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06-說不定我們鬧得越歡,那位夕顏公主就看的越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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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如此反應感到很是不安,流若抿了抿嘴,猶豫片刻後還是道:“具體消息還沒有,不過從你之前的描述大概可以猜出對方一定跟紫雲國皇室有關係。而據我所知,能與皇室扯上關係的女子,條件好些的也就隻有紫雲國的公主了。”
應墨隱當日所飲的白茶是紫雲國特產,因為占地麵積小導致作物所用土地也少,這紫雲白茶一年最多也就隻能出個五斤。其餘人別說是喝了,連看一眼茶葉的機會都沒有,在采茶並加工後,就會被直接送進皇宮攖。
月帝喜歡飲茶是眾人皆知的事,這點子白茶也就隻夠他一個人喝的。隻是後來聽說宮中的夕顏公主也喜歡上了喝茶,從那以後,月帝在得了茶葉後總會自己留一半,而將另一半全都賜給夕顏。
由此可見,月帝對夕顏是真的疼愛,畢竟不是每個公主都能夠像這樣得到月帝親睞的。
流若那一日聽應墨隱說起當晚的偶遇時就留了心,加上這一天的四處奔跑,這才多少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盡管仍舊沒有切實的消息來源,但他已經認定當日邀應墨隱小坐的正是紫雲國的夕顏公主。
隻是堂堂公主不在宮裏麵呆著卻在外麵遊蕩,難道就不擔心會發生意外償?
應墨隱此刻已經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對那女子陌生又熟悉的心裏讓他很不舒服。他皺著眉頭想了好久,這才抬頭道:“越是熱鬧的場景越是能掩蓋住秘密。”
“你是說……”
“還記得那位公主曾問過我從哪裏來嗎,看來她是有意在那裏等的,隻不過不湊巧,去的是我罷了。”
眼下江月城中四處都是三國而來的青年才俊,難保其中沒有什麽優秀人才。紫雲雖然小,但卻獨有他們的一套統治方式,之前他曾聽說宣帝似乎有意要進攻紫雲,兵馬已經備好,卻在進攻的途中冷名丟失了幾萬人馬。所謂丟失並非是迷了路還是受了傷,而是常言所說的——憑空消失。
正因事情太過詭異,導致當時齊宣的軍心有所動搖,人人自危。原本商定的進攻路線後來也全都被紫雲國將士提前做了埋伏,最後一招甕中捉鱉,將齊宣打的是落花流水。
從那以後,這大陸再無一國敢輕易對紫雲再動心思,而更叫人詫異的則是戰爭結束的幾個月後,紫雲國憑空多出了五萬精兵跟駿馬。
這兵馬從何而來,想必沒有人會比齊宣國更清楚,隻是宣帝恐怕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手裏的牌怎麽就到了對方那裏。
“依你的意思,那夕顏公主會在城中駐足,是為了拉攏有才之士?”聽完應墨隱的話後,流若皺眉問道。
“不僅如此,你想,我們說的不過就是個挑兵選將的活兒,但凡有些眼光的人都能做,何必需要她親自出馬?所以我懷疑她還有其他目的。”應墨隱解釋道。
隨著他一語,流若更加迷糊起來。他皺著眉想了好久好久,才歎道:“左右不過是個女流之輩,難道還真能翻了天去?”
心上一緊,應墨隱慢慢低下頭。
他想流若或許是忘記了,五年之前鬧翻了天的,同樣也是一個女流之輩。
流若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輕咳一聲打著哈哈將此繞過,托著腮不敢再看應墨隱一眼。就在這空檔,淩薇已經找到了周暖並將她帶了回來,眼見應墨隱跟流若兩個人之間氣氛尷尬,她也不好發表太多意見,隻招呼過流若將剛才得知的寺廟裏的事告知於對方。
果不其然就見流若聽完後眉頭幾乎皺成了“川”字,他看著淩薇,淩薇也看著他,良久,二人隻歎了一聲。
畢竟他們誰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竟會與範禦熙站在對立的位置。
“我想隻一次,範禦熙是不會罷休的。”正在二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就聽應墨隱突然說道。
流若跟淩薇望過去,發現應墨隱已經換上了一副高深的樣子,顯然是想到了什麽。
二人將耳朵湊過去後,應墨隱便將心中想法緩緩道出,少頃就見他們雙目圓瞪一副驚愕的模樣,似乎為他大膽的想法感到震驚。
“可是你要知道,此事一旦被發現,我們自己都難逃其咎啊!”
