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穀別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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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皇子派來的巡檢使張庭之此時應該已經來到涼州,範文儒自可應付一陣,可是祝典久不回王府,難免引起張庭之的疑心。

    六皇子執意誘自己回京,或許已經發現了什麽苗頭,祝典遠離京城是非之地,苦心經營三年,不可因此而功虧一簣。

    為了應付張庭之,祝典讓陰連山將自己打傷,也是瞞天過海,權宜之計,隻是沒想到竟意外落入這深穀之中。時不待人,恐生變故,祝典一定要想辦法盡快出穀。

    “朵兒,你和朱大哥說說,這許願籃子一般都什麽時節漂過來?”

    “一般多雨的時候,這幾日就要下雨呢,朱大哥,你這幾日可要小心啊,下雨的時候這橋姬泉鬧得很凶,不太平呢。”

    這正印證了祝典的猜測,涼州人逢四逢七就到河裏祭拜河神,但穀中隻是偶爾漂過祭祀物品。幽穀地形複雜,雨水一衝刷,水流水速水勢水位都會發生變化,橋姬泉極有可能汛時和穀外水域相匯相通,若真如小丫頭所言,雨期將至,那便是他二人出穀的最佳時機。

    為了下水方便,祝典已將外衫盡數褪去,隻著一層裏衣,且已經被水浸得全濕,身形畢現。他本來就身量高大,這月餘的時間,又得花骨朵兒悉心照料,此刻更顯健碩。祝典往花骨朵兒前麵一站,花骨朵兒整個人便被罩在他的影子裏,真是遮陽良品,花骨朵兒偷偷琢磨著。

    祝典想到水下那幾具白骨,心裏有不太好的預感。

    千株閣餘部虎視眈眈,更有神秘男子深夜窺伺,花骨朵兒若表現稍異,則可能招致殺身之禍,因此,祝典不欲讓花骨朵兒知道潭底白骨之事,便問了些個別的,“天光大亮的,不怕被人發現?”

    花骨朵兒心眼實在,果然被繞了進去,“今日有幾個人來到穀中,他們一來,錢伯伯玉姑姑他們才沒功夫管我,大家夥兒聚在錢伯伯家,不知商議什麽呢。”

    有人到訪……這倒引起了祝典的注意,“穀中有人造訪?難道幽穀中常有人來?”

    “也不是常來,但總有幾個人,隔段時間就要來上一次,他們一來,村裏人就神神叨叨的。”

    “你可曾見過那幾人樣貌?”

    “他們從不許我近外人的……每次都把我支得遠遠的……”花骨朵兒有些傷感,她想起了十歲那年來村裏的那個小女童。

    祝典發現花骨朵兒神色有異,知道這些年間必有很多波折委屈,不禁眉頭輕輕蹙起。

    “那幾個外來人,他們可是走水路來到穀中?”

    “不像的,他們來時,這穀中我從未見有船隻,且我偷偷看時,也都見他們衣冠整齊,不似……”說罷瞄了一眼祝典還在啪嗒啪嗒滴水的裏衣。

    “難道,除了這把我衝將過來的山溪水,出穀還有別途?”

    祝典看出花骨朵兒這些年來其實也在處處留心,心下寬慰,不管練了什麽武功心法,祝典始終堅信,頭腦才是最鋒利的武器。

    “朱大哥……其實……”花骨朵兒實在不想對祝典有所隱瞞,但她又怕說出了這個想法反而害了朱大哥。

    祝典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下了然,“朵兒,沒有萬全把握,我不會輕易冒險出穀。”

    祝典何等玲瓏剔透之人,他知道,花骨朵兒既然留了心,這些年總有人進出穀去,花骨朵兒就算不確切知道進出穀的通道,肯定也有所懷疑。她既然之前不說,估計那條道路也不是什麽坦途,花骨朵兒定是怕他莽撞行事,反而遭遇不測。

    花骨朵兒很是矛盾,她心裏不希望朱大哥離開,他在這裏給她帶來從沒有過的快樂和期盼,一想到分別之日終會到來,此後天長日久又隻她孤身一人,她就心窒胸悶,喘不上氣來,但她絕對不會因為一己私心就藏掖事實,故意不讓朱大哥出穀。

    出穀另有通道,這點她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她所懷疑的那通道暗藏在錢伯伯的住處,一想到錢伯伯她就沒來由的不寒而栗。她怎麽不知道朱大哥急著出穀,但越是這樣,她越怕他鋌而走險。

    朱大哥既然這麽說了,想來是猜到了她心思,果然是什麽都瞞不過朱大哥的,花骨朵兒很窘迫,沒有坦白交代,覺得理虧,朱大哥會怎麽想她,會不會怪怨她……

    “朱大哥,穀中之前也偶爾有來往的商客和過路的旅人誤闖進來,村裏的大人很不願意外人進穀……他們安排這些人去葉叔葉嬸家……我……我再就沒見他們出來過……我……我怕……”花骨朵兒越說聲音越小,說到她怕的時候很絕望的看了祝典一眼,複又低下了頭。

    “朵兒,等我們出去了,你就再不用怕他們了。”祝典沒有追問她出穀的其他路徑,隻是看著她擔憂害怕的樣子,說了這樣一句。

    花骨朵兒抬起頭,惶恐而不可思議的望著祝典。朱大哥是說要帶她一起出穀麽,她多想能和他一起出穀,離開這是非之地,看看外麵的花花世界啊。

    可是,她還要在這裏等著娘回來,娘那日答應過她會回來接她的,即使這麽多年過去,她也知娘多半凶多吉少,可是,隻要尚有有一線生機,她也要等。

    況且,她走了,這穀中的老老少少就會放過她麽,他們蟄伏在幽穀這麽多年,能放下那《梅花賦》麽?朱大哥一個人可以遠走高飛,再無牽掛,帶著她卻要受人追擊,為她所累,朱大哥待她親善,她又如何能這般自私。

    想著想著,花骨朵兒隻覺得心口堵悶,她想告訴朱大哥她不和他走,但卻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把臉埋在雙臂之間,任憑眼淚洶湧,把袖口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