁進校醫院的駭人事跡就此在雲德轟烈傳開。
·······
星期一,第四節,體育課。
事情詳細經過我已了解。”
一聲發令槍響回蕩,跑道上數人猶如道道離弦之箭般猛竄前方。側頭目送幾人奔向另一端的學生背影,徐正峰點點頭,一張老臉相對憤怒更多的是複雜。
縱然這件事是臨風有錯在先,你們兩個難道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
過?不見得。”
比起正峰的一臉嚴肅,一側雙手放在腦後的天浩表現得自若得多。耷拉的眼皮莫名地無精打采,飄忽視線跟隨遠處幾人邁動的步伐遊離,透出一股子百無聊賴的氣息。雖然身為焦點之一,他似乎並不對此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放在心上,哪怕是一點。
我知道你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這種風浪對你來說可能不過毛毛雨,但你要知道,一件暴力事件鬧到人盡皆知的情況,就不再那麽簡單。”
或許吧。”
感受一陣微風掀起劉海的細碎摩擦,天浩聲音慷懶。
和黃臨風打架放在平時或許沒什麽,甚至算得上是日常生活的斑駁色彩,而戰況也總是在雙方不相上下的情況下收場,這也是為什麽黃臨風會對楚天浩依然心存棘手的緣故。但畢竟兩人都是風雲人物之一,既然雙方約定俗成在不將事情鬧大的基本情況下多次互懟,校方也懶得橫插一腳幹涉。
但這次某三年路人一旦加入戰局,直接和天浩一反常態送去醫院,傷勢或輕或重,至少上課是別想了。鬧成這麽大的打架事件,校方也無法一如既往睜眼閉眼。正如正峰班頭所說,這件事本身不簡單,後續進展也不簡單。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
為什麽不阻止崎元的舉動,反而還幫著他麽?”
天浩打斷正峰的話語。
班頭,你覺得這個學校是公平的麽?”
這又和你們的所作所為有何幹係?”
雖然話這麽說,正峰依舊吐了口氣接過話頭,“學校就是一個社會,社會又哪有真正的公平可言?人脈勢力,金錢權力,這之間的落差幾乎能決定一個人受到的待遇與關照差異。我知道你和臨風都是風雲人物之一,你在前者能做到極,臨風後者卻也不俗,因此你們在雲德算得上風生水起。但這也並不意味著你們能由著性子胡來!”
胡來?不,隻要崎元決定這麽做,就算再誇張,都不會是胡來。”
天浩正視正峰的麵龐嚴肅道,“班頭,黃臨風在背地裏所耍的手段,雖然沒有切實證據,但我們都心知肚明。普通人如果幹出那種肆意打斷他人骨頭的事情,別說是學校,鬧到局子都不為過。但臨風依舊如此逍遙自在,這顯然不乏背地裏的權術玩弄。但他過得心安理得,不代表占理的人舒坦。”
老七三年以來在六班出了名的安分守己,歸根結底他依然是高一六班學生的一員。他有那個本事把包括諾沉在內的臨風四人教育一頓,於理甚至還能用後發製人的自衛做解釋。作為他的死黨,我沒有道理製止他做正確的事情,拔刀相助也合乎情理!”
我知道,理占在你們這邊,但校方可不一定有那個閑情逸致聽你們追究責任。最壞的可能,便是一棍子打死。”
一棍子打死?應該是半棍子才對吧?”
和崎元混得久了,天浩也不傻,“黃臨風捅了那麽多簍子沒被追責,如果不是影響力大到動搖雲德根基,恐怕雲德中學校方中也有站在臨風一派的高層在幫忙打掩護。追究下來,估計還是將責任塞到我們這邊來可能性大些。”
但,老七他知道,他還是做了。”
那到底為什麽?”
顛覆三年的平淡,不惜下這樣的重手,最根本的原因根本不用多猜。”
兩人目光放到緩步走上橡膠跑道的崎元身上,不同於以往的平淡無奇,此刻那摘下眼鏡的模樣多出幾分利落肅然。
他認為那樣對待糾纏不休的人,就算是臨風,下狠手也是正確的舉動。”
·······
崎元同學,男生組最後一人,準備。”
像以往那樣取平均成績不行麽?”
