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戒和尚眼中終於流露出真正的恐懼，無以複加。再也不是之前那裝出來的樣子，也沒了那種不屑之色。

    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一次算是碰上了鐵板。

    凡人不敢殺化生寺的僧人，那妖怪可不管你是不是僧人，該殺就殺。

    一戒和尚身子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聲音顫抖道：“敢，敢……施主恕小僧有眼無珠。”

    我嗬嗬笑笑：“就你這逼樣，還當主持？”

    “說，之前那莫言主持怎麽死的？”

    我一臉狠厲的暴喝出聲，手中棍子猛地點在他喉嚨之上，隻需天罡地煞之氣一震，他便死的不能再死。

    一戒和尚兩眼之中閃現一抹猶豫之色，似是掙紮了許久，才咽口唾沫，緩緩道：“被，被他用一指禪殺死的。”

    一戒和尚那滿是恐懼的兩眼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依舊兩眼冷漠，隻是此時不再是一言不發，而是嗬嗬笑了起來。

    隨著小和尚踏步走來，仿佛有一股詭異氣息隨著他的腳步席卷而來。

    落腳緩慢，每一步卻都仿佛踩在了一戒和尚的胸口。隨著小和尚越走越近，那一戒和尚的臉色也越發慘白起來。

    等到小和尚停在一戒和尚身前，一戒和尚臉色已是如同死人。

    一戒和尚雙眼瞪大，滿是恐懼的看著小和尚那一雙死灰色如同枯木的瞳孔。

    小和尚兩眼中不帶一絲生機，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冷笑。

    “莫言主持與我如同父子，我下山不久他便身死，化生寺即刻火葬，你一個小沙彌直升主持。”

    “阿彌陀佛，小和尚今日說不得要開殺戒了。”

    小和尚說完，隻是安靜的看著那個一戒和尚。

    小和尚身上分明沒有絲毫氣勢外泄，可是卻有一股詭異的氣氛產生。那一戒和尚仿佛看到一隻遊走於人間的洪荒巨獸，頓時被嚇的愣在那裏。

    任憑他之前如何堅持，此時卻也是鬆開了緊咬的牙關。

    一戒和尚仿佛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緩緩呼出口氣，卻是轉頭看我，朝我苦笑一下。

    “把繩子鬆開，這樣我不好說。”

    我有些猶豫，那一戒和尚反而臉上苦笑更濃：“事到如今，我也跑不了了。你鬆開我，我給你們慢慢說。”

    我點了點頭，彎腰把他身上的繩子鬆開，天罡地煞之氣依舊阻塞他的經脈，我還真不擔心他能做出什麽事來。

    說句不好聽的，他在我麵前已經是一條死狗，哪怕他現在想要自殺，我都能一棍子打昏他。

    一戒和尚緩緩站起身來，揉了揉被捆的發酸的肩膀，歎了口氣，尋了一塊石頭緩緩坐下。

    還沒等他開口，小和尚倒是聲音冰冷的先說話了。

    “雀子塢那場大火，可是你放的？”

    小和尚聲音漠然，我卻從裏麵聽出了輕微的顫抖，仿佛壓抑著極大的殺意。

    一戒和尚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如同受傷野獸卻暗自隱忍的小和尚，愣了愣神，微微點頭。

    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必死了。

    因為他燒死了那個被不悟小和尚視為逆鱗的女子。

    可是他麵對這個樣子的不悟和尚，卻不敢隱瞞。至於為何不敢隱瞞，一戒和尚也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此時的不悟和尚如同一隻隱忍多年的凶獸，終於咆哮而出。

    一直冷漠的小和尚忽然嗬嗬笑了起來，緩緩走過去，站在那裏低頭俯視著那個一戒和尚，接著問道：“莫言主持，可是你殺死的？”

    一戒和尚一臉茫然的抬頭，似是不明白什麽一般，出聲道：“啊？”

    “莫言主持分明是死在一指禪之下，我又不會一指禪，為何說是我殺死的？”

    小和尚隻是陰冷的笑了兩下。

    笑聲中，濃鬱殺機。

    隨著笑聲傳出，一戒和尚兩眼瞳孔一縮，緊接著從右手食指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疼痛之劇，讓他忍不住慘呼出聲。

    那股疼痛，就如同有人將他的手指連根拔起。

    因為小和尚的確將他的手指連根拔起。

    血肉模糊，鮮血不斷滴落。

    一戒和尚捂著鮮血淋漓的右手，不斷低聲哀嚎。方才那小和尚動作極快，他甚至都沒有什麽反應，下一瞬就見到了小和尚手中拿著鮮血淋漓的一根手指。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腹誹一句那根手指有些眼熟，便被轉瞬襲來的疼痛吞噬。

    一戒和尚眼中，痛苦與恐懼之色糾葛纏繞，他無論如何也未想到，這個在化生寺中一向溫順的小師叔，如何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手拿斷指卻依舊冷笑的小和尚，想起方才他動作的果斷和快速，心裏不禁腹誹一句。

    誰他媽說出家人慈悲為懷的？

    有這麽慈悲為懷的嗎？掰人家手指跟他媽掰大蔥一樣。

    任憑麵前的一戒和尚悲慘哀嚎，小和尚隻是掂了掂手中那一根血肉模糊的鮮血，朝著一戒和尚森然一笑。

    佛袍染血，手握斷指。

    血腥氣中，那個笑容顯得極為猙獰。

    這一刻的他，哪裏像個和尚，分明是個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看著麵前這個小和尚，一戒和尚眼中的恐懼大過了痛苦，一時間竟是忘記了哀嚎。

    “你再說你沒有修煉一指禪？”

    小和尚輕柔的揉搓著手中那一根斷指，仿佛揉捏著一串佛珠一般，看著麵前的一戒和尚，低聲冷笑。

    看著她這幅樣子，就連我都忍不住有些恐懼。

    一戒和尚眼中震撼之色和恐懼之色徹底壓住了痛苦之色，額頭上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恐懼而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一戒和尚一言不發，隻是伸出完好的左手擦了擦汗水，滿臉血汙的緩緩歎了口氣。

    小和尚就安靜的站在那裏，似是在等著什麽。

    許久之後，一戒和尚終於落魄的笑了一下，滿臉鮮血的笑容中透著釋然。

    他寧可去死，也不願再麵對這個分不清是人是妖的小和尚了。

    一戒和尚咬了咬牙，笑道：“對，你說對了，我練過一指禪……莫問方丈傳我一指禪，是我用一指禪殺死了莫言主持！”

    小和尚恩了一聲，麵容恢複了冷漠的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在心裏想著什麽。

    看著這個一直隱忍的小和尚，一戒和尚忽然想起來，似乎正是從那天雀子塢的大火之後，這個小和尚便變了。

    那雙眸子從此變得毫無生機，如同死人，泛著枯木一般的灰白之色。

    我聞言卻一愣，下意識問道：“方丈？莫問方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