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妖佛大戰，五十年後，花果山澗，碎石之間。

    我看著刺眼陽光，雙眼迷茫。

    我在哪？

    我是誰？

    我緩緩站起身來，打量了下周圍。

    稍一思考卻感覺頭痛欲裂，雙手抱著頭跌坐在地上。

    許久之後，才漸漸平複。我也不再去想了。

    環顧四周，卻是在一處山峰頂端。一片山清水秀之間，不遠的山澗對麵立著一塊石碑。

    “東土傲來，花果山”

    好熟悉的名字，我兩眼茫然地看了看那塊石碑，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前方，一聲牛哞，卻是一頭體型龐大的黑牛正在抬頭看著我。

    它的身邊，也是一地碎石。

    “你是誰？”

    我有些好奇的看著那黑牛，出聲問道。

    黑牛兩隻大眼中迷茫更深，呆呆愣愣的看了我兩眼，低下頭繼續吃草。

    原來是頭呆牛，我看著那一邊吃草，一邊向遠處走去的黑牛，心裏嘀咕道。

    遠處林中，傳來一陣猴群的呼嘯聲。

    我嘴角微揚，緩緩站起身，向著那裏走去。

    身後，陽光燦爛的灑在那片碎石上，點點金色的微粒緩緩隨著氣流盤旋上升。

    仿若新生。

    不過我沒看到。

    “猴子，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你是誰？”

    山澗內，猴群中，一隻領頭的白眉大猴朝我齜著牙問道，一臉謹慎之意。

    我知道，這不怪他，這林子裏並不太平。

    我尋來的時候，不知躲開了多少獵戶。

    也是怪了，這林子裏，不知哪來那麽多獵戶。

    我回過神來，回頭指著那遠處的山峰。

    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你信不。

    白眉大猴搖搖頭，身後的猴群爆發出一陣嘲笑之聲。

    “你叫什麽。”

    白眉大猴依舊問道。

    我本能的一思索，頭痛欲裂，我抱著腦袋猛地跌坐下來，那疼痛卻不減反增，腦中一片空白。

    我知道我睜著眼睛，可是這股疼痛，卻讓我仿佛置身黑暗。

    黑暗中，一個白袍光頭的和尚手持錫杖，背對著我。

    緊接著眼前一變，隻見一個金身大佛，向我揚起巨大的手掌，一時間，金光如海。

    金光中，一道帶著慍怒的聲音緩緩傳出。

    “孫悟空！”

    我猛地回過神來，兩眼圓睜，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的冷汗滴流而下。

    白眉大猴也被我嚇了一跳，低聲問我你怎麽了，是不是有啥病啊？還是腎虛？

    “我叫悟空？”

    我眼中迷茫更甚，喃喃自語。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自己似乎認識那個白袍和尚。

    但是，我不知道他是誰。

    白眉大猴點點頭，笑著說你這名字倒是挺個性，跟五百五十年前，我們這裏的一個妖猴重名了。

    我皺皺眉，問他什麽妖猴？

    白眉大猴一邊帶著我向前走，一邊繼續說道：“五百五十年前，我們這裏有個石猴成精，他也叫悟空，整天求神拜佛，終於是求得天庭給的仙位。”

    我撓撓頭，隻見白眉大猴一臉羨慕。

    咳了幾聲，白眉大猴接著說道：“可是那悟空，兢兢業業幹了幾年的光景，反而被那太上老君陷害，又窩窩囊囊的跑到了當時的大妖牛魔王那裏，尋求庇護。”

    然後，牛魔王帶著他鬧了地府，把罪名丟給了他，又把他扔了出去，被天庭抓了回去。

    兩罪並罰，關了五百年，五十年前才重新出來，跟那唐僧取經。

    說到這裏，白眉大猴眼中突然出現一絲狂熱。

    “誰也沒想到，窩囊了一生的他，最後會為了一女子，與幾個大妖一同鬧了天宮，闖了地府。最後被如來，一掌打死。”

    我聽著，眼前似乎閃過無數畫麵，可卻什麽都沒看清，似乎，都是幻覺。

    說著，我們走到了那處我誕生的山峰，一地碎石依舊未動。

    白眉大猴神色一滯，許久之後才聲音顫抖的問我。

    “你，真的是從石頭裏出來的？”

    我點點頭，又想起那隻一樣從石頭裏出來的黑牛。

    那玩意兒怎麽也從石頭裏出來了？

    難不成，這石頭整天被各種動物日？

    那我是怎麽進去的？想到這裏，我一惡心，渾身打了個哆嗦。

    然而，隨著我點頭，整個猴群都安靜了下來。

    最終，我在眾猴子的注目下，被白眉大猴接納為猴群一員。

    那白眉大猴不知道發了什麽瘋，非得要我當猴王，說我是天生石猴，巴拉巴拉一大堆。

    總之，就是說我牛逼得很，天生就該當猴王。

    我猜他是看我從石頭裏蹦出來，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孫悟空。

    我雖然覺得自己和孫悟空沒啥關係，但還是被他強製委任了一個名譽猴王。

    那些母猴子傻了一樣朝我拋著媚眼，看得我直惡心。

    “那好吧，我就當個名譽的猴王吧。”我看著白眉大猴，無奈的撓著頭說道。

    “來來來，都來拜見新大王。”

