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顧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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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北雪原今日是個大風天,淩冽的寒風肆無忌憚地在遼闊的雪原上馳騁,不時帶起一陣白雪淩空飛揚。

    北峰城坐落在極北峰的半山腰上,聞名修煉界的北方空間門就佇立在城中央的廣場上。上山的路上積雪很厚,但北峰城的城門前卻被清掃得很幹淨,露出了整齊鋪設的大理石板。

    守門的兩個守衛腰配長劍,如石像般佇立在城門兩側。嚴寒絲毫沒能影響到隻穿著單衣的兩名守衛,寒風中的他們麵色紅潤,氣息綿長,顯然是境界高深的強者。從其胸口處縫製的骨字標誌來看,他們都是慕骨山莊的弟子。

    這時,兩名守衛的目光齊齊偏移,看向了前方的山路。城門前被清掃幹淨的地方隻有不過區區數丈範圍,再遠依然是積雪深厚。在他們的目光中,一個少年背上背著一個被黑袍遮蓋的人,在齊膝高的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北峰城走來,看得出少年走得很吃力,形容也有些狼狽,像是已經在雪原中走了很久了。

    兩名守衛依然像是兩尊石像一般一動不動,隻有目光跟著少年走進的身影緩緩挪動,當少年終於踏出積雪,走到幹淨的石板路上時,站在城門右邊的守衛重重咳了兩聲,然後用劍鞘點了點立在一旁的一塊板子。

    司徒墨雲抬眼看了看,原來牌子上寫著“非城中住戶進城需繳納一百兩銀子”。

    司徒墨雲從白玉中摸出一個錢袋,走過去放到了那名守衛的手中。

    守衛輕掂了掂,估摸著夠了,便擺了擺手說道:“進去吧。”

    司徒墨雲點了點頭,邁著沉重的步子踏進了北峰城的城門。

    初一入城,司徒墨雲便感覺到了一股清寂之意。北峰城很大,街道房屋都很漂亮,隻是或許是因為極北之地太過寒冷的原因,街上難見幾個行人,商街店鋪也都是門可羅雀,偶有一兩個人出現在視線裏,也都是行色匆匆,很快便又消失了去。

    司徒墨雲的唇色已經泛白,臉色看上去也有些透明,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憊之色讓他看上去精神十分萎靡,

    “這麽大座城,怎麽著也該有間醫館吧。”司徒墨雲將背上的甄月往上提了提,加快了腳步在城中搜尋起來。他本想找個人問問路,奈何街上走動的人本就少,好不容易撞到一個,還不等他問出口便甩甩袖子繼續趕路了,也不知他們是在急個什麽。

    腦中傳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司徒墨雲緊咬牙根忍了一陣,隨即加快了腳步。他在風雪中走了三天兩夜才到達北峰城,此刻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即將達到體能與精神的極限,他必須在真正失去意識前找到一間醫館,讓甄月醒過來。

    堅持著又走了一陣,走在街上的一位老者瞬間吸引了司徒墨雲的目光。

    老者身穿一件銀灰色裘袍,看起來很厚,穿著一定很暖。雖然老者的發色已經黑白參半,但身板卻挺得筆直,而且神情怡然自得,雙眼明亮透徹,一眼看去給人一種精氣神非常飽滿的感覺。

    老人的麵貌很平凡,臉上皺紋很多但不深,司徒墨雲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他,是因為他有著一種與這座城市中的其他人截然相反的悠閑。

    司徒墨雲先前遇到的人幾乎都是腳步匆忙,但這名老者卻步履平緩,神情怡然,就像是走在一處風景明媚之地。司徒墨雲甚至都有種錯覺,那就是眼前的老者隨出現在他的眼前,卻身處於另一個世界,此等心境玄妙且高深,司徒墨雲還不能懂,他更在意的是在老者的目光投向他時,體內的靈魂與他的神識之間的聯係……斷了。

    念頭閃過隻是一瞬間,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看起來好說話一些的人,司徒墨雲隻好走上前去,來到老者身前時鼻端卻聞到一股藥香,司徒墨雲瞬間便覺得精神好了一些,腦中的眩暈感也有些減輕,驚異之下司徒墨雲客氣地問道:“老先生您好,請問這城中哪裏有醫館?”

    老者方才就注意到眼前的少年目光一直在打量自己,所以他也將目光放在了少年的身上,然後發現了一點有意思的事情。

    眼前的少年形容狼狽,雙眼中血絲多,看起來是多日未曾休息在雪原中趕路。腳步虛浮,是體弱的現象可能也多日沒有進食。氣色異常蒼白,倒像是失血過多,依照正常來講,應該早就撐不住了才對。可眼前的少年雖然精神困頓,體弱乏力,但依然還能堅持行動,恐怕除了神識強度異於常人之外,也和他背上背的人有關吧……

    一時間老者對司徒墨雲背上背的是什麽人也產生了些許好奇,這時司徒墨雲正好走到老者身前詢問哪裏有醫館,老者便隨手一指,司徒墨雲向老者道了個謝,便邁步向老者所指的方向走去,隻是腳下卻一滑,整個人向一旁栽倒了過去。此時老者本已走過了兩步,看起來並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但與司徒墨雲擦身而過時眼角餘光卻看見了一件物事,於是橫步攬臂,將就要栽倒的司徒墨雲拉住了。

