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釘頭七箭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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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家後院。

    那孫家家主,癱坐在石椅上,眼睛無神,恍惚如沉睡。

    “怎麽可能?”

    秦宗主倒吸口氣,目光之中,駭然無比。

    這位已經被他聚斂了魂魄的孫家家主,就在他剛才踏出院門的一瞬之間,又是魂魄離散!

    而更令他感到驚駭的是,他已修成陰神,精通魂魄之道,也通曉勾魂的法門,可他方才卻沒有察覺半點端倪!

    他沒有看出半點軌跡,也沒有發覺殘留的半點痕跡!

    無聲無息,無有痕跡。

    便在這無形之間,孫家當代家主,已是在他身旁,魂魄離散。

    這明顯不是病症的原因。

    這明顯是有人在施法!

    但這施法的方式,連他這位道行高深的上人,都沒能感應到半點痕跡。

    對方從何處出手?

    對方怎麽出手?

    對方的方式,對方的源頭,完全不知。

    他心中陡然有了一分寒意。

    駭然!驚懼!

    ……

    蘇家。

    蘇庭房中。

    隻見蘇庭一禮拜下,那兩盞燈火,閃爍搖曳,黯淡了許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他抬起頭來,走向了一旁。

    旁邊有個桌案。

    桌上有些東西。

    筆墨紙硯。

    墨是朱砂墨,筆是畫符筆,而那紙也是黃紙。

    但今日在桌案上,則有了一柄小弓,三支小箭。

    弓是桑枝弓,箭是桃木箭,其材質粗糙,做工簡單,顯然是蘇庭自製。

    而弓箭上麵,都還有許多痕跡,顯然是蘇庭用符筆,將朱砂墨在弓箭上麵繪製了符文。

    這符文倒不需要他有多麽高深的符文造詣,僅僅是依樣畫葫蘆便罷。

    “到時候了。”

    蘇庭拾起弓箭,張弓搭箭,指著那草人。

    為了避免箭術不精,射偏了去,他還特地走近了兩步,用真氣附在箭矢上麵。

    “去!”

    隨著一聲落下!

    一聲嗡地輕響!

    箭矢離弦!

    正中左眼!

    ……

    孫家之內。

    秦宗主怔怔看著眼前昏沉無神的孫家家主,在一刹之間,心頭思緒萬千。

    背後那位施法的是誰?

    他既然沒有勾去孫家家主的魂魄,似乎便沒有殺人的意思,為何還會再讓他魂魄離散?

    而最重要的是,自己先前已經聚斂了孫家家主的魂魄,是否得罪了對方?

    而對方施展的究竟是什麽手段,何以能讓自己這位精通魂道的上人,竟然全無半點聲息?

    是這法門太過於高深莫測?

    還是施法之人的道行,已經超出了自己所能認知的範疇之上?

    看著眼前的場景,再想起羅長老的陰神損傷,他心中寒意愈重,使人心頭懼意萌生。

    他正有些心頭惶然,不知該如何行事,便見眼前孫家家主陡然慘叫一聲,淒厲無比。

    這一聲慘叫,陡然傳遍孫家。

    秦宗主也不禁退了一步,仔細看去,便見孫家家主左眼陡然迸裂,血水橫流。

    “這……”

    秦宗主根本沒有察覺對方施法的痕跡。

    沒有什麽法術的跡象!

    沒有軌跡!沒有痕跡!

    倘如先前這一道法門,是落在自己身上,無形無質,又怎麽躲得過去?

    還在他臉色難看時,孫家家主又是一聲慘叫,隻是聲息低了些。

    他再看去,便見孫家這位家主,右眼迸裂,血水漿液流淌。

    ……

    “孫家老鬼。”

    蘇庭張弓搭箭,真氣運轉,隨著桑枝弓的符文運轉,傳到箭矢上的符文痕跡,指向稻草人,緩緩道:“你與蘇家的錢財賬數,大致已清,但還缺了人命債……”

    言語落下,一聲輕響。

    嗡地震動!

    箭矢離弦,正中心窩!

    稻草人兩盞燈火,立時熄滅。

    一縷發絲,隨風飄離。

    “今日恩仇了卻。”

    ……

    孫家之內。

    秦宗主怔怔看著。

    孫家家主渾身一震,抽搐了一下,旋即心脈斷絕,生機寂滅。

    他呆了半晌,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端倪,更不用說該如何救人。

    他看著生機消去的孫家家主,又驚又俱,惶然不定。

    對方出手,無形無跡,高深莫測,誅殺孫家家主,如輕風吹拂樹梢。

    顯然對方有著讓自己無法想象的本事,這種本事,足以隨手捏死孫家家主!

    但自家來此之前,孫家家主沒有死。

    甚至聚斂了孫家家主魂魄之後,也無半點動靜。

    可偏偏方才那一場談話之後,自己正要離開這裏,去捉那蘇家少年,去拿那神廟廟祝,卻正好在自己踏出院門的那一刻,出現了變故。

    孫家家主死了。

    死在自己麵前。

    沒有半點痕跡。

    這是一場下馬威?

    這是一場震懾?

    還是直接警告?

    是那位廟祝?還是那個少年?

    “他先前說,那個少年極可能是修行有成的,這樣的少年,若真是拜入大派……那麽他身旁怕是有護道之人,護持他這天賦極高的少年,不受夭折之禍。”

    秦宗主臉色陰晴不定,暗道:“那廟祝道行低淺,那少年歲數還少,那麽施法的,多半是這護道之人?他不願現身,無意殺我,於是隨手撚死一個凡人,殺雞儆猴?”

    他心中思緒萬千,也不知自己想的方向,究竟對是不對。

    倘如真是那護道人出手,是為殺雞儆猴,那麽自己不識相的話,指不定對方一個惱怒,把自己這猴子也隨手殺了。

    他能當上宗主,靠的是魄力。

    而在宗主之位上麵,坐了這麽些年,靠的是謹慎。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蘇庭的護道人!

    但他不敢賭!

    而他也不必去賭!

    陰九已經死了,孫家家主已經死了,而羅長老也已經廢了……事已如此,哪怕殺了蘇庭,也挽回不了羅長老。

    他沒有必要為了殺蘇庭這少年,而去冒險。

    他與羅長老固然有些交情,也不至於為對方去犯生死大險。

    秦宗主心中驚懼,然後躬身,低聲道:“晚輩魯莽,擅自替此人聚魂,望前輩恕罪。”

    他一禮落地,心中浮沉不定。

    良久,清風吹來。

    孫家家主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

    秦宗主抬起頭來,心中抑製不住驚恐,陡然轉身便走。

    過了片刻,才有孫家之人,聽聞適才慘叫,趕了過來。

    清風徐徐。

    茶水清香。

    後院不見那中年儒生,隻有家主一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家主……”

    驚呼之聲,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