“你怕什麽,說不定我們鬧得越歡,那位夕顏公主就看的越開心呢!”
看著他信心十足的模樣,流若不禁感歎,應候王依舊是應候王,就算被感情傷得遍體鱗傷,他霸道的本性卻始終不會變的。
就在客棧中的幾人已經為之後做好了打算的時候,另一邊的範禦熙正在範家於紫雲的宅子裏一派悠然自得。夏季的炎熱似乎跟這裏沒有半點關係,隻見四處鮮花盛開,鳥語花香,風景宜人。府中下人有心地將冰塊擺放在各處降溫,雖然要及時更換,但總體卻是讓人感覺舒爽的。
葉繁花正站在涼亭的石桌邊研著墨,她目光柔和落在旁邊人的身上,就見範禦熙手執羊毫筆,一筆一劃地將一個“靜”字寫在紙上。
五年了,他每日裏都堅持練字,且獨獨隻寫一個“靜”字。葉繁花明白他其實是內心憋悶太久,此舉也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可以宣泄的方式。索性比起那些殺人放火這樣的方法更適合他,是以每每當他練字的時候她都會來替他研墨,五年,從未有一天停歇過。
就在二人相處畫麵和諧的另一邊,範禦凡一個人埋頭站在那兒。他小心翼翼地將萬空寺的事兒告知於範禦熙,果然就見對方在聽到元勃出現並替應墨隱解了圍的時候,握著筆的手一頓,很快在那“靜”字的拐角處留下一大團墨跡。
範禦熙很久沒有說話,隻望著剛寫下的這個字,很久才道:“禦凡,你知道對一些沒用的東西,我會如何嗎?”
後背一涼,範禦凡緊咬下唇:“知……知道。”
“那麽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留著你還有什麽意思?”
“大哥!”當即跪倒在地,範禦凡急道,“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可誰也沒想到元勃會殺出來啊。
更何況關於那月輝石的消息本就少之又少,相比之下,還不如直接把主意動在《千秘本》上啊!”
聽到這兒,範禦熙眼睛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他終於放下了毛筆,將剛才寫廢的那張紙一團,丟了出去。
“那麽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辦不成,就不要再回來見我了。”說著,他轉過頭,卻是看向葉繁花道,“有件事,還需要你再走一趟。”
夜晚的紫雲國總是熱鬧非凡的,比之其餘三國來說,這裏的人似乎更喜歡夜生活。每到太陽落山後,一天的燥熱褪去,換上絲絲清涼,男女老少三五個聚在一起,或在家門口閑聊,或喝茶打牌,或聊天吹水,叫人看著隻覺得無比溫馨。
當天天色逐漸暗去,幾輛馬車很低調地駛入江月城中。馬夫並未有任何停留,長驅直入,直到停在了一處別院外。隨從們匆匆搬運行李,馬車內的人則在他們忙碌過後才不急不緩地下了車。
三輛馬車,五名男子,一名女子,各個長相俊美好似人中龍鳳,他們有的表情新奇,有的一臉陰沉,明明是同路而來,但彼此間卻連一句話都沒有。他們身後跟著的一男一女見狀也都隻悄聲等待,直到別院管家出麵邀請,這才依次入內。
“真不要臉。”隨著另外三名男子入內,最後剩下的兩個男子中,年紀較小的那個不忿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這些人。”這時,就聽他身旁年長的男子淡淡道。
“可這好歹是咱們景家的別院哎,你瞅他們一個個的嘴臉,恨不能讓咱們把他們都供起來吧!”
