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催眠之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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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微月的前世父母離開後,她去了大城市,但每年都會回來祭奠父母,甚至去他們車禍的地方——霧凇島祭拜。她親眼目睹他們的離開,霧凇島是她的傷心地,但她不會在那裏掉眼淚。
因為她的父母在霧凇島相遇、相知、相愛、直到相伴離開,如此充滿愛意的地方,身為他們的女兒,怎麽能在那裏讓他們難過?
雖然,她十分想念他們。
催眠夢境到了雪鄉,她打算帶著十三徽前往霧凇島。因為河水凍結成冰,他們可以直接橫跨冰河走到對岸,省去繞行的麻煩。
冰河沿岸,沿著蜿蜒的堤岸望過去,霧凇島上的鬆柳凝霜掛雪,戴玉披銀,如朵朵白雲掛在枝頭。霜花能數日不落,雪霧蒸騰半遮半掩,小島仿佛騰雲坐落半空,恍若仙境。
十三徽第一次走在結冰河麵,剛開始有點擔心,但看肅微月又蹦又跳都沒把冰麵壓垮,放心下來。他在冰河對岸遠望霧凇島便覺得是在仙境,如今,近前細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景色更是攝人心魄。
他終於明白這裏不是雪鳩荒原,是另外一個地方,是身旁這人的故鄉,雪鄉。
肅微月瞧著他的神情,很是自豪,“如何?此番此景,你是不是想吟詩一首?”
他看她一眼,走到綴滿霜花的枝頭底下,微仰頭,“要是能常來這裏就好了。”
“你要是知道了大概不會想來了,”她笑了一下,隨即說道,“畢竟這裏太冷,又太遠。”
“遠?”他輕皺眉頭,感覺哪裏不對勁,“我們是如何到這裏的?”
他沒等到她的回答,卻見她突然變了臉色,電光火石之間,他被一股勁風撲倒,狠狠摔向地麵。半臂長的距離,一隻白狼襲擊了他,尖銳的爪子死死壓著他的肩膀。
白狼沒有立刻咬他,隻是呲牙裂齒瞪著眼睛。
肅微月慢慢靠近,白狼轉過頭衝她低嚎。十三徽趁著這個空隙,抬起膝蓋給了它腹部一擊,側身翻滾,從它的爪子底下掙脫出來。
白狼仿佛知道打不贏他們兩個人似的,弓著背一步步後退,轉身跑了。
但肅微月高興不起來,這是十三徽的意識夢境,他心中的黑暗越多惡狼便會越多,她需要盡快結束,在催眠結束前給予暗示,減輕幼時他父親給他的傷痛。所以,她需要回到起點,也就是兩人相遇的那條長街!
“它回去搬救兵了,我們也回去吧。”。
“嗯。”
他點頭,和她一起穿過冰河走向對岸。
肅微月跳上河岸,看到十三徽的衣服上有點點血跡,或許是剛才被白狼襲擊受的傷,她擔心他上岸費力,朝著他伸出手。
不知從哪裏開始的,遠處忽然響起狼嚎,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近。她一愕,神色頓時變的驚慌,朝著十三徽上前一步,仍是晚了!
“徽徽!”
冰麵浮現裂縫,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一一破碎,頃刻間,隻剩下十三徽站著地方。而這些破碎的地方並不是河水,卻是烈風呼嘯的黑暗深淵,掉下去,萬劫不複!
肅微月的神情從未有過的焦急,朝著十三徽再度伸手,“徽徽,上來!”
他望著岸上的她,眼中有掙脫不開的痛苦,他害怕觸碰,一想到那個人觸及他的身體和齷蹉的念頭,他就惡心的想吐。仿佛夢囈般的,他輕輕搖頭,離深淵又近一步。
她再次大聲地說,“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見他仍是不願意,又道,“不就是被一個變態摸了兩爪,你一個男人怕什麽!上來!”
他咬著唇不說話。
“那你要怎樣!掉進冰河洗幹淨,還是被狼啃幾口,換張皮?你看看你腳下,不是水,是深淵!掉下去就再也出不來,你甘心嗎?!”
“…他是我的父親,是我的生生父親,我的至親已將我拋棄,”
十三徽闔上眼睛,雙肩顫栗,嗓音嘶啞,他的父親,他從小崇敬的父親,那個麵容嚴肅卻十分和藹,喜歡揉亂他的發同他玩笑的父親,卻是微笑的,輕描淡寫的將他推向深淵!
他喃喃地道,“是我哪裏做錯了嗎,還是…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他那麽對我?”輕笑一聲,搖頭,“怎麽可能?”
這種思辯問題最是討厭!肅微月走近一步,半隻腳尖懸在虛空,腳下也是一片暗色,她說,“這世上的人渣那麽多,碰上幾個才正常!你為了人渣糟蹋自己,人渣笑了,你哭了,你是天下頭號大笨蛋!”眉眼溫柔笑意,卻是不管不顧從岸上跳下來,用力抱住他,“可這樣的笨蛋,我舍不得。”
十三徽的神情倉促驚愕,心跳漏了一拍,和她一同墜入黑暗深淵。
他的傷有多痛,深淵便有多深,兩人抱著,下墜,下墜,一直下墜,仿佛沒有盡頭般。忽然之間,耳邊響起聲音,是他們初遇時的那句話,“徽徽,別怕,有我在。”
“……為什麽?”
