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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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的南山,空氣分外清明,翠綠的枝葉上還緩緩滴著水,穿著肅穆黑衣的一行人穿梭在白色的墓碑間。

    為首的老爺子手握龍頭拐杖,在一個稍微年輕些的男人的攙扶下駐足在一塊墓碑前。

    手下人開始布置祭祀用品,一應俱全的擺放好後,老人揮了揮手,其餘人都先撤下去候著了。

    老人伸出手,顫抖的撫上墓碑上“陸順年之妻”幾個字,再滑到那張年輕明媚的臉,輕輕的喃“老婆,生日快樂。”

    “青城去美國出差了,那邊的項目剛啟動,他趕不回來,你不要怪他,倒是你在天有靈,保佑他趕緊找個媳婦吧,30的人了,沒個著落。”陸順年直起身,雙手疊放在拐杖上,難得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子,直到雙腿發麻,才想著緩緩歸去。

    到店裏撲了個空的林溪檸手挑著小亮的下巴“你們老板哪去了?”

    小亮嫩白的麵皮瞬間爆紅,眼神飄忽“老板去南山了。”

    林溪檸好看的眉皺在一起,“我倒是忘了這個日子了。”

    車子旋風般的開了出去,小亮摸了摸自己剛剛被調戲了的下巴,歎口氣,招待客人去了。

    南山這邊馬路寬闊車流少,林溪檸過足了飆車的癮,穩穩的停在了南山腳下,引來一旁人的側目。

    林溪檸摘下墨鏡塞進包裏,理了理剛剛買的百合,瞥了一眼旁邊停著的三輛黑色轎車,往山上去了。

    山腳離墓地不是很遠,卻多是台階,林溪檸穿了雙白色高跟鞋,倒也走的不是很吃力。隻是雨後路滑,何況這布滿青苔的石板階,到底需要費點心思。

    走的正專心,前方兩三米處有拐杖的聲音傳來,林溪檸又上了兩個石階,抬頭看了過去,正迎著陽光,見是位慈祥的爺爺,於是恬淡的笑了笑。

    陸順年看著百合花後的那張臉,倒是比那嬌豔盛開的花來的更明媚,一襲白裙,仙氣的很。他倒是有些年頭沒見過這樣合眼緣的孩子,想起自家孫子那傾城的好模樣,倒是可以與這位姑娘配上一配啊。說到這,就想起了剛剛與妻子囑托的話,難不成這麽快?

    石階不是很寬,林溪檸乖巧的往旁邊讓了讓,示意老爺子先過。陸順年難免多看了她兩眼,回過神來往下走的時候,卻是腳下一滑,拐杖也沒落在該落的地方,拄了個空,本來就走多了石階的腿腳酸麻,一點力氣使不上,老爺子眼看就滾了下去。

    一旁的林溪檸反應倒快,一把抻住了老爺子的胳膊,隻可惜林溪檸穿的是又細又高的跟,根本也借不上什麽力,雖然避免了滾落下山,兩個人還都是摔了一下,好在摔在了石階旁邊的草地上。

    林溪檸顧不得磕破的胳膊,急急的去看老爺子,“爺爺,您怎樣?還好嗎?”

    陸順年看著這個女孩子,太陽在她身後背光而照,倒是有些天使的味道。是個好孩子。陸順年想著,意識有些模糊,昏了過去。

    好在這裏離山腳不遠,林溪檸扯著嗓子喊了兩聲,等在山下的人就都急匆匆的奔了過來,抬了老爺子,其中一個男人注意到林溪檸擦破的手臂在流血,問了一嘴,林溪檸想都沒想“我沒關係,你們快送老爺子去急救吧,老人怕是嚇到了。”

    三輛車很快就呼嘯而去了,林溪檸撐著站了起來,撿起旁邊的百合花,正要打理,就見一個俊美挺拔的男人從山上拾級而下。見她站著發愣,走近了才撇見她流血的胳膊,還有蹭髒的裙子“怎麽回事?”

    吐舌頭“摔了一下嘛!”

    被扯了往回走,林溪檸不同意“我還沒送花呢!”

    方橋撇了一眼有點鬆散的花束“他並不喜歡百合。”說完又見到她細細的高跟,緊皺眉頭,低了身子“上來。”

    林溪檸倒是沒扭捏,她剛剛多少有點歪到腳了,於是歡快的蹦了上去。

    去醫院做了消毒處理,方橋還硬是給她拍了片子,確認沒事才鬆口氣。林溪檸撫了撫剛被敷在傷口上的棉紗,就被喝住了“別碰,感染了怎麽辦?”

    說完把她從病床上抱了下來,扶著她慢慢的走。剛出急診部就遇到了在南山的那個男人,男人手裏拿著一些單據,顯然是急色匆匆,看到她還是停了下來“姑娘,你可有哪裏不妥?”

    林溪檸忙擺手“沒有沒有,就胳膊破了點皮,我哥非要帶我來醫院消毒。”說完四處望了望“老爺子呢?怎麽樣了?”