    老者看著司徒墨雲腰間係著的白玉,笑著低語:“竟然是故人之後……”說到這,卻發現司徒墨雲已經昏睡了過去,不由失笑。

    這時由於司徒墨雲身子傾斜導致蓋在甄月身上的黑袍掉了下來,老者見到司徒墨雲背上的甄月後又笑道:“有趣有趣,用功過度昏迷的人反而呼吸平穩氣色紅潤,實在有趣。”說完,便放開了兩個孩子,獨自向與方才所去相反的方向走去。神奇的是,被放開的司徒墨雲和甄月卻沒有倒在地上,好像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將兩人平平托起,浮在半空中,跟在老者的身後緩緩而去……

    簡樸的房間內充斥著濃重的藥材味道,一方榻上,司徒墨雲和甄月正並肩躺著,兩人皆是昏迷不醒,隻是氣色看上去卻相差甚遠。

    坐在榻邊的老者將手指輕輕搭在甄月的手腕上,片刻後點了點頭,嘀咕道:“嗯,確實是運功過度導致的昏迷,而且已經好幾天了……可氣色怎會如此之好?”

    轉而又將雙指搭在司徒墨雲腕上,然而指腹與司徒墨雲腕間剛一相觸,老者目光便是一凝,隨後老者屈指微彈,指間帶起勁氣將司徒墨雲的一雙衣袖崩得粉碎,露出了一雙手臂。

    “嘶——”饒是以老者的閱曆,也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吸了一口冷氣,他設想過幾種可能,卻就是沒猜到這一種。

    隻見司徒墨雲的兩條手臂上各自橫著數道傷口,從傷口的形狀上看應該是用牙齒咬的。這些傷口有的已經結出暗紅色的血痂,有的甚至還會滲出些許油狀物質,上麵的藥粉還未徹底化開。

    “這小子,當自己是血牛嗎?”老者的疑惑終於解開,隻是這結果卻是讓他不由得搖頭微歎。

    隨手在司徒墨雲的手臂上按了幾下,還有些滲血的傷口便不再有血液滲出。隨後老者一彈右手無名指上的一枚紫玉戒指,一個玉**便出現在其手中。將**塞拔去,一股極烈的刺激性氣味便自**口衝出。

    點了點頭,老者將**口湊到甄月鼻下,請晃了晃手中的玉**。

    昏迷中的甄月難耐地皺起了眉頭,精巧的鼻翼翁動了兩下,修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隨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水靈靈的妙目中先是透著些許茫然,然後迸發出驚醒般的光彩。

    “墨雲!”

    甄月直挺挺地坐起身,目光一轉,竟是沒看到坐在一旁的老者,目光直接落在了身旁的司徒墨雲身上,自然也一眼就看見了司徒墨雲腕間和手臂上的十數道傷口。

    “這是怎麽了啊?我明明……怎麽又受了這麽多的傷……”甄月晃了晃司徒墨雲,後者卻沒有絲毫反應,甄月心急之下眼眶又紅了起來。

    “為了能讓虛弱的你熬過極北的風雪,你一日三餐,便是喝的這小子的血。”身後傳來蒼老的歎息。甄月一驚之下下意識地將司徒墨雲護在身後,反身抽出枕邊的素心劍,橫在了身前。

    老者笑了笑:“不用這般,老夫是在救你們。”

    甄月打量了一下周圍,房間的陳設很簡樸,但滿室的藥香卻做不得假。

    但甄月沒有就此放下劍,依然戒備地看著老者:“你是誰?”

    老者微笑:“老夫顧馳,不知你們這些小娃娃,可曾聽過老夫的名頭?”

    甄月先是一愣:“您真是顧老前輩?”

    老者意外地道:“還真聽過?不錯,老夫就是顧馳,如假包換。”

    甄月放下劍,衝顧馳行了一禮:“晚輩多有冒犯,還望顧老前輩贖罪。”

    顧馳扶了一下她的肩側:“不必如此,行走江湖要常懷警惕之心,你做得很好。”

    甄月起身後神色複雜,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馳見她這般便道:“有什麽話,你說。”

    甄月一下又跪在地上,形容懇切地道:“前輩,實不相瞞,晚輩二人此次來到極北,就是為了尋找前輩。”

    顧馳問道:“你們找我做什麽?”

    甄月又想起司徒墨雲雙臂上的傷口,眼淚簌簌而落,泣道:“墨雲被壞人抽走了本命靈種,一身實力被廢,家中長輩說世間隻有前輩您能讓他恢複實力。晚輩懇請前輩出手,幫幫墨雲!”說完,甄月便拜倒在了顧馳麵前。

    顧馳頷首:“原來如此……”旋即麵色漸漸嚴肅:“你可知,老夫從不輕易出手。”

    甄月回:“若前輩有任何要求,晚輩都會全力做到!隻求前輩能出手幫助墨雲恢複實力。”

    顧馳麵沉如水,嚴聲追問:“任何事,你都願意為他做嗎?”

    甄月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著顧馳說道:“是,任何事,我都願意為他做。”

    兩人對視半晌,顧馳突然仰頭哈哈大笑:“好!好!想不到你們兩個小小年紀就情深義重至此,也難怪這小子甘願這般為你!好,好啊!”

    雖然顧馳的話讓甄月感到有些羞澀,但見到老人如此開懷的樣子她還是趕緊把那些微末情緒丟到一邊,滿臉期盼地問道:“前輩可是答應了?”

    顧馳點了點頭:“但你要答應老夫一件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