那個······這次正峰班頭還在那看呢······”
無所謂。”
在計時員有些忐忑的目光中,崎元伸手舒展一下筋骨。隨指令槍響,運動鞋蹬地,速度不快不慢,恰到好處向前方奔去。
見了那一頭短發隨風蕩漾的人影,周圍不知情的學生還好,可能在心裏暗想六班什麽時候多出這麽一個英氣小夥,而六班絕大多數人此時對崎元那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氣質依然有些發蒙。
見過他在眼鏡被打飛後直接給薑諾沉那毫不遲疑的幾下,恐怕任誰都已經無法在把那學生當作“路人”來看待了,至少這絕對是個同樣能打的狠角色。
不愧是從空之災變走出來的人,出手果然非同凡響!
將速度控製在正常水平,跑過400米跑道另一端,崎元刻意將速度放緩了些許。
崎元同學。”
200米跑過沒多久,後方傳來一道標誌性的清冷聲音。
女子組測驗是800米,一開始不衝刺沒問題麽?”
一邊邁動腳步,他頭也不回道。
成績不代表一切,這點想必處於中遊的你比我更清楚。”
聲音由遠及近,有節奏的腳步聲傳入耳廓,同樣壓製下速度的沐雪從後方趕了上來。
崎元沒有答話,對此不置可否。
所以,那才是真正的你麽?崎元同學?”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三年不聲不響的路人,就此一鳴驚人。你還是那個我們所認識的崎元同學麽?”
對於此刻崎元的冷淡,一旁的沐雪難得不急不躁地詢問道。
你們認識的崎元同學?你們真正認識過‘崎元’這個人?”崎元出聲道。
路人,幾乎是你三年以來的完美總結。但顯然今天的這一麵,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看漏了。”
我就是我,三年以來的那個路人是我,今天打人的也是我。這個答案滿意了?“
沒有理會沐雪的視線,崎元甚至連頭都沒有多擺動一下。
你一直都是如此拒人千裏的嗎?”
感受到崎元對她的毫不買賬,饒是不同於普通少女的沐雪,美眸看向此那幹淨卻無表情變化的側臉,心中也難免生出一絲火氣。
由我們的‘冰雪’校花說出此話,卻是令人有些不敢恭維。”
崎元道,“這是一種習慣,隻不過懶得做無意義的交談罷了。”
就連作為玉寧的朋友,也是這麽想的麽?”
玉寧不同,和她的交流,算是一種邁出圈子的嚐試,也是回應那份三年期待所必須做的正確事情。”
······”
那說得有些公式化的話語,一時間也令沐雪噎了一下,不知作何反應。雖然那話中的意思是指兩人之間的交往存在真正的感情,然而由崎元那冰冷的語氣講出來,說服力竟是說不清算足還是不足。
你應該有更在意的事情吧?”
崎元沒有兜圈子的意圖,單刀直入道。
嗯,關於那場衝突的事情。”
沐雪也沒有反對,輕咳一聲,道,“早上的事情,都是你預料之中麽?”
(!)
你指的是哪方麵?”
心頭狠顫了一下,他表麵依然平靜道。
最主要的是你和臨風的衝突方麵,這場衝突中,我發現身為當事人的你幾乎算是班裏最冷靜的人。難道說,你早就知道這場衝突即將發生?”
你覺得呢?”
?”
我畢竟是人不是神,又怎麽可能料到臨風會策劃這檔子破事,而臨風也不能配合我毫無理由演戲。早上的一切,自然是順勢而為。”
包括你出手的那環節麽?”沐雪問。
崎元點點頭。
為什麽?你應該知道知道這會有怎樣的影響,又會牽扯到多少吧?”
你們想得到的,我沒理由不知道。”
那你還·····”
然而當時已經不是做了會怎樣的問題,而是做與不做。”
崎元說得沒有絲毫波瀾,“如果當時不出手的話,那樣的忍氣吞聲已經達到過度放縱的程度了。為了達到杜絕相似事情的發生,必須令黃臨風感到忌憚才行,所以當時下重手是合理的選擇。”
就算是牽扯的校方?”
就算是牽扯到校方。”
那中間的事件分析呢?”
既然當事人肯定並做好校方幹涉的心理準備,沐雪也不再多說什麽,話鋒一轉。
那種程度的事件分析,有什麽困難麽?”
在看穿事實的人眼中,或許並不算困難。但對蒙在鼓裏的人,困難在‘我怎麽沒想到’和‘我多久能想到’上。而且·····“
而且?”
你當時讓我先對臨風進行解釋,隨後遇到證據不足的困難,也是你意料之中麽?”
