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我喜歡過方橋,很喜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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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邊,加州的夜空高而遠,喧鬧的宴會上是歡快的手風琴和年輕男女熱情的旋轉,曉妃攀著一個滿是肌肉的俊朗男子在跳踢踏舞,思思扶著肚子在一旁戳果汁,林溪檸遙遙的看了她們一眼,回身轉向畢箏。她倚躺在遊泳池邊的躺椅上,藍色的禮服,小腿曲在外麵,月色下泛著誘人的光,右手裏拎著一瓶啤酒,左手舉在額前,似是在欣賞那顆鴿蛋大小的婚戒。
林溪檸懶懶的看著泳池的波紋,頗有些昏昏欲睡的意味,開口的聲音慵懶又性感“我說這位姐姐,明天就是婚禮了,你真的不打算如實交代一下?”
畢箏換了個角度看那顆鑽石,話也說的漫不經心“交代什麽?”
林溪檸閉上眼,“如此匆忙的原因?”
畢箏笑了兩聲,翻身向著林溪檸“我說妹妹,我有你匆忙嗎?我好歹還通知了大家,你可是悄無聲息的。”
林溪檸顫動了兩下睫毛,依然沒有睜開眼“我是悄無聲息,但卻是蓄謀已久,對於陸青城,我是一早就瞧上了的,不過是在等著向愛情妥協罷了,你呢?你是向什麽妥協了?”
畢箏坐了起來,右手的啤酒湊在嘴邊喝了兩口,扯出了一個淒美的笑來,“我說向命運妥協你會不會嘲笑我?”畢箏看著林溪檸睜開眼,向著她,眼底一片的純淨,和多年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並無半分差異,她學會了在這個肮髒的社會上生存,卻未被汙染半厘,這就是林溪檸最美的地方。“我羨慕過你,小檸。”
畢箏把酒瓶砸向了泳池,聽得那落水的聲音,又緩緩躺了下去“我羨慕你,什麽都不在乎,卻什麽都能擁有。”墨語半晌,低笑了一聲“我喜歡過方橋,很喜歡過。”
畢箏是那種所有的心思都要深藏三分的人,她從不習慣把自己暴露於任何一個人麵前,即便是她一直喜歡的小妹林溪檸,所以哪怕她那樣喜歡過方橋,喜歡到見著方橋就心律不齊的地步,她也沒讓任何一個人瞧出來。所以怪不得林溪檸驚訝“這樣的事,你怎麽沒同我說過?”
“我一早知道他的心思,我就算存了再大的歡喜又能怎樣?小檸,你那樣幹淨,我不舍得和你講任何肮髒的事情。”畢箏看著夜空中稀稀落落的星,語氣格外的淡,仿佛那已經是一件遙遠的不用回憶的事情。
“青春而已,何談肮髒?”
“喜歡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這種無法控製的情緒就是肮髒的。”柔和的燈光下,畢箏的眼眸就像高遠的夜空,空曠到尋不得一絲痕跡。
林溪檸想著畢箏那個永遠精致的背影,半晌悶言“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自己。”
“可是,小檸。”畢箏撫了撫自己的婚戒“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我現在對你好,是真的,可最初,是假的。
畢箏第一次見到方橋那年,她1八歲。剛剛脫離了那個腐壞的家庭,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的,全新的那一年。
畢箏生的美豔,又頗會穿著,她的媽媽是給富家太太做美容的,接觸時尚比較多,畢箏跟著耳濡目染,學的也快。所以在那滿校園,還青澀,還稚嫩的大一血液裏,她是最璀璨的那支。
新生報到那日,她見林溪檸之前,是先見了方橋的。那時,宿舍還隻有她一個人來報到,她記得,當時她正在擺弄她媽新給她買的手機,門口響起敲門聲,很禮貌的三下。
門開著,滿走廊都是來報到的新生,行李箱拖在地板上的聲音,五湖四海的方言聲,彼此招呼的喧鬧聲,都在這八月末,最熱的空氣中發著酵,讓人心煩意亂。