“因為我喜歡你啊。”
喜…歡是什麽?
是掙脫黑暗生長的新草,是荊棘林中初生的雛鳥,是破繭而出奮力一搏的翅膀,是你說了喜歡,我怎敢負你的心水之花。
“這是……”肅微月睜開眼睛,愣怔,不是永不止境的黑暗,不是初遇的無人長街,卻是叢叢花海。漫山遍野,隨風輕搖的紫紅夕霧花。朦朦朧朧,恍若霧中,花香淡雅一絲清純。那麽近,又那麽遠,直到瞧見晴空才知他們不是在天上。
他的心房…終於敞開!
十三徽拿了一把夕霧花,遞給她,眉眼俱是溫軟笑意,“送你。”
肅微月直呼受不住,這麽一個冰雪晶瑩的人兒笑起來,真是驚豔到可怕!但他似乎很喜歡夕霧花,衣服上也常常刺繡這種樣式,她笑了笑,接過他的花,隨口問了句,“知道夕霧花代表什麽嗎?你似乎很喜歡。”
他淡淡地說:“隻覺得它淒迷。”
她哼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像是要看他笑話似的,朗聲道,“如果你要告訴一個人你很想她,可以贈她夕霧花。夕霧的花語,是熱烈想念,一往情深。嗬嗬,我有哦!”她晃了晃手中的夕霧花,眉眼彎彎。
“嗯。”
“嗯是什麽?”
“…就是,”十三徽湊近她,輕鴻般的,在她唇上一吻,“想你。”
肅微月瞳眸緊鎖,心跳加速,再回神時暗道,來不及了——她徹底蘇醒,回到現實。
催眠中斷!
*
一個輕吻讓她心神震撼,導致催眠中斷,沒有暗示,對此,肅微月想說點什麽——混賬!
她罵自己,馳騁精神病界這麽多年,如此低級錯誤,她真想掐死自己,但眼下,還是先想想怎麽應對十三徽。
按照催眠守則,結束前要給予遺忘暗示,讓被催眠的人忘記發生的事,但她沒有,所以,他什麽都記得!
十三徽慢悠悠睜開眼睛,些許茫然,眼睫微微顫了顫,目光沉澱下來。
肅微月頓時有些尷尬,見他輕飄飄看來,腳下還沒怎麽動被忽然掠來的人掐住脖子,後背一痛,被他死死壓倒在地。
“咚——”
聲音很大,引來侍從在門外問,“小姐有什麽吩咐嗎?”
十三的眼睛是冰之瑩華,動起怒來也是狂暴風雪,他那麽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她感覺難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侍從又問,“文小姐?公子?”
“滾!”
飽含內力的聲音徹底讓門外沒了動靜,他加大手上力度,凝視她的臉,聲音陰寒,“都知道了?這麽久以來,你的瞳術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瞳術?他以為她能一眼把人看穿?不過,她也解釋不清楚什麽是催眠。
十三徽的反差太大,讓她有些驚訝,兩廂對比,還是覺得催眠夢境中的十三徽可愛些,純澈溫柔,不像眼前的人,仿佛是要活剮她那般,快被他掐的喘不過氣!
“十年前,參與那件事的人,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下場嗎?” 他說。
不就是殺了唄!肅微月心想,換成是她也會大開殺戒,但是,十三徽的父親應該還活著,要不然,怎麽把他弄來芝蘭禾黎?思及此,她有幾分懊惱,認真說起來,她也是用權勢讓他再次經曆了一次黑暗。
十三徽不知道肅微月的內心戲如此豐富,快速衡量了殺掉她會帶來的後果,文家人,天鷹騎。嗬,即便殺了她,文家又能奈他何!
“徽……徽。”
他心裏想著,忽然聽見她的一聲輕喚,他的心也跟著狠狠跳了一下,手上也是一鬆。肅微月趁此機會,抬起膝蓋對著他的腹部一頂,他卻先一步捏住她的腿。
姿態曖昧,氣氛怪異。
“你摸哪兒!”
“……”
兩人的動作很是曖昧,倒地,深壓,摸腿,不知道的會以為他們在做前戲。
十三徽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肅微月趁著他愣神之際,抬起一掌劈過去,他隻好鬆開她,躲避攻擊,兩人終於站著說話,相對而立。
她說:“你講些道理好不好,我什麽都沒做!是你親了……”
他耳根一紅,打斷她的話,“閉嘴!”
“徽……”
她的目光忽然往下,神色也是變得十分奇怪。
十三徽皺著眉循著她的視線,逐漸往下,眼底閃過一絲無措。他的身體竟然……有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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