聯想到當時她那有些難堪的情景,沐雪的語氣頗有些不忿。
你是一個聰明的人。”崎元道。
你也會說抬舉的話?”她眉毛一挑。
這是事實,畢竟當時我將遊戲機展示出來時,你是率先看穿端倪的人,所以在六班中,你是聰明的人。”
所以呢?”
雖然知道這是崎元難得的嚴謹誇讚,沐雪心中一點也沒有喜悅之情。
所以,你應該知道,當時天浩用墨水瓶作為證據的舉動,究竟存在什麽問題吧?”
嗯,對臨風來說,那的確是證明罪行的最好證據,但問題就在,這個墨水瓶究竟是不是從諾沉桌子內拿出來的。”
作為班中思維較為敏捷的她,隱隱猜得到天浩那番誌在必得表情的另一番含義。
沒錯,墨水瓶不是從諾沉桌子底下拿出來的,隻是從垃圾桶裏撿的。”
倒是崎元直言不諱地承認了。
對付不講道理的人,我和天浩用同樣不講道理的方式。但我和臨風的不同,就是他用謊言掩蓋罪行,我用謊言揭露事實·······”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麽當時讓我進行解釋?”
沐雪打斷道,“你顯然也知道那番推理的漏洞,但讓我進行解釋,未免有些多餘了。”
兩個原因。”
崎元豎起兩根指頭,”第一,你作為公證人,更能以客觀的角度試探臨風,借此看出臨風究竟是怎樣一種態度,認罪或抵賴,是否能夠發現證據不足的一點進行堅持。事實也是後者,最大幾率產生的情況。”
那第二呢?”
第二點,是在你身上加一道保險。”
我?”沐雪一愣。
你一開始的時候,和我說過要講道理講證據,當時是最好的時機。小幾率的,臨風主動承認,自然沒有後續發展。但也如料想一般,臨風死守不讓,我想你當時也應該體會到那種與事實差之一線,卻被所謂‘證據’這種物事阻礙的感受才對。”
所以呢?”沐雪咬了咬銀牙,“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
好處就是,在用墨水瓶定勝負的時刻,你不會出聲攪局。”
並不理會一旁微微動怒的氣息,崎元繼續道,“當時的情況,臨風四人就算說‘墨水瓶根本沒放在諾沉桌子裏’這類話,也隻會被當作狡辯,就算有人發牢騷,也會因為人微言輕不予考慮。但關鍵是你,如果說一句‘墨水瓶真的是從諾沉桌裏拿出的嗎’這類話,或許會更加麻煩一些。”
所以為了這個目的,你特意讓我······”
不是特意,隻是剛好有這個機會,能夠用那種發展令你感受到急迫,在當時出聲質疑的可能性也會有所降低。能令講道理而理性的你暫時因為心理原因按捺住,我沒有理由放過。這是在心裏上的一道保險。”
那你如何保證能夠成功呢?”
我沒有保證過,但它已經成功了。這就夠了。”
······”
還有疑問麽?”
最後一個疑問。”
沐雪緊握的拳頭有些顫抖,“從空之災變走出來的你,究竟是怎樣的人?”
······”
請你回答。”
那不是一個普通學生應該接觸到的東西。”
但我想知道!”
你能問心無愧地說自己是個不普通的學生麽?”
······”
快要到終點了。”
!”
沐雪定睛一瞧,白色的終點線已經出現在前方。兩人都恰到好處的速度奔跑,先不論深藏不漏的崎元,沐雪這種體育好手自然不會有什麽疲憊的感覺。被崎元這麽一說,這才發現兩人的交談中,不知不覺長跑測驗已進入尾聲。
你······不會對玉寧動手吧?”
最後的最後,沐雪終究還是又問了一聲。
為什麽?”
聽到的回答卻令她不由得一窒,也就在此刻,兩人已經跑過那道白線。崎元自顧自朝天浩揮了揮,順手接過玉寧遞過來的水壺,也沒有多加理會於她了。
看著聽到崎元的道謝聲後玉寧綻放的可愛笑容,沐雪有些複雜的眼神掃過崎元那風中颯爽的背影,一貫沉穩的心境此時莫名地有些靜不下。
找上崎元,原本是希望得到解答掃除疑惑。
可一番交談下來,她卻發現,腦海的疑惑反倒愈發增多了。
(空之災變······走出來的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被首次如此算計的冰雪校花,首次對一個男生產生了感興趣的念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