方橋的出現,就像酷暑裏的細雨,幹涸土地上的清泉,瘦長的身形,俊朗的臉,渾身都是幹幹淨淨的味道,他手裏拉著一個碩大的紫色行李箱,肩上還背著一個沉沉的登山包,他和所有來報道的人一樣滿身包裹,卻未顯一點狼狽。
“你好,請問這是國貿係大一2班的寢室嗎?”把背包卸下來放在行李箱上,方橋看見畢箏點頭,又問“請問林溪檸是哪一床,我來給她送行李。”
畢箏早就看過每個人的床位了,林溪檸,好像就住在她對床。
找到林溪檸的床,方橋先管畢箏借了抹布,把床,以及連帶的衣櫃,書桌,都仔仔細細的擦了個便。
方橋穿黑色的長褲,白色的t,最普通,最日常的搭配,卻被畢箏看出一股子驚豔的味道。那短短的半個小時間,畢箏就像個小偷,貪婪的打量著這個男孩子的一切。修長的腿,細窄的腰,好看的麵皮,連手,都是骨節分明,像是一雙鋼琴家的手。
很快,有女孩子銀鈴般好聽的聲音傳來,她分明看見,方橋一直麵無表情的臉,綻了一絲笑,即便那麽輕,她還是看的很清晰。
方橋禮貌的把抹布還給了她,她還流連在那雙修長的手上,已經有一個倩麗的身形撲了過來,那雙她覬覦過的手,就環在女孩子背上。“跑什麽?大熱天的。”
他懷裏的那張臉抬了起來,畢箏吸了一口冷氣,後退一步,那是怎樣明媚的一張臉,有著她不及的美貌,還有她從來可望不可得的幹淨。
林溪檸掙開方橋,大方的伸出手來“你好,我是林溪檸,你叫什麽名字?”
畢箏。簡短的名字,匆匆一碰的手。
方橋從口袋裏掏出手帕,給林溪檸拭汗“跑的這麽髒兮兮的,你把藍橋丟哪了?”
林溪檸聽了立刻嘻嘻笑了起來,正好方橋拿了她的手來擦,摸到了以後就皺眉“手這麽粘,就這麽一會功夫,你就偷偷吃了冰淇淋?”
林溪檸毫不在意“不是偷偷的啊,是藍橋買給我的。”
方橋聽了,立刻板起臉“胡鬧。”說著,藍橋就扛著行李,氣喘籲籲的進來了,那是又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子,看起來,和方橋很像。
藍橋剛把行李扔在床上,就被方橋罵了“誰讓你給小檸買冰淇淋的,你不知道她馬上就到生理期了嗎?”
還掐著腰喘氣的藍橋一臉懵逼,看見林溪檸若無其事又忍著笑的臉,立刻明白了“你丫管我要錢是去買冰淇淋了?你不說渴了要買水嗎?”
林溪檸打開行李箱,往書桌上擺放東西“我去買水的啊,可是水都賣完了。”
……蒙誰呢?藍橋看了他哥一眼,恨鐵不成鋼“你偷吃也就罷了,你怎麽還能讓我哥發現呢?”
林溪檸哈哈笑著,收拾自己的東西,方橋在床上給她鋪被褥,藍橋則坐在一邊的空椅子上念念叨叨“我知道,你就是想坑我,想讓我被我哥罵。”
藍橋這麽說,畢箏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兄弟。那他們同林溪檸又是什麽關係,他們對林溪檸那麽好,尤其是方橋,剛剛他在自己麵前明明清清冷冷,林溪檸一來,他溫柔的不成樣子,他是林溪檸的什麽,男朋友嗎?
畢箏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見不到陽光的小偷,從那天起,她對方橋的心思就以根本不可抑製的姿態生長起來。她開始和林溪檸親近,小心的套林溪檸的話,在得知方橋隻是林溪檸鄰家的哥哥,而林溪檸也有自己的男朋友時,她心底的芽就跟受了雨露的花一樣,瞬間開了。
那以後,她陪在林溪檸身邊,總是能和方橋很接近,隻是,是接近,不是親近。方橋的溫柔,像是隻給了林溪檸一個人,可林溪檸,卻像把這一切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她嫉妒,得不到又不甘心的嘴臉,像極了她媽媽,那個插足別人家庭的女人,最後除了錢,什麽也沒得到的女人。她所編製的愛情美夢,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而已。
就像她對方橋的愛,在得知方橋喜歡男孩子的那一刻,就破碎成泡沫,無影無蹤,不可尋。
她記得方橋拒絕她的時候,淡淡的說了一句很抱歉,看著她滿臉的淚水也毫不為動。突然,像想起什麽一樣,嚴肅的問她“你不會是為了接近我才和小檸親近的吧!”
