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挽起衣袖撞了我一下，讓我挪出一個地方，把手伸進洗碗池幫我洗碗，莫名歎了一聲，說：“你和小餘還有聯係嗎？”

    “哪個小yu啊？我認識那麽多個姓yu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說的是那個yu字。”

    “就是你徐姨那個從美國回來的外甥，之前還和你相過親，好像是叫餘佳軒。”

    我一時怔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會說:“沒聯係，沒事提他幹嘛？”

    “我前兩天和你徐姨聊天，她說那個小餘其實不是她外甥，隻是她老家的鄰居。那個小餘真夠可憐的。他是個孤兒，出生沒多久父母就車禍去世了，由奶奶一手帶大，從小開始幫奶奶幹農活，放學就去附近餐館打工掙學費，上高中的時候在暑假他還去火電廠搬過煤。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彼此扶持，可是老天就是這麽捉弄人，高中的時候奶奶也去世了。唉！這個小餘也是爭氣，懂事勤奮，從小學習成績就好，高考考了600多分，是他們縣裏的理科狀元。他好像就是你們學校畢業的，你之前不認識他？”我一陣沉悶，感覺有塊石頭壓在心底，讓我呼吸困難喘不過氣。我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我媽看我沒說話，繼續說：“小餘讀大學是一對美國夫婦資助他的，那對美國夫婦都是大學教授，他們從各方麵都給小餘提供了很多幫助。小餘大學畢業後獲得了美國斯坦福大學的全額獎學金，他一是不想放棄去國外深造機會，再是想親眼見見這麽多年默默資助他的那對夫婦。有時候老頭真的唉！天不遂人願，沒想到，去美國沒多久小餘就出了嚴重的車禍，在醫院整整躺了3年。可能是實在承受不住了，後來他患上了嚴重抑鬱症，幾次選擇自殺，幸好被及時發現。後來，”

    “哐”的一聲，我手裏的碗從手裏滑出，砸在不鏽鋼洗碗池裏。大顆大顆眼淚不由自主從眼眶裏流出，我抬頭想讓眼淚流回去，卻怎麽也控製不住。我媽被我突如其來的眼淚嚇到了，還以為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內疚道：“不說了，不說了，怎麽就哭了呢？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洗。”

    （我也不確定知道好，還是不知道好，也許不知道會更好，也許知道更好，也僅是也許而已。）

    我用袖子擦了眼淚，說：“沒事，洗潔精濺到眼睛裏去了，你去客廳陪吉祥物，這裏我來洗就可以了。”

    我媽慌忙說：“趕緊用清水衝一下，再滴些眼藥水。”

    我不耐煩道：“沒事了，不用了，你去休息吧，讓我靜下，行嗎？”我媽沒再說什麽，向客廳走去，走時還不忘囑咐我用水衝洗眼睛。

    我根本沒有心思洗剩下的碗，拿著碗僵在那，任由水龍頭將洗碗池灌滿。我將剩下的碗全部浸在水裏隨便漂了下就放進櫥櫃裏，有些碗還粘了碎菜葉飯粒，筷子上油膩膩有股異味我也沒管，直接放進了筷筒裏。

    我走到客廳叫莫籽陪我去樓下超市買些水果。莫籽正嫌無聊在玩手機打發時間，所以很爽快的答應了。莫籽這個眼神不好的女人，完全沒看出我一臉陰鬱像被霜打的苦瓜，屁顛屁顛跑過來笑嘻嘻將手搭在我肩上。

    我媽一向是舌燦蓮花，在若塵麵前竟毫無用武之地，因為若塵壓根不怎麽搭理她。我媽想拉近下關係，搬出一副慈眉善目樣子和若塵聊天，若塵的回答幾乎都是以“嗯”“哦”“啊”在循環。我媽心裏很不高興認為若塵沒教養，不再拿熱臉貼若塵的冷屁股（呃，怎麽感覺有點惡心，管他的，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其實若塵能笑得比哭還難看用“嗯”“啊”“哦”跟我媽說話，已經說明他夠尊敬我媽了，平常他都是能閉嘴絕不張嘴（除我以外），若塵就是性格孤僻不善交際，也不懂什麽人情世故。考慮到他的年紀，嗯，就這樣吧！。

    吉祥物在看電視，若塵在看書，隻有我媽一個人在尷尬發呆不知道幹什麽。有人會問若塵為什麽不尷尬，他怎麽會尷尬，若塵就是尷尬本身好嗎？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尷尬。

    我滿腦子都是徐佳軒，幼年瘦弱的他在小餐館打工，搬煤的他，出車禍的他，躺在醫院的他，患抑鬱症的他，甚至拿著安眠藥準備自殺的他，各種讓人無法接受的畫麵全都一股腦無法控製地湧進我的腦海。那些我未曾見過，也未曾想過的畫麵清晰地在我腦海放映，揮之不去。我的手不由得開始顫抖，眼淚如潮水般熊樣翻騰。我走到花壇旁坐下將頭埋在雙腿之間放聲大哭。

    莫籽看著我不知所措，她沒有說話，拍了拍我，然後抱著我，陪我一起哭，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哭。

    我隨意擦了擦臉上泛濫成災的淚水，眼前起了一層薄霧，讓我看不清莫籽臉。“當時是誰告訴你餘佳軒結婚了？”我看著莫籽說。

    “讓我想想，對了，當時是劉峰告訴我的，你可能不熟，是餘佳軒大學班上的同學。”

    “你還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嗯，你要找他？不會吧？當時他追過我，被我拒絕了，因為長得有點抽象。畢業後一直沒聯係過了，你現在讓我主動聯係他多尷尬啊！”

    “你把他的號碼給我。我自己打電話給他。”

    莫籽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我不保證他還在用這和號碼哦。他qq還在用，如果電話不行，你加他q試試。你要問他什麽，和餘佳軒有關？”

    我拿出錢包塞給莫籽，把她向超市推去，“你去超市隨便買些水果，我在這等你。”

    莫籽自然懂我的意思，微微歎息一聲，沒有說話，默默走進超市。

    劉峰接通了電話，他的聲音低沉有磁性還略帶滄桑。我從劉峰那裏知道，大概是我去美國找餘佳軒的第二個月，他接到餘佳軒的電話，餘佳軒說他在美國結婚了。因為在美國不方便，所以餘佳軒讓劉峰把他結婚的消息告訴國內的朋友，還特意囑咐說一定要告訴莫籽。劉峰說當時他就感到有些奇怪，餘佳軒和他其實並不算很熟，為什麽偏偏讓他告訴國內的朋友，既然餘佳軒能和他聯係，和別人應該也能聯係上，怎麽會不方便。劉峰還說餘佳軒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他問餘佳軒身體是不是不好，餘佳軒說隻是感冒了，他也沒再多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