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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狹小的空間太過黑暗, 方以唯閉了會眼, 才適應這裏沒有絲毫光線的環境。

    正如她方才感覺到的那樣, 這個空間非常狹小, 大約隻有兩三平米大, 整體呈現一個近似橢圓體的形狀。

    方以唯猶豫了一下, 伸出手在那呈現好似生物體內腸腔一樣的壁上摸了一把, 手指觸碰到的感覺就像是摸到了粗糙的石頭表麵一樣。

    “……死宮室？”方以唯喃喃自語道。

    死宮室，意思就是“死去的宮室”。對於母巢來說，用於孕育卵的器官——宮室——是可以更替的, 當一個宮室因為孕育次數過多開始老化，它就會開始失去活性，等

    到完全死去之後就會被母巢排出體外。

    同時, 那些因為位置不夠而處於未發育狀態的宮室就會占據死去宮室的位置, 開始吸收養分壯大。

    ——就像人體細胞的更新換代一樣。

    在宮室完全死去到被排出體外的這段時間裏，死宮室依然是在母巢體內的, 它仍然具備著宮室“杜絕全部外界窺伺、好讓受精卵安定發育”的特性, 正是這份特性讓葉清

    陽和方以唯躲在這裏麵而不被監工發現。

    “嗯, 沒錯。”葉清陽已經鬆開了環在她腰上的手, 重新靠回牆壁上：“在這裏，就算是那個監工也沒辦法察覺到‘死宮室’裏的氣息和聲音。到這邊休息一下吧, ‘死宮室’下

    次開啟得等好久。”

    方以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裏是離葉清陽不遠的一處空間, 地麵上有一處略微突起，正好可以當做坐的地方, 比直接坐在地上要舒服一些——這突起應該是胎盤

    和宮室相連的沒有脫落的部分，當然，現在已經完全死去，變成了和宮室壁一樣的岩石質感了。

    但方以唯卻隻是看了那突起一眼，幹脆地忽略掉它，到了葉清陽身邊，伸出手，試圖去摸葉清陽的臉。

    她的手在半路上被葉清陽抓住，少年的聲音裏帶上了嬉笑聲：“咳咳，雖然熟歸熟，但是你隨便動手動腳的話我還是要喊非禮了呦！”

    方以唯置若罔聞，手被抓住了也不急，幾乎是略一用力，那試圖阻止她的手就失了力氣，沒能攔住她。

    溫熱的手指落在了冰冷的、泛著潮意的皮膚上，方以唯摸到了少年臉頰和發鬢的冷汗。

    鬼瞳的視野中，黑發的女孩麵無表情：“……這就是你要我離你遠點的原因？你瞞著我什麽了？”

    想瞞過去卻並沒有成功，葉清陽苦笑了一下，把貼在他臉上的手輕輕拿下來——即使那份溫暖讓他眷戀不已：“已經沒事了……剛剛熬過天邪鬼王的‘複活’，還沒來得

    及擦汗而已。”他咽下那句到了嘴邊的“隻是不想你擔心而已”，重複了一遍，“已經沒事了。”

