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讓他感覺奇怪的是，除了感覺身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之外，似乎一直都沒有炸死開來的征兆，思維也還清晰無比。

    此時此刻，他不像是身處狂暴的爆炸中心，反而像是被卷進了一道永無止盡的時空旋渦之中。不用睜開眼，他都能感覺到周圍流光飛逝，一切似乎都在遠離自己而去，卻又感覺一切都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嗡……”

    正當他沉浸在這種虛無飄渺的感覺中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顫音。

    顫音過後，周圍一片寂靜。

    隻有懷中那個溫暖的身軀，依舊還緊緊貼著，而且越貼越緊，都快要讓他呼吸不過來了。

    “水玉？”

    當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方晏才終於記起來了。

    自己在瀕臨形神俱滅的邊緣，是水玉突然出現，然後……然後肯定是用瞬移把自己救了出來。

    睜開眼，先映入眼簾的，果然是水玉那張白皙得晶瑩剔透的俏臉，一雙惹人憐愛的眼眸正癡癡的看著自己，就像之前在魔界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公、公子，你沒事吧？”

    水玉臉色猛然漲紅，就像要滴出血來一般，眼睛裏更是欲睜欲睜，柔弱無比。

    “看來這小妮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害羞啊！”

    見水玉一臉潮紅，方晏心裏在激動的同時，也不禁有些感慨。

    在魔界之時，她便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隻要提及男女之間的事情，她便會羞得麵紅耳赤。

    “你都把我救出來了，我怎麽會死？”

    方晏笑了笑，伸手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觸及柔軟，充滿彈性。

    水玉笑了，似乎方晏這個小小的動作，已經讓她無比滿足。

    然而……

    “噗……”

    她臉上的笑容剛剛升起，口中便噴出了一道鮮血來。

    這一幕生得太突然，再加上距離這麽近，方晏都沒反應過來，水玉噴出來的鮮血，瞬間將他整個人從頭到腳染成了一個血人。

    霎時間，方晏呆滯住了。

    伸出的手，依舊還保持著捏在水玉臉蛋上的動作。

    隻有噴進他眼睛裏的鮮血，將他眼前的世界渲染成了一片猩紅的顏色，讓他無法看清水玉現在的模樣。

    “嗯？”

    一聲輕吟，原本緊緊抱著他的柔軟雙手，緩緩鬆開了，就連貼在他身上那具柔軟溫暖的身軀，也漸漸離開了他的胸膛。

    “不！”

    盡管眼睛被鮮血覆蓋，懷裏的嬌軀離開自己的胸膛時，方晏還是下意識大喊了一聲，雙手閃電般伸出，一把將漸漸遠離自己而去的嬌軀撈了回來。

    那具身軀還是很柔軟，但他的雙手觸及到背部時，手掌上卻傳來了一陣溫熱的濕潤感。

    血！

    是剛剛從體內流出的鮮血，還帶著餘溫。

    因為受過無數次傷，又殺過無數人的緣故，方晏很自然的想到了這一點。

    “嗡……”

    用神力將覆蓋在自己雙眼中的鮮血強行催開來，他終於看清了水玉此刻的模樣。

    此刻的水玉，麵色潮紅，嘴角殘留著一縷血跡，一雙眼睛萎靡下垂，似乎睜開都有些困難，一副瀕臨死亡，氣若遊絲的模樣。

    將環抱著她的一隻手抽回來一看，全是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滴答落下。

    “這、這……”

    方晏驚慌失措，急忙將水玉的嬌軀翻轉過來。

    出現在他視線裏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甚至有一大塊血肉不見了，都能明顯看到一條森森的脊椎骨。

    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方晏身軀狠狠顫抖了一下，一顆心更是猛然一沉，瞬間跌入了穀底。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反應瞬間慌得手足無措，想要伸手幫水玉止住背部流出的鮮血，但傷口太大，而他的手掌又太小，遮了這裏，那裏又繼續流出。

    便在這時，水玉虛弱的聲音幽幽傳來，“公子，不用了，剛才我用瞬移帶你離開時，神界幾大主宰的攻擊正好轟到我的背部，而我的魔靈，正好就在背部，如果隻是身軀受到傷害，我倒是可以自己重組肉身，但我的魔靈已經破碎，恐怕是活不成了。”

    方晏一怔，下意識朝水玉背部看去，果然見到那裏有一顆魔靈。

    隻是這顆魔靈，此刻已經碎裂成無數塊，顆顆粒粒跟模糊的血肉粘在一起。

    “不，不會這樣的，你是通天魔祖的女兒，法力無邊，還能瞬移救了我，怎麽可能會死？”

    因為焦急，方晏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魔族生命力雖強，但魔靈卻是他們的致命點，受不得任何損傷，更別說破碎了。

    除非修為達到主宰之境，像通天魔祖那樣，一縷神念不滅，便能不死不滅，不過修為沒過達到主宰之境的人，魔靈一旦破碎，就不可能重組肉身複活了。

    水玉艱難笑道：“公子，你別這樣，能把你從神界幾大主宰的攻擊下成功救出來，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而且、而且……咳、咳……”

