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霧氣盤旋一周，猴子依舊緊閉雙眼，七竅流血不止。

    猴子麵容不自覺猙獰起來，仿佛有一柄尖刀在腦袋裏攪碎一切，或者說是有一柄剪刀正在一點一點剪碎他。

    猴子冥冥之中明白過來，當自己再次睜眼的時候，自己便不再是齊天大聖。

    自己便不再是七妖聖，也不再是掄著棍子衝上天去的猴子。

    猴子仿佛做了一個夢。

    夢很長，從在天庭南天門外的桃園子裏，自己在樹上倒掛金鉤時看到紫霞的第一眼開始，一直夢到西天靈山之上，幾個妖聖兄弟，麵對漫天的金色大網，擋在自己身前結束。

    白色霧氣圍繞著花果山腳下的村鎮緩緩盤旋。

    緩緩地，白色霧氣將猴子輕柔的放在一片瓜地之上。

    就仿佛猴子在漫天星光璀璨之下，在瓜地裏就著蟲鳴蛙聲，吹著涼爽晚風，睡著了一般，很是安詳。

    白色霧氣漸漸消散。

    有一粒銀沙緩緩落在地上，落在猴子深處不遠。

    …………

    夏季夜晚很長，猴子臉上的表情漸漸由猙獰轉入安詳。

    東方天空，一道金芒刺破蒼穹，天地間金光一線。

    瓜地裏有清晨露珠，打濕了一個睡倒在瓜地裏的年輕人的一頭金毛，還打濕了身旁另外一人的漆黑長發。

    陽光照在兩個青年都很俊俏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芒。

    睡夢中，我身處一片虛無混沌之中，有縹緲霧氣遮掩。

    剛才明明經曆了一場大夢，可是我卻忘了是什麽。

    冥冥之中，我仿佛感覺自己忘了許多。

    比如，我叫什麽。

    有一道沉穩的聲音自虛無之中四麵八方遙遙傳來。

    “猴子，你入人間，此人間非彼人間。”

    啊？我撓撓腦袋，我說你丫在說啥。

    那道聲音沒搭理我，依舊自顧自的說道：“這個人間，孫悟空已不再是齊天大聖，你也不是孫悟空……”

    我皺皺眉頭，仿佛想起些什麽，可是頭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有一陣鑽心的疼痛傳出。

    我抱著腦袋，眉目扭曲的問道：“我叫……孫悟空？我是……齊天大聖？”

    “不，在這個世界裏，你不是……”聲音依舊淡漠如初，隻是這次竟然回答我了。

    聲音頓了一下，平淡說道：“你在這裏，是福也是禍。禍就是你回不去了，這片世界，本就已經被你改動，本就不該存在。”

    “偏偏那窮奇強行使用來自燭九陰和盤古兩位上古神的世界之力，將你送了過來。所以，你回不去了。”

    我不在想我叫什麽，腦袋中的疼痛也消散無影，我聽到這幾句話，立馬反問道：“那福是什麽？”

    “回不去了，在這兒當個普通人，結婚生子，不也很好？”那道聲音語氣平淡無比的說道，我卻聽出話語之間滿是戲謔。

    不過聽起來是挺好的。

    我還想再問幾句，卻忽然看到一隻滔天大手出現在我眼前，狠狠一掌朝我拍下。

    “啪！”

    真他媽疼。

    這感覺，難不成老子在睡覺？

    我一臉懵逼的睜開眼，莫名其妙的把乎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拿開，心說這啥玩意兒。

    順著那隻手往後一看，我臉上表情頓時僵住，整個人如遭雷劈。

    我他媽身後躺著一個裸男？

    裸男還他媽側躺著，一張臉緊貼著我後腦勺？

    我猛地站起身來，卻發現自己也一身赤、裸，光零零的站在瓜田中央，泥土芬芳，蟲鳴蛙叫。

    哦，不對，我腰間有一個虎皮裙，雖說做工簡陋，不過還算舒服。

    我撓撓頭，腦袋有些發疼，仿佛被什麽東西絞了一遍一般，什麽都不記得。唯獨仿佛碎片一般記得一個畫麵。

    一身紫衣，背對夕陽和滿園桃花，笑顏如花的站在我麵前。

    令人眼花繚亂。

    女子並不是很好看，不過很舒服。

    我腦袋又疼起來，不過這次我學聰明了，馬上不再去想，便好多了。

    我低頭看看那個裸男，一腳給他踹起來。

    “我擦，誰他媽踹我！”裸男猛地爬起，也是沒睡醒的樣子。

    “你他媽誰啊？”我瞪眼問他。

    我看到他眉心有一點銀沙一般的痕跡，再往上的額頭正中，有一條閉合如傷疤的。

    三眼一臉茫然的回憶了一下，接著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似乎與我同出一轍，緊接著便不在思索，反而是瞪眼問我道。

    “金毛你他媽誰啊，憑啥打老子。”三眼臉上滿是怒火。

    真是他媽有緣千裏來相會，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倆就這麽一拳一腳打在一起。

    不得不說，這三眼體格不錯，拳頭打人也挺疼。我倆在瓜地裏滾了許久，最終我占的上風，騎在他身上狠狠打下一拳。

    “你他媽服不服！”我喊道，忽然有一種好久沒這般酣暢淋漓的感覺。

    三眼倒在泥土中，一臉是血，兩眼有些恐懼的看著我，說道：“服了服了，金毛大哥牛逼，金毛大哥威武。”