“清益,別胡說。”
年長的男子正是景清藍,他聲音重了幾分,瞥了眼身旁的少年,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周圍突然多出了一道清脆的鳥叫,先是三聲開頭,後是兩聲結尾。景清藍渾身一緊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為防景清益看出端倪,他輕咳一聲又道:“知道你不想進去,便先一個人去城裏轉轉吧。”
“真的啊?那我去找紀小池一起!”景清益說著就要往裏衝。
明明上一刻還說煩得要死,這一刻卻又變得無比歡快。所以沒有成長的好處就是他們永遠都不會有太多穩定的煩惱,隻要玩的開心,什麽都能煙消雲散了。
景清藍無聲一笑,看著自己弟弟消失在別院內的身影,自己則轉身,往城中走去。
雖然他對江月城也並不熟悉,可卻走得很是淡定。繞過幾間商鋪,後麵便是大海,在這一彎明月的照耀下,隨處可見青年男女在此幽會,整片海灘都散發出一股粉紅色的感覺,看得他嘴角抽搐。
越發覺得無奈,他轉道而行,直接走向了一旁冬青樹叢中,沒走幾步,就見一個女子安靜站在那兒,見他出現時側目看過來,然後微微一笑。
這一笑,真是叫他心都跟著顫了顫。
冷名紅了臉,他走上前去,隨女子一起望向汪洋大海:“你……怎麽會來找我?”
他今日剛剛入城,照理來說還並未做任何事。聽聞女子跟那個人已經早來了幾天,想來這次找他必然是有什麽事。
盡管很不願意,但景清藍不得不承認相比之下,她還是更看重那個人。
“怎麽,我就不能找你了?”破天荒沒有接話,女子反而笑問道。
深吸口氣,他也揚了揚唇角,但笑容苦澀:“繁花,你無事的時候可從來沒有找過我。”
葉繁花的笑容慢慢僵住,她看著景清藍一臉苦澀,心裏突然有點內疚。她很清楚他對自己的感情,可她卻無法做出回應,然而並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利用對方,所以她能做的就隻有在一切塵埃落定後,遵從婚約的安排。
盡管,那好像對景清藍是更大的傷害。
“你這樣,還真是沒辦法繼續聊下去了。”少頃,葉繁花嚐試緩和氣氛道。
“所以,開門見山吧,你這一次來是有什麽事。”
“眼下三國齊聚紫雲,我想你已經知道應候王是與擎南國三皇子一起來的。他二人隻代表自己而非國家,所以其目的可以想見。我想不管是你還是禦熙應該都不會想看到最後得利的是應候王他們,所以……”
“範禦熙想與我聯手?”說到正事,景清藍恢複常態,打斷葉繁花道。
見葉繁花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他忽然一笑:“繁花你應該知道,我找他麻煩都來不及,怎麽還會去跟他聯手?”
葉繁花自然知道這是實話,也清楚這個中糾紛的源頭都是來自自己。她有些為難地低下頭,並未注意到景清藍越發暗淡的神色,少頃她重新抬首,正色道:“我知道眼下齊宣雖然是由宣帝坐鎮,但真正掌權的卻是肖瑾塵跟他背後的黑衣人,你們景家跟宣帝會被留下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但這五年來在他們的打壓下,景家的日子怕是過的比紀家都不如吧?”