    白眉大猴張羅著其他猴子，大約千隻猴子瞬間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

    在我麵前依次跪好，雙臂高舉，大呼“參見大王”。

    我看著這如同兒戲一般的登基儀式，心裏茫然。

    不知道為什麽，我耳邊響起一陣熟悉的大笑。

    “這，就是佛！”

    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個光頭的身影，光頭一身是血，拽著豬妖。

    我又看見，一群佛陀，正低頭參拜一個金身大佛，紛紛雙手合十，低語佛號，“阿彌陀佛”。

    眼前這猴群，真他媽像極了。

    我撇撇嘴，轉身就走。

    白眉大猴卻上前拉住我，說什麽都要我進水簾洞一看，才準我離去。

    據說，每個猴王，登基第一件事就得進水簾洞，也不知是誰立下的規矩。

    山澗峰頂，一群猴子正在玩樂，不斷有傻逼猴子從峰頂躍下，跳到山澗後的一個洞口。

    洞口倒是隱蔽，所以這跳法看上去跟自殺差不多。

    我回了個哦，不情不願的看著那白眉大猴翻身躍入崖上的洞口。

    “大王，來啊。”

    白眉大猴像個老鴇一樣，站在洞口朝我招手。

    我翻身躍入。

    躍下的時候，我感覺到一種熟悉。似乎這件事，我做了無數次。

    但是，我知道我這是第一次躍下。

    但是，古井無波的心中，出現了一絲悸動。

    如今，跳崖入洞，卻隱隱悸動。

    我到底怎麽了。

    我沒仔細思索，雙腳已經踏在洞中。

    洞內極為寬闊，似乎是人為開鑿而成，極為空曠平坦，其上懸著一塊牌匾。

    “福地洞天水簾洞”

    旁邊有一石碑立著，“因果輪回，自在報應”

    我看了眼那石碑，不再說話。

    白眉大猴帶著我，向洞穴深處走去。

    越向內走，空間變得越是狹窄起來，最終，我和白眉大猴隻能側身前行。

    我說白眉，你丫要帶我卡死在這兒是吧。

    下一秒，我眼前的白眉身子一轉，消失在我眼前，前方竟是有一拐角。

    我也嚐試著轉過去。

    隻見，豁然開朗。

    原本變得狹窄黑暗的洞穴，其中別有洞天。

    洞穴極為空曠，估計上千猴子在這都不覺得擁擠，其正中上方有一圓形的通透洞口，陽光從上麵直直灑下，落在中間的一塊石碑之上。

    石碑上，一隻猴子，身披紅袍，頭戴紫金冠，手持長棍，背對而立。

    遠處天邊，是無盡的天兵天將，如潮水一般鋪滿天際。

    一尊金色大佛，立在空中，冷冷的看著猴子。

    畫工簡單，寥寥幾筆，卻又有一股滄桑肅殺之氣。

    我看著那石碑，兩眼茫然。

    許久之後，腦海中突然爆發一陣劇痛。我捂著腦袋，跪在地上。

    “如來！”

    我突然不由自主的仰麵大喊，雙眼血紅，緊接著，昏倒過去。

    我不知自己做了多少夢，夢裏，滿是金光。

    許久之後，我才恢複意識，緩緩睜開眼睛。

    那白眉大猴已將我扶靠在牆邊，正有些出神的盯著我，見我醒來，臉上的緊張一掃而空。

    “我昏了多久。”我揉揉依舊有些疼痛的腦袋，皺眉問道。

    三個時辰。

    白眉大猴說著，遞給我一個桃子。

    我看那月光從頭頂的洞口映射下來，縹緲的給洞中鍍上一層銀輝，石碑上一行字跡隱約投射而出。

    “那是？”

    我指著那行字跡，問向白眉。

    白眉大猴掃了一眼，說他什麽也沒看到。

    我緩緩站起，走到那行字跡那裏，仔細端詳起來。

    “齊天大聖孫悟空，甲午年到此一遊。”

    字跡潦草，但很清晰。

    我摸了摸，觸感冰涼，不知是什麽材料所寫，月光下閃著寒光。

    “你真看不見？”

    白眉大猴搖搖頭，他的眼中，隻有一塊普通的石碑。

    我忽然問向那白眉大猴，今年是哪一年？

    “辛醜年。”

    白眉大猴有些疑惑地回答道。

    我低頭算了算。

    “這字跡是八年前寫的！”

    我一臉震驚。

    齊天大聖，妖猴孫悟空不是死在了五十年之前嗎。

    怎麽可能八年前來到這裏，寫下這行字？

    或者，他能在五指山下的同時，又來到這裏。

    可是哪一種情況，都不可能出現。

    白眉大猴看不見字跡，隻見我臉色突變，有些好奇的問我。

    我搖搖頭，輕吐口氣。

    “白眉，走吧。”

    我揮揮手，向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