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想要討回公道的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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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家、王家、甚至是本不相幹的唐家,以及眼前這位蘇先生,這其中的牽扯,其中可以預見的許多事情,對於方慶這落越郡的父母官來說,難免要上心。

    原以為蘇庭離開,事情也就盡去了。

    但現在看來,蘇先生也不見得願意善罷甘休。

    但好在他無意主動出手,隻想守株待兔。

    隻要那幾隻兔子能有自知之明,想來也不會有大問題。

    方慶心中,不知是喜是憂。

    “喝茶吧。”

    蘇庭笑了聲。

    這些事情,對於如今的蘇庭來說,都不是什麽足以掛念的大事。

    無論孫家,王家,還是唐家,甚至是孫家,其實都是一般無二,在他踏足二重天之後,就已經構不上什麽威脅。

    但他對方慶,也頗有感激,也無意為了這些小事,談得兩人不愉快,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聊了些家常閑事。

    方慶也不再多想,轉而與他閑談。

    這一次閑談,倒顯得他來蘇家,真是與蘇庭寒暄,增添交情了那樣。

    蘇悅顰送來了個小爐,用來燒水添茶,見蘇庭與方慶相談甚歡,心中卻也覺得極為詫異。

    方慶歲數大了兩輪,輩分又高,加上官職在身,地位也高,尋常少年見了他,定然是畢恭畢敬,局促不安,可偏偏蘇庭侃侃而談,全無半點拘束,反倒是這位方慶大人,言語之間,似乎有些小心謹慎。

    再想起此前方慶所言,蘇悅顰愈發迷惑,但盡管心中問題頗多,卻也沒有在方慶麵前發問。

    她添了茶水之後,聽著兩人談話,過了片刻,自覺女兒家在此聽兩人談話,不大妥當,也就告罪一聲,回到了自己房中。

    蘇庭看了表姐離去的方向一眼,心中思索著些事情,直到方慶問了一遍事,他才回過神來。

    “方大人說這店鋪?”

    蘇庭笑著道:“這家店鋪,本是想就這麽關著,待我從坎淩回來再說,但家姐十分勤儉,便覺得不好荒廢,想要出租半年……畢竟家中也無多少貴重物事,倒也不怕什麽。”

    其實說是沒有貴重物事,這裏頭也有孫家送得一套黃花梨木,算是較為貴重。

    隻是蘇悅顰不認得這黃花梨木,而蘇庭如今也不甚在意了。

    “出租?”

    方慶笑道:“錢財不多,好歹也有些,倒也挺好,畢竟也是正路。”

    上次陳友語一事,孫家失竊一事,讓他知道,這位蘇先生,有著驅使鬼神而盜人錢財的本事,想要得到什麽富貴,不過輕而易舉。

    但他作為朝廷官員,倒也還想勸說一番,錢財應當勞作而來,莫要總是借此施法,隨手即得,壞了律法秩序。

    蘇庭笑了聲,道:“受教了。”

    方慶見蘇庭聽出言中深意,心中一慌,起身道:“方某失言了。”

    蘇庭笑道:“該說是實言才對。”

    方慶不大好接話,隻是頗為尷尬,但他畢竟也是混跡官場的老油條,頓時又道:“不知先生這店鋪,租出去了沒有?若是沒有,本官倒也可以幫個小忙,租金也可高些。”

    蘇庭微微擺手,笑道:“租出去了,租金不高,但也租得樂意。”

    他昨天便打出了要租半年的話來,因這店鋪處在繁華街道,倒也不少人上門來問,其中還有陳友語。

    陳友語家中積蓄已經空了,準備來訴苦說情,賒賬租店,被他趕跑了回去。

    但被他趕跑之後,早上陳友語居然帶了錢財來,也許是他東湊西借的,也許還是孫家給他,想要借他的手,再接手蘇家店鋪,取走神刀的。

    蘇庭對陳友語沒有好感,也不在意,隻是把店鋪租給了另外一家。

    而這一家,就是給蘇庭報信,說表姐昏倒了的那個小男孩兒……他在公堂上也幫蘇庭說過話,在前幾日搬過來店鋪居住時,那小屁孩兒也出過力。

    事後蘇庭給過他幾串糖葫蘆,也算個熟人了。

    而小孩兒的父母,當年在蘇家姐弟落魄時,也曾接濟過幾回。

    這次就當還恩了。

    ……

    與此同時,蘇家隔壁。

    陳家店鋪,後院之中。

    陳友語坐在院裏,怔怔發呆。

    之前失竊,丟了半生積蓄,又莫名其妙變成假案,在公堂上挨了一頓板子,又關了好幾天……好不容易受罪過了,回家之後,還得麵對婆娘的厭惡。

    若是換了個人,受了這天大的委屈,指不定就揚起大丈夫風範,床上堂下,棍棒毆打,可偏偏他自家身體虛弱,臉色蒼白,身板瘦弱,而他那婆娘,壯碩如山,單論體重,便是一個能抵他兩個。