如此直白的剖析頓時讓景清藍心中一驚,他知道,這些話統統都是範禦熙教給葉繁花的。很難想象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人竟然會無比清楚齊宣國的事,他眉頭緊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事實上,在他五年前選擇了幫助古顏夕逃走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景家未來可能會承擔的結果。
“我說這些並不是給你傷口上撒鹽,隻是想讓你看清局勢罷了。紀家步步高升,肖瑾塵處處打壓,景家雖然還是百年大家,但權力正在被一點一點架空,剩下的隻有一條經濟線了。如果這個時候你們跟紫雲聯姻成功,他們多少會有所周慮,於景家來說也算是多了一條不錯的後路,畢竟我聽說月帝還是很疼愛幾位公主的。”
隨著葉繁花最後一語落下,景清藍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他神色複雜望著葉繁花,對方說的條條在理,他完全無力反駁。然而這裏麵她好像完全忽略了一點,景家隻有兩個兒子,一個自己一個景清益,如果是景清益娶得公主那自然皆大歡喜,可如果……不是景清益呢?
“繁花,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還有婚約的吧。
”良久,他深吸口氣笑問道。
冷名覺得有些冷,葉繁花垂首:“我知道,不過我不在意,如果你真能娶到公主,日後我即便做小也……”
“不要再說了!”冷聲打斷葉繁花,景清藍第一次感到失望。他明明在笑,可是眼中的溫度卻很低,他忽然伸手抬起葉繁花的下巴強迫她跟自己對視,帶著幾番狠戾跟決絕,一字一句道:
“如你所願,我娶就是了。”
景清藍帶著狠意的話將話題終結,一雙冷眸堵得葉繁花心裏難受。她偏開頭離開他的桎梏重新忘了回去,卻越發覺得無地自容。
見她如此,景清藍心裏更是惆悵,他有些訕訕地將手收回,輕咳一聲又道:“你直說吧,範禦熙想要什麽?”
對方代表容帝前來,必然也是想娶一位公主回去,就算他肯助景家娶得一位,卻也不見得剩下的能選上他們。而範禦熙做事一向縝密,絕不是那種為他人做嫁衣的人,所以除去聯姻外,他一定還有更想要的東西。
葉繁花聞言不禁有些猶豫,畢竟範禦熙並沒告訴她是否要將此事說明。然而看著景清藍一副受傷的樣子,她重重歎了口氣,隻得道:“你可聽過《千秘本》?”
聽到“千秘本”三個字的時候,景清藍眼中一亮,他斂去麵上多餘的色彩,微微垂首,卻沒有吭聲。
坊間一直都有傳言,紫雲國之所以一直這樣穩固,是因為他們擁有一件聖物。跟那傳說中的鳳凰圖比起來,這件東西是實物,人可以看得見也可以摸得著,隻要能夠擁有,便可保一國昌盛,永世安寧。
後來不知怎地“千秘本”這個叫法就流傳開來,因為紫雲被譽為是可以跟上天溝通的國家,是以人人都在說那《千秘本》上記載的是數千種古法,或是可改天象,或是可控人心,再加上曾經齊宣宣戰紫雲後冷名丟失又冷名出現的五萬人馬一事,導致整片大陸對此都深信不疑,從那之後便有不少人都打起了《千秘本》的主意。
時代牽扯得太遠,景清藍早已記不清有多少人曾冒死前來偷取過《千秘本》,他唯一記得的就是那些不安好心曾到過這裏的人,全都憑空消失了。
“他有把握嗎?”良久,景清藍淡淡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你也清楚,隻要是他想做的,無論怎樣都會去做。
”葉繁花說著,見景清藍眸底一沉,她再度歎了聲,又道:“但是你不要去打《千秘本》的主意,那東西就是一個炸藥包,遲早會爆炸的,以景家的情況還是選擇另一條路比較安全。”
雖然是安慰的話,可景清藍聽著卻不怎麽舒服。同樣都是人,她那麽相信範禦熙卻對自己處處擔憂,這種被人輕視的滋味可當真是令他哭笑不得。二人這麽你一言我一語之間時間已經過去很久,葉繁花抬頭看了眼天色發現不早了,最後道了句“保重”後,就這樣離開。
景清藍站在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清冷的眸中滿滿都是哀色,也不知這樣望了多久他才慢慢回神,恢複往昔高冷形象。然而他卻沒有原路返回,隻順著小道再度往裏走了一會兒,這才停下步子。
“如何了?”站在林間深處,他淡淡道。
“跟公子猜得一樣,在您離開沒多久以後,紀家那位就跟上來了。”不見人影,卻聽林中有人回道。
“他該聽的都聽到了吧?”