    話還沒說完，便被幾口咳出的鮮血給堵住了。

    “你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去找你父親，他是通天魔祖，是整個魔族的領袖，他一定能救活你。”

    不由分說，方晏立刻抱起水玉的身軀，拚命向黑玄山脈的方向射去。

    此時此刻，他平日裏的機智，冷靜，全都已經因為水玉的傷勢而徹底亂了，再也顧不得水玉是如何突然出現的，也顧不得去找如來幾人拚命，隻有救活水玉這股執著的念頭，還在驅使著他，加快度，再加快度，一定要在水玉的生機消失之前，趕到通天魔祖那裏。

    而在他懷裏的水玉，已經越來越虛弱，原本一張潮紅的臉，此刻變得煞白一片，眼神更是恍惚得隨時都會閉上。

    盡管如此，她依舊強撐著在方晏懷裏微微笑道：“公子，你聽我說，能死在你懷裏，我死而無憾了。”

    “不許你這樣說，你不會死，我一定會想辦法救活你。”

    嘴上這麽說著，他卻無法騙過自己。

    水玉身為魔族中人，魔靈都已經破碎，他知道自己再如何努力，恐怕也是回天乏術。

    “公子，你不用騙我，也不用騙你自己了，從你焦急的神色，我就知道你也猜到了結果，我隻是想在臨死前好好跟你說說話。”

    一字一句，就像利劍一般，狠狠紮著方晏的心，痛得他呼吸都停滯住了。

    張了張口，原本還想說些自欺欺人的話，但喉嚨裏就像被什麽卡住了一般，一點聲音都不出來。

    而懷裏的水玉，臉上的笑容依舊那麽甜美，那麽惹人憐愛，就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一步步逼近死神的懷抱，癡癡地望著方晏，幽幽道：“公子，跟你在魔界那一年多的時間裏，雖然時時刻刻都在擔驚受怕，但卻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哪怕後來我成了魔族祖女，受萬人膜拜，集萬寵於一身，但這些，都遠比不上我跟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你、你別再說了！”

    方晏終於說出了這麽一句話，哽咽而低沉。

    如果放在平時，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然而方晏卻說得艱難無比，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才說出來的一般。

    水玉充耳不聞，繼續道：“我多麽想再回到從前，每當出現危險，你總能第一時間站在我麵前，為我擋住所有……”

    聲音越來越虛弱，最後細如蚊嘶，連方晏都聽不見了。

    “不，你不能死，我不允許你死！”

    方晏想要瘋狂怒吼，然而真正吼出來的時候，聲音卻沙啞至極，就像野獸的悲鳴。

    任他再不甘，懷中的水玉，生機已經在一點點的變弱，直到最終徹底消失。

    此刻被他抱在懷中的，不過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靜！

    死一般寂靜！

    這一刻，全世界似乎失去了色彩，一切都已經離他遠去，沒有你爭我奪，沒有愛恨情仇，甚至連他自己都不存在了。

    隻有一股寒意，在一點點侵蝕著他的身體，深入骨髓，涼透心髒。

    最後，隻剩下絕望與悲涼。

    無所適從，漫無目的，他都不知道自己飛到了哪裏，隻是本能的繼續向前飛行，一直飛，一直飛……

    似乎隻要體內還有力氣，他就不會停下來。

    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旦停下來，殘酷的現實會打破他執意不肯醒來的幻夢。

    “方晏，是方晏大人，他還活著。”

    某一刻，耳邊隱約傳來這麽一個聲音。

    他聽到了，卻充耳不聞，沒有經過腦海過慮，他甚至不理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又或者，他直接沒有辨別出是人的聲音，還是獸吼鳥鳴，亦或其他。

    他，還在繼續向前飛著……

    又傳來一個聲音，“方晏，你這是要去哪裏？我們在這裏啊，你飛去那邊做什麽？”

    方晏依舊置若罔聞。

    直到片刻後，突然有人驚呼道：“啊？那、那是祖女大人，她好像受傷了？”

    這人的聲音剛剛落下，一陣密密麻麻的破空聲瞬間奔襲而來。

    緊接著，各種驚呼聲更加響徹耳際。

    “祖女隕落了！”

    “祖女的魔靈已經破碎，她真的隕落了。”

    “方晏好像好受傷了，而且還傷得很重。”

    無數吵雜的哀號聲中，方晏眼前一黑，思維也隨之停止思考，整個世界，瞬間不複存在。

    時間如一條綿延無盡的長河，沒有源頭，沒有盡頭。

    而此刻的方晏，則在這條長河裏肆意飄流，似乎越過了萬壑千山，又似乎一直停在原地，始終如一的看著周圍風雲變幻，日升月落。

    “方晏大人，方晏大人，你快醒醒，快醒醒……”

    他隱約聽到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在呼喚自己，時高時低，忽明忽暗，聽不真切。

    不過他的意識，卻因為這個聲音而漸漸變得清晰。

    “啪嗒……”

    某一刻，他總算睜開了雙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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