    這些時日,可說是有苦說不出,淚往肚裏咽,鬱悶到了極點。

    但昨日又忽然聽聞,隔壁蘇家小子要把店鋪出租,頓時讓他起了心思。

    可惜家中積蓄都被盜了,便想要去跟蘇家小子,講講當年的情分,述說長輩的懇求,哪知那混賬小子見錢眼開,沒見銀兩,便不願租他。

    後來他東湊西借,可蘇家小子卻還不租。

    如今蘇庭那小子,是把店鋪租給了另外一家人。

    而這家人跟蘇庭家,倒也沒有多少親戚關係,僅僅是因為蘇家落魄時,給過蘇家父母以及後來蘇家姐弟,接濟過幾回罷了。

    至於後來,這家人的小孩兒,咬著根糖葫蘆,也幫蘇庭搬了一次家。

    僅此而已!

    若早知如此,前些時日,他陳某人即便再是多麽體弱,那也得去送兩袋糙米,也得幫蘇庭搬家一回。

    可惜如今怎麽說也晚了。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是惱怒。

    “這混賬小子這麽不待見我這長輩,他沒搬來多久,我這裏就失竊了……竊賊不是他,也一定是他招來的。”

    陳友語心頭惱怒,暗道:“袁珪雖然號稱鐵麵無私,但上次也被孫家收買,去公堂上指證蘇庭,說不定這次是被蘇小子收買了,也辦得不公道,做得不地道。”

    他越想越是如此,心頭越是明亮。

    這事是袁珪辦的,可卻辦得不對。

    而眼下落越郡最大的官是方慶方大人。

    那可是袁珪的頂頭上官。

    這事最好找方大人,或許能要個公道!

    “就算不是他蘇家小子,我也要重審!”

    陳友語想起自家當真是失竊了,卻被人當作是假案,吃了一番苦頭,回家還受盡白眼,睡了多日的地板,涼得透心。

    他越想越是委屈。

    這次哪怕不為栽贓蘇家小子,也得為自己正名,也得為自己討要公道。

    他陡然站起身來,往外頭走去。

    “哎,你要幹啥去?”

    紅嬸忙是喚了一聲。

    陳友語頭也不回,語氣充滿惱怒,邊往外走,邊是喊道:“我要報官!我要證明清白!”

    他走出店鋪,便要走到街尾,去往方大人府上,陳述冤情。

    哪知才一腳邁出店鋪,便發覺隔壁蘇家店鋪,也在同時,邁步走出一個人。

    他看了一下,仿佛看錯了一眼,錯愕半晌。

    “方大人?”

    陳友語怔了一下,旋即大喜過望。

    真是運道來了,擋也擋不住。

    這才想去找方大人,方大人這就在眼前。

    這顯然是上天給的機會,此次必定還他一個清白和公道!

    他又是驚喜,又是激動,便要呼喊方大人。

    然而這時,蘇家之內,又出來一個少年,神色悠閑,腳步輕快,笑意吟吟。

    得!蘇庭來了!正主也在!

    陳友語抬起手來,便要出聲。

    然而便見那位落越郡的父母官方慶方大人,一個轉身,朝著蘇庭,施了一禮,道:“蘇先生留步。”

    而那個蘇家小子,麵帶笑意,神色平淡,坦然受了這一禮,隻微笑道:“方大人慢走。”

    陳友語忽然覺得自己眼睛有些問題,似乎出現了幻象,莫非是近日病了不成?

    他才這般想著,又看到了更為震驚的一幕。

    隻見蘇家小子抬起手來,在方大人肩膀上拍了兩下,如長輩對晚輩一般,語重心長地叮囑道:“牢獄煞氣已散,政敵也找不得理由阻你升遷,日後你官場道路通暢,勢必平步青雲。”

    方慶聞言大喜,躬身道:“謝先生吉言。”

    蘇庭微笑道:“大人客氣。”

    兩人又寒暄一番,才見方慶告退離去。

    而蘇庭目送方慶離去,才轉頭看了過來,臉上似笑非笑,道:“陳叔叔有何事?”

    陳友語臉色蒼白,眼睛無神。

    他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他看見了什麽?

    他自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