“那是自然,在聽您跟葉小姐說起《千秘本》的時候,人就走了。”
景清藍冷冷一笑,終於轉身向著林口望去。一望無垠的大海在側,惹得那條路看起來都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派人給他透露點消息,總不能讓紀大公子自己費心費力。”
“那應候王那邊……”
“不急,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還是等範禦熙先動手再說吧。”
夜晚再長,總有過去的時候。當新一天的太陽升起,黑暗過去,留下的就隻有那無盡的算計跟陷害。
應墨隱在前一夜與流若徹夜長談後,快天亮的時候才稍微睡了會兒。
然而或許是這一天見了太多故人,導致他整個夢裏看到的都是五年前那血淋淋的場景跟那已經消失的人。
盡管流若已經將來帖派人呈進了皇宮,但由於月帝那邊一直沒有動靜,所以他們暫時還隻能在宮外等候召見。與他們同等情況的自然是應召國跟齊宣國來的那兩撥人,應墨隱見此,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是有人想要看著他們三方相鬥,以此來達成某些目的。
平生第一次想順水推舟給藏在暗處的人幫忙,應墨隱不願整日裏隻呆在客棧發黴,於是在等流若他們起床後,便說要去街上走走。
然而這走也是有技巧的走,總不是隨便亂來的。早在前一晚商量事情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人去城中查了一些暗線走向,到今早剛剛好有了結果,而他此行就是衝這些來的。
紫雲國並不像其他三國一樣有各個家族互相牽製,彼此爭鬥。相比容帝、宣帝還有南帝來說,月帝可謂是一個甩手皇帝。國泰平安,朝政安穩,百姓富足,這就是紫雲國目前的狀況,正因如此,月帝根本不用費太多心思就能把皇位坐得穩穩的。
但因為月帝膝下無子,有些他不能出麵的事就隻有交給其他人來做。縱觀紫雲國上下唯一能擔負得了這個責任的,就隻有冷家了。
有人說冷家家業殷實,富可敵國。
有人說冷家子孫賢能,以一當十。
有人說冷家全族顯赫,萬人之上。
總之說什麽的都有,卻沒有一人能明確說出冷家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百姓們隻知月帝十分信賴冷家,更有甚者揚言冷家這一代的家主冷俊軒就是月帝的影子一樣,隨處可見。
應墨隱很早以前就聽說過冷家的大名,此次前來雖然沒想過交手,但難保不會出現意外。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他一貫的作風,眼下他需要的則是從冷家下方入手,然後切入正題。
帶著流若幾人進了城中最大的酒樓,哪知一眾人屁股還沒坐熱,就見一個人影突然衝了過來,嘴裏麵不知嚷嚷著什麽。
應墨隱一聽那聲音當即臉就黑了,他幾乎整個人都僵住,然後很不情願地轉過頭去。果然目光所及之處什麽都沒有,這時就聽下首一道聲音不滿道:“你往哪兒瞅呢,人在這兒!”
頓時就聽周圍悶笑聲四起,顯然是流若他們忍耐不住了。應墨隱深吸口氣又緩緩歎出,然後很不情願地下移目光,就見一個小矮子緩緩出現在視線裏,此刻正雙手叉腰,一臉氣鼓鼓地瞪著自己。
應墨隱眼微眯,沒有說話。
“你!說的就是你!你這人也太失禮了吧,占了我們的桌子不說還用這種眼神看小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啊總是碰上你!”