    我忽然皺皺眉，有些疑惑的問道：“你帶武器了？啥玩意兒在頂我？”

    三眼臉上沒來由的一陣羞澀。

    我操尼瑪，我連忙一臉惡寒的站起身來，也顧不上打他。

    最終，我倆搭夥，從瓜田那邊的鎮子裏一戶富裕人家裏偷了兩件衣服，草草穿在身上。

    我倆還順路偷了一隻雞，被一個胖大嬸追了半條街才跑出來，在旁邊名叫花果山的山上，找了個地兒正烤著吃。

    山清水秀，一處山澗之間，微風吹拂過清澈河水，泛起陣陣波光粼粼。

    一處樹蔭下，我擺弄著炭火燒著雞，有些惡心的看了一眼三眼，心裏還是有些陰影。

    三眼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臉憂鬱，忽然轉頭問我道：“金毛哥，我是誰？”

    傻x，我皺皺眉，我他媽都不知道我是誰。

    我是誰？

    我皺起眉頭，細細思索，仿佛有無數片段在腦中閃過，可是卻又什麽都沒有。

    腦子裏又是一陣被攪碎一般的感覺傳出。

    我咬著牙，抱著腦袋，在地上縮成一團，不禁雙目通紅，麵容扭曲起來。

    終於再也忍不住，發出陣陣痛苦的嘶吼。

    花果山裏回蕩起數聲猿猴呼嘯之聲。

    倒抽冷氣之間，我斷斷續續的說出幾個字。

    “我是……猴子……齊……”

    “侯子齊大哥！我是問我是誰啊！”三眼無奈喝道。

    …………

    三千世界，西天靈山。

    有一人立於靈山之巔。

    麵對腳下雲氣飄渺的萬千大山，如來眼神飄忽。

    三千世界，無數生靈。

    因果如枝，輪回如葉。

    菩提本無樹。

    三千世界三千枝。

    如來站在西天靈山的頂端，或者說是三千世界的頂端，忽然歎了口氣。

    天地間風雲靜止，樹葉不在微搖，就連鳥獸都不敢做聲。

    看著腳下這如同瑰寶一般的三千世界，如來有些不舍的虛空伸出手去，仿佛憑空撫摸著什麽一般。

    如來眼中滿是病態的留戀不舍。

    如來動作忽然猛地停下，從懷裏一把掏出那因果蒲團。臉上的留戀不舍化作了陰冷肅然。

    如來緊緊盯著因果蒲團，仿佛透過因果蒲團，他看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蒼老的背影。

    如來臉色一白，仿佛憑空出現一股無形的威壓降臨在他身上。

    如來視線連忙下移，盯著腳麵猛喘了幾口氣，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兩眼接著注視著那因果蒲團。

    一臉恭敬。眼神冰涼。

    “師尊……”如來喃喃自語。

    西天靈山下，有碧綠清池，深不見底。

    而此時，西天靈山腳下，有一倒騎青牛的小童，手拿一支泛青帶露水的柳樹枝，在清晨霧水還未散去的時候，抽枝趕牛。青牛在濕潤泥地裏一步一坑的緩緩向著那處深不見底的碧綠清池踱步走去。

    青牛年老，一步一晃，牧童倒也不急。

    到了那處深不見底的池水，老牛停下腳步，低哞一聲，低頭飲水。

    倒騎青牛的小童嘿嘿一笑，頗有童真的揮了一下手中柳樹枝，如同垂釣。

    柳樹枝彎出一個自然的弧度，最頂端的一片樹葉葉尖朝下，輕輕點在了那水麵平靜了足有數千年的碧綠池水之上。

    如鏡麵一般光滑平靜的碧綠深潭，蕩起了一圈漣漪。

    小童輕笑，伸手拍了拍屁股下那頭貪飲的青牛。青牛抬起頭來，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上沾著的水珠，低哞一聲，搖晃著笨重的身軀掉頭走遠。

    青牛依舊一步一坑、一步一晃的走著。

    天地寂靜，風雲靜止，樹葉鳥獸如同凝固。

    唯有小童和老牛一步一晃，依舊悠然走開。

    小童忽然眉頭一皺，破天荒輕咦了一聲，兩隻小眼有些疑惑的回頭望向碧綠清池。

    老牛腳步停了下來，低頭哞了一聲，似乎疑惑小童為何停下。

    小童伸手拍拍老牛後背，忽然嘻嘻笑了起來。

    “那個猴子呀，哈哈，回不來咯~”

    “他被鴻鈞打的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何況還是在那個不存在的世界裏。”

    小童毫無顧忌、肆無忌憚的嘻嘻笑起來。

    “嘻嘻，師尊他老人家估計要被氣的噴出一口老血啦。”小童咧嘴笑完，拍拍老牛後背，老牛又是長哞一聲，徐徐走遠。

    一童一牛身影緩緩消散與天地間。

    “對了，牛兒，去一趟師兄鎮元子那裏。”小童聲音遙遙傳來，縹緲如隔世。

    今天更了五章，這是第五章。終於搞定，大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