    在發現極地冰川雪穀裏有魔化生物出沒的可能之後，葉清陽立刻開始著手調查，借著天邪鬼王本身對空間的感知能力，他很快找到了開口在雪穀中的空間裂縫。

    葉清陽本打算退出去找距離最近的大家族報信，卻沒想到空間的不穩定直接將他卷了進來，若不是天邪鬼王本身對空間的免疫力，恐怕他就要折在裏頭了。

    之後發現了魔化生物，暫時找不到出去辦法的葉清陽打著和方以唯一樣的主意，潛入偷走了一枚空間水晶用作證據，正要離開的時候，卻正好遇到了高階魔化生物巡

    視。

    這種時候如果直接出去肯定會被高階魔化生物逮個正著，葉清陽完全沒有能夠在那個遠遠感知就極為可怕的家夥逃走的自信，當即就找到了母巢的死宮室，躲了進去

    。

    也算是他運氣好，正遇到了死宮室開口呼吸的時候，否則平日裏緊閉的死宮室根本無法從外部用暴力手段打開。

    沒想到的是，母巢的宮室能夠屏蔽掉內外力量流動，力量不再流失到空間裂縫裏去的天邪鬼王立刻抓緊機會試圖複活，葉清陽用於壓製天邪鬼王的手段都留在雪穀之

    中，根本沒有帶來，險些就被天邪鬼王翻盤。

    好在之前籠罩整個極地冰川的空間異動消耗了天邪鬼王極多的力量，讓它的複活困難重重，這才讓葉清陽抓住喘息的機會，反製天邪鬼王。

    在方以唯靠近這之前，葉清陽剛剛完全壓製天邪鬼王，消耗掉它的複活力量，正抓緊時間休息以恢複體力的時候，他看到了過來的方以唯。

    之後就是方以唯知道的事：同樣察覺到了監工到來，不敢賭以唯成功脫逃的可能性，葉清陽強行打開了死宮室，將方以唯拖了進來。

    確認了葉清陽真的隻是體力消耗過大所以有些虛弱而已，方以唯勉強放下心來，攏了攏裙擺，坐到葉清陽旁邊，這時方才有機會詢問另一件事：“剛才不是它的自然開

    啟時間？”

    說是死宮室，但它現在並沒有完全死去——如果真的完全死去的話就該被排出母巢體外了——所以依然還有正常宮室的收縮和擴張功能，包括開放宮室口。隻是比起

    正在工作中的宮室來，死宮室的頻率要低得多，假若遇到強製從內部打開的情況，它的機能損耗會更嚴重，導致本就低的開口頻率更下一檔。

    “嗯，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它應該在兩小時之後開啟。”由於天邪鬼王的脈動複活，在這個死宮室裏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葉清陽多少也掌握了死宮室的開閉規律，“不過

    現在……”

    被強行打開過後，誰也不知道這個死宮室什麽時候才會再次開口。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兩小時後它是不會開啟的。

    “如果再次強行開啟的話，母巢那肯定會有反應——它雖然弱智了點但並不是連痛都不知道的……”葉清陽靠在宮壁上，“正好趁機休息。”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死宮室的自然開啟。

    方以唯也同意葉清陽的意見，她沒有多說什麽，應了一聲，便單手環著自己屈起的雙腿，把臉埋在腿間，另一隻手則抓著葉清陽的手，美其名曰“太黑了，怕弄丟人”

    。

    葉清陽哭笑不得，隻好由著她。

    手掌心裏傳來的溫度漸漸回暖了他因為體力消耗過度而冰冷的手。

    這可真是……葉清陽把臉撇向另一邊，試圖壓下臉上略微泛熱的感覺，但很快，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以唯？”

    “嗯？”女孩沒有抬頭，從臂彎裏發出有些沉悶的鼻音，詢問怎麽了。

    葉清陽有些遲疑：“你……怕黑嗎？”

    這下方以唯有反應了，她把臉抬了起來，表情無奈：“別鬧。”

    她是那種會怕黑的人嗎？

    葉清陽沒說話。

    ——不怕黑，為什麽剛剛以唯的手在發抖？

    #

    方以唯不怕黑，但她剛才確實是在害怕。

    極地冰川，葉清陽。

    沒有穩定的空間通道出現的北域。

    天邪鬼王。

    這一連串關鍵詞串和起來指向的可能性，讓她難以抑製內心的恐懼。

    如果，如果沒有九頭蛇那超強的行動力、隻聽她說了就把她帶來極地冰川的話，是不是……

    是不是下一次她聽到葉清陽的消息、再看到他時，這金發紅瞳的少年已經變成了那個赤紅色的鬼怪，永久地留在極地冰川了？

    一想到那樣可能發生的未來，那名為恐懼的情緒就開始在心中蔓延。

    這不同於麵對溫然的墮落，出現在她麵前的溫然依然還是好好的，沒有墮落跡象，所以她不害怕；深海魔巫出現在她麵前時，“救回溫然”的念頭占據了她全部心思，

    根本分不出空間來給恐懼和害怕。

    但麵對葉清陽，那種無法把控的不確定性，對未來命運如何的未知的恐懼，充斥了她全部的思緒。

    方以唯不想看到天邪鬼王，更加不想看到天邪鬼王身世書上描述的那一幕。

    哪怕身世書上並沒有寫明天邪鬼王是為何墮落的，但……

    方以唯垂下眼，將一切思緒掩藏在了長而密的羽睫之後。

    葉清陽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忽然長出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複了往日帶著笑音的模樣：“好啦好啦，知道你不怕黑！”

    語氣裏的敷衍一目了然，哄孩子一樣的語調讓方以唯當即就想反駁自己從來沒怕過黑，結果隻來得及抬頭，就被葉清陽摸著腦袋笑道：“那來聽我講故事吧，睡前故事

    ——聽完睡覺，睡醒了我們就出去了。”

    方以唯：“……”

    不，你這哄小孩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後悔了，就該放他自生自滅然後每周來推他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