奚燁話音剛落,在場幾人就再也憋不住,紛紛噴笑出聲。為了防止傷及無辜,他們很配合地站起來往後退了退,隻將這“戰場”留給那一大一小。
應墨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壓下心頭怒火,他翹起二郎腿斜倚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看著麵前孩子道:“第一,你說這桌子是你的,它上麵寫你名兒了嗎?”
“第二,我眼睛就長這樣,不服你來咬我啊?”
“第三,你上次不是說要尊老愛幼,我比你年長這麽多,你怎麽不說尊敬一下我?”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跟一個孩子較起勁兒來,流若等人在一旁看得簡直是目瞪口呆,真擔心等會兒他一個暴怒會不會直接把那孩子的頭擰下來。
哪知擔心永遠都是多餘的,那孩子表現得可要比流若想的勇猛多了。他冷笑一聲突然抬腿,一腳跨在凳子上一腳站在地上,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邪邪道:“大叔,年紀大了就回去好好躺著,不要滿臉褶子的到處亂跑!”
流若一聽這話差點就給跪下了,這才是真勇士啊,竟然敢跟應墨隱叫板,看來這大陸的明天就要靠他了!
果不其然就見應墨隱氣得臉色鐵青,卻是二話不說直接起了身。沒有他在這頭固定,那長條凳很快在奚燁的踩踏下揚了起來,小矮子一聲驚呼就衝旁邊栽下去,誰料這時就見又一個人影衝出來,一把將他拎了起來。
“沒用!太沒用!”來人連連搖頭道。
奚燁這時候還有些驚魂未定,見到男子出現,急忙一邊掙紮一邊嚷嚷:“你還有臉說,這不都你教我的嗎,怎麽啥用都沒有啊!”
男子虎軀一震,萬萬沒想到就這麽被出賣了。他頓時就覺得一道陰冷的視線投向了自己,冷得就跟冬天的風似的,割得人渾身都疼。就這樣他很自然地鬆開了手,將奚燁扔在了地上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哎呀你在講什麽人家聽不懂啦,人家想起來還有事就……”
“小!叔!叔!”哪知他剛邁出步子,就聽奚燁在身後拖長了音調喊道。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止了,男子立在門邊,背後好像是刀山又好像是火海,一高一低兩道視線將他鎖得死死的,他覺得自己似乎隻要再邁出去一步,就會粉身碎骨一樣。
“哎呀人家忽然想起來好像又沒事兒了,那個……”急忙轉身擠出一張笑臉,男子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走回去將奚燁抱起來,然後道,“我們就先走了。”
哪知這一次卻是流若突然閃身擋在了門邊,他一臉假笑看著男子,衝著他一點下巴指向了後方。男子簡直不能更無奈,他重重歎了口氣,轉過身去就見應墨隱已經回到了座位,正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這位公子,我想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其實是一個很正經的人,所以這小子做的事跟我沒有一丟丟關係。”他嚴肅道。
“哎,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啊……”他剛說完,小矮子就在旁邊歎道。
“你閉嘴!”當即轉移了目標,男子指著奚燁道,“你看看你,才四歲!說的那都是什麽話,做的那都是什麽事!你這個年紀應該是天真無邪,陽光向上,你說你……”
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念叨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男子直到有些口渴了,才轉過去重新看著應墨隱道:“這位公子,你看我已經教訓過他了,你要是還不解氣呢,不如……不如直接把他從窗戶口扔下去,我保證從此以後絕對就清淨了!”
應墨隱看著男子自說自話,那演技簡直不能更絕。
他冷冷地哼了聲,雙手交叉支在了桌子上撐住下巴,淡淡道:“好啊。”
“啊?”
眼見對麵的一大一小同時開口,滿臉震驚,應墨隱冷冷一笑:“既然是你提議的,那就你來扔好了。”
男子當即愣在原地,有點想抽自己的嘴。他在江月城橫行霸道二十年,從來沒有碰上過比自己還要不要臉的人啊!他不過就是順幹往下爬,這人怎麽還就蹲在杆子底下等著他呢!