    男人臉色不太開朗了“老爺子心髒不太好,受不了驚嚇,這會醫生在搶救。”

    “啊?那麽嚴重?”林溪檸有點吃驚,她以為隻是簡單的昏厥,哪知還需要搶救,倒是自責了些“要是我再抓穩點就好了,老爺子就不會跌了。”

    男人笑了笑“已經很感謝姑娘的相助了,我還要趕回去守著,就不多說了。”

    林溪檸連忙相讓,自己也被方橋帶回了家。

    簡單的衝澡出來後,已經聞到食物的香味,林溪檸的饑餓感被迅速勾了起來,毛巾一扔就衝到餐桌上,手還沒摸到吃的,就被喝住了“頭發吹了嗎?”

    林溪檸本來想撒個嬌混過去算了,不過摸了摸頭發確實還在滴水,就乖乖去吹了。

    等林溪檸落座,大橋最後一個菜也好了,看著林溪檸已經拿好筷子,小貓一樣朝他笑,唇角慢慢勾了起來,先給林溪檸遞了杯鮮榨果汁“胳膊沒碰到水吧?”

    林溪檸咕咚咕咚吞了兩口果汁,“沒有,我注意著呢!”

    大橋恩了一聲,也開始吃東西。飯後,大橋收拾了餐具,坐下來給林溪檸削水果,“明天我要去美國。”

    “去看小橋?”

    “恩,順便散散心。”

    林溪檸接過水果,默默的啃。大橋每年祭拜完他的那個朋友,都會心情不太好,通常會選擇出去走走。說來可惜,那也是個花樣年紀,唇紅齒白的男孩子,可是大四畢業那年卻選擇了跳樓自殺。

    林溪檸每每去找大橋的時候總能碰見他,明明是個陽光帥氣的哥哥形象,還會帶她吃飯,給她講笑話,可誰都想不到,他竟然患有抑鬱症。大橋每年都要去祭拜,林溪檸也經常會去。

    大橋走後,林溪檸接到大學室友思思的電話,讓她下禮拜陪著試婚紗。定了時間地點後,林溪檸掛了電話,翻出以前的相冊,畢業3年,大學已經開始呈現出一種遙遠而漸忘的姿態,林溪檸的指尖從照片上還青澀的臉龐上一一劃過,她想象著思思穿婚紗的樣子,忽然恍惚。

    25歲,是一個身邊的人都開始漸漸步入婚姻殿堂的開端。或前或後,總要把自己嫁掉。隻是,婚姻那個詞,還來的那樣遙遠而模糊。陌生到完全不想碰觸。

    何況愛情這個東西,它殘存在林溪檸腦海裏的,可不是一個好印象。

    談了4年的男友在她畢業那年終於攤牌,說找到了對自己前途有幫助的女人,於是她失戀的傷心與悲憤都變成了她工作的動力。

    愛情,終究是善變的。

    男朋友,有了,也有可能成為別人的,能力,有了,就會永遠屬於你自己。

    “小檸,諾,周末去上海玩了,給你帶的禮物。”前台嬌嬌,細細長長的手腕攔住了林溪檸,林溪檸便順勢在那段白藕上摸了兩把,“要不要這麽好?”林溪檸寵溺的看著嬌嬌,她從受不了美女的誘惑,而且是嬌嬌那樣單純的美女。那個被她老公保護的死死的,心底純真的女孩。

    嬌嬌的老公是大醫院的主治醫生,叫周俊天。嬌嬌和他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被人家看的死死的,走過年少,度過青春,愣是沒和周俊天以外的任何男生產生過交集,一畢業還立刻被娶回了家,成為了最懵懂的新娘。就是羨煞旁人那種的,林溪檸有時候看著嬌嬌就會覺得很羨慕,有人護著,能傻傻的一輩子也挺好的。

    說了下班請嬌嬌吃飯,她就迅速上樓,放下禮品盒,又走進了老板的辦公室,打開窗子,讓陽光和新鮮空氣都透進來,轉過身看著辦公桌上那淩亂程度,又瞥見煙灰缸裏的幾隻煙頭,不禁歎氣,老板是多麽暴躁啊!

    她的老板是一個像白骨精一樣的女人,紅唇,美眸,骨架纖細,踩著高跟鞋,永遠行走的像一陣風。

    那個時候的林溪檸和其他人一樣新鮮,明媚。卻又比其他人多出一份沉澱的感覺。她眸子裏的笑,不全是笑。

    不久前,她還不是這樣的。

    就在她準備在s市落腳紮根,開始找工作的時候,回家鄉數月的男友回來了,像往常一樣,帶她逛街,看電影,吃燭光晚餐,然後通知她這段戀情結束了。

    無非是有了新歡,一個對他未來有幫助的新歡。秦然說,我要回老家了。s市,我其實並不喜歡。

    怪不得,從這學期一開學他便經常往家跑,給她打電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怪不得她跟他說以後想在s市的海邊買套房子的時候,他不說話,原來早在很久以前,他們的愛情就已經不在一條路上了。

    當時林溪檸就想這是八點檔的電視連續劇吧,這麽沒品位。

    可是男友的話還飄在耳邊,那為難的神情還在眼前,林溪檸笑了,淡然的說“秦然你還真是聽話,我曾經跟你說過,如果你有了別的喜歡的人,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可以讓位,但我受不了自己傻啦吧唧的去發現,謝謝你沒讓我成為那樣的傻瓜。現在你走吧,既然她能給你帶來更美好的明天,你幸福也是好的。再見”

    燭光搖曳,紅酒奪目,愛情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