應墨隱見男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知道對方的戲已經唱不下去了。他側目望了眼淩薇,後者心領神會上前多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應墨隱對麵,這時就聽應墨隱道:“戲唱得差不多了,還請落座吧,冷二公子。”
男子明明一臉驚慌,可是眼底卻閃過一絲冷意。他幹笑了兩聲抱著奚燁走過去坐下,抿了一口茶水,這才笑道:“公子一個外地人,怎麽會知道我的身份?”
“那你又是怎麽知道我是外地來的?”
冷家二公子冷子涯,江月城人人都害怕的混世魔王。整日裏不是走街串巷就是花天酒地,不管男女老少都吃過他的虧。他見到長得好看的不管男女都會上前調戲,見到長得醜的就恨不能壓著給人家整臉,有銀子分的地方絕對少不了他,有八卦的地方他肯定也是熟客,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就這麽一個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竟然是出身冷家。
應墨隱其實早在那一日水燈節回來後就懷疑那時出現的男子正是冷家家主冷俊軒了,雖然不太清楚他跟這個孩子的關係,但見他們如此親密,就算不是父子,也一定有血緣關係。
今日出現的這一位雖然哪兒哪兒都不靠譜,可從那小矮子的稱呼以及對方與冷俊軒有些相似的長相上,應墨隱便也很輕鬆地推測出了對方的身份。
所以剛才他不過也是詐一詐對方,沒成想竟然還歪打正著了。
應墨隱剛才的反問算是今天第二次給冷子涯難堪了,此刻,他看著應墨隱的神情略帶複雜,那種有些好笑但又有些不服的模樣,給他本來還算俊朗的麵容上添了幾絲滑稽。
他偏著腦袋看了應墨隱許久,直到胸前的小矮子拽了拽他的袖口,他才一挑眉笑道;“公子,你可知江月城的百姓在對見到我這件事上唯一的反應是什麽?”
“洗耳恭聽。”
“是隻能跑而不能衝。”頗為自豪地說著,冷子涯又補充道,“你們是第一個敢擋我路的人,就憑這一點,我就知道你們不是這兒的人。”
這也算是古往今來最奇葩的一個理由了,應墨隱聞言隻麵無表情地掃了他兩眼,接著道:“與令兄比起來,二公子的確叫人大開眼界。”
“你見過我大哥?”冷子涯眼一眯,望著應墨隱的眼睛深處不由多了幾分探究。
“他見過的,就是水燈節那天晚上,他還說小爹沒把我教好。”這時奚燁突然插話,衝著應墨隱做了個鬼臉,“還有上次,小爹給我買的那塊玉牌也是因為他才被人搶走了,結果他就拿了一個爛玉墜來打發我。”
“喂,那個玉墜可是……”
“流若。”應墨隱淡淡出聲,瞥了流若一眼打斷了他想要說的。
冷子涯聽了這麽多的話,心裏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重新看著應墨隱,然後又將視線移向一旁的流若,很快又再度看了回來。
“原來這幾日曉曉掛在嘴邊的變態大叔就是公子你啊,真是沒想到,閣下竟然是擎南國的使臣。”
應墨隱從沒有想過隱瞞自己跟流若的身份,聞言他依舊麵無表情,那副樣子就像這一切都理所當然一樣。
見他這樣,冷子涯頓時也沒了話,隻是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過去瞥著窗邊站著的周暖跟淩薇。他的目光太過邪氣,那種幾乎恨不能將兩個姑娘生吞活剝的樣子簡直叫人生氣,他眼見淩薇似乎要發怒的時候卻很及時地將目光收回,然後才又笑道:“你們是擎南國的使臣,又知道我跟我大哥的身份,這……好像有點不太妙啊。”
“冷二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隻是想問你既然已經跟冷家有了過節,為何還偏要來冷家的鋪子?”
此處雖然是繁華街區,但大半數的產業卻都是他們冷家的,其中自然也包括這間酒樓。但對冷子涯以及整個冷家來說,重要的不是酒樓如何,而是酒樓對麵那間看似不起眼的茶葉鋪子——在那裏麵,可藏了冷家三分之一的秘密。
冷家染指的地方有很多,上到紫雲國的皇宮內部,下到紫雲國的地方小鎮,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冷家的眼睛存在。他們這樣龐大的關係網若是放在別的國家恐怕早就被皇帝處理了,可是在紫雲,這一切的所作所為卻都是有月帝授意的。
也就是說,冷家不僅是月帝的左右手,也是他的眼睛,更是他的大腦。
正因如此,這一次三國使臣進入紫雲,一旦有什麽危險發生,第一個受到威脅的會是冷家,其次才是月帝。所以關於冷家那些隱藏的小秘密才越發值得讓所有的冷家人警惕。
應墨隱聞言依舊沒有即刻回答,隻露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回望過去。兩兩對視空氣中似乎隱約有火花迸射而出,少頃,他淡淡道:“正是因為這裏是冷家的鋪子,所以我們才會來。”
所以,這算是宣戰嗎?
冷子涯高深一笑:“那我應該吩咐老板給公子你們多點優惠了,否則你們回去以後豈不是還要埋怨我們冷家太不近人情?”
“不必,有些事,大家還是算算清楚得好。
”說著,應墨隱慢慢起身,一邊整理外袍,一邊慢條斯理道:“不過在江月城才幾天就能兩次碰到冷家人,我想咱們還是有緣的。既然這樣,那我就留一句話給二公子好了。”
“什麽?”
“來日方長。”
語意不明地說完,應墨隱轉身就走。
冷子涯看著他的背影,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終於緩緩褪去。他目光沉沉露出幾分冷意,如此模樣倒是與他大哥冷俊軒看起來有些想象。
“神經病哎,小叔叔你別怕,雖然你很不要臉,但是我也會保護你的。”就在冷子涯出神的時候,忽然聽胸前的小矮子說道。
目光下移看著一臉很講義氣的小娃娃,冷子涯深吸口氣,“啪”的一巴掌拍了下去。
“你才不要臉。”他道。
白日太長,待到夜幕降臨的時候,已經快要到亥時了。江月城的夜生活依舊在繼續,這樣熱鬧的場景幾乎持續到子時才慢慢結束。重新回歸平靜的街道一片漆黑,除卻偶有幾個燭火還在晃動外,其他地方早已陷入了沉寂中。
此刻,冷家的鋪子已經關門休業,大堂內老板跟夥計正在對賬,其餘樓層卻烏黑一片,隻有二層最大包廂的窗戶口,正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而他們的眸子全都盯著對麵的茶葉鋪子。
“大哥,你怎麽就知道今夜一定有人來啊,或許那個人隻是隨口說說呢?”
說話的人正是冷子涯,他將白日裏發生的事告訴冷俊軒以後,對方稍一沉吟便認定今夜茶葉鋪會有事發生。
冷俊軒聽他問起卻並未回答,反而是他旁邊的女子忽然一笑,道:“你平日裏不是挺聰明嗎,關鍵時刻怎麽就傻了?”
冷子涯朝天翻了個白眼,心道有你們兩隻老狐狸在,我不傻還能去死啊?
“那個人不像是會偷偷摸摸做事的,他既然敢坐在這裏跟你說來日方長,就說明他一定做好了要向冷家動手的準備。”
“可……他就這樣直截了當的說了,難道不擔心我們會提前防備嗎?”
“你以為他會不清楚這一點?我估摸著,他恐怕是巴不得咱們提前防備吧!”
冷俊軒真是越聽越糊塗,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樓梯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很快就見一個墨袍男子走了過來,衝著冷俊軒跟女子一禮,然後道:“有人來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就見三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夜色中,於房頂上輕快跳躍,目的地直指那間茶葉鋪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