那一刻,她就像被人抓住的小偷,脫光了,被掛在城門之上,任人唾棄。
“這件事情,我希望小檸不會知道,從頭到尾,都不會知道。”
“如果你對她的情感來還摻雜著利用,請你以後離她遠一點。”
“小檸很單純,她看似聰明,其實最不會保護自己,如果你不能保護她,就別接近她。”
那是個冬日,空氣是冷的,月色是冷的,眼前的方橋,麵容是冷的,語調是冷的,可能,心也是冷的。
她渾渾噩噩的回了宿舍,半夜便發起了高燒,有人一直在她耳邊念叨,她燒糊塗了,但依然能聽的出,那是林溪檸焦急的聲音。林溪檸扶著她,喂她吃了退燒藥,額頭上的冰毛巾,換了一塊又一塊。她抓住林溪檸柔弱無骨般的手腕,好想告訴她“不要對我這麽好,我從來就沒對你好過,我對你好,都是假的。”
第二天她醒了,明明燒已經退了,還是被林溪檸拖去了校醫院,檢查了,開了藥,一日三餐般的被催著吃藥。
而等日後,林溪檸自己病了,也被這般催著吃藥時,她又振振有詞的強詞奪理“人都是有抗體的,再過兩天自己就會好了,不用吃藥的。”
畢箏回憶著,笑了,看向林溪檸,比起從前,更美了,更媚了,一看就是被寵的很好,“小檸,我討厭過你,可是卻變成了沒有辦法的喜歡你。”
見林溪檸睜著大眼睛,再無困意的看著她,畢箏笑了,雙手掂在腦後,又躺了下去“我跟你這麽講,你都不信對不對?不怪你不信,你太幹淨,而我又是個很會偽裝的人,我從小就知道怎麽騙身邊的人,從她們那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唯一的一次失態,也是因為你。
那個時候,林溪檸和秦然在一起,她們都是來自正常的小康家庭,每個月拿足夠花的生話費,不用愁吃也不會愁穿,偶爾想去看個演唱會,小小的攢兩個月就夠買門票了。
不過,那一次,秦然電腦壞了,又正趕上他生日,林溪檸連想都沒想,剛到手的3000塊錢生話費就全用來給他買電腦了。秦然吼她衝動,說這一個月兩個人就用他的生活費,不亂花,光吃飯是沒問題的。
倒是可以,隻是林溪檸細心,秦然生日,大家都會送禮物給他,他總要請大家吃飯,作為答謝。又怎麽會不用錢,於是告訴秦然,這不是用她的生話費買的,她有自己的小金庫,每年的壓歲錢都存著呢,動用3000根本沒問題。
林溪檸家境很殷實,秦然一聽也沒做他想便信了,其實林溪檸小金庫確實有,隻是存的是死期,一直到她大學畢業才能取出來呢!
畢箏知道這件事後,數落了她一頓,也說她衝動,沒想到林溪檸振振有詞,愛情就是衝動的,要是在愛情上還要三思而後行,那才可悲好不好?
畢箏聽的心裏苦澀,林溪檸出去之後,她還是去提了1000塊錢,準備給林溪檸先花著,她的錢,到底還算寬裕。
沒想到晚上她把錢拿給林溪檸的時候,林溪檸說不用,還從包裏摸出一張卡,嘻嘻笑著“我有後路的!”
畢箏頓覺喉嚨幹澀,她幾乎立刻就能猜出這卡是誰的,還是問了一句“誰給你的?”
林溪檸往嘴裏扔薯片,翻著漫畫書“大橋啊,這是他的小金庫,聽說有小幾萬呢!”
畢箏看著林溪檸毫不在意把那張卡扔在一邊,喉嚨幹的更厲害,冷笑了一聲“到底是我瞎操心了。”你有方橋,怕什麽呢?
啊?林溪檸沒聽清,迷茫的看著她,畢箏實在扯不出一個微笑,胡亂的把錢塞進包裏,摔門離開了。
畢箏的回憶到此斷了,不遠處的歌舞聲還在繼續“現在你信了嗎?小檸,那時,我真的喜歡過方橋,也真的討厭過你。”
林溪檸撐在躺椅上,聽了這麽遙遠的一個故事,不覺恍惚,“沒關係,反正那時我也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又不討厭我了,我也不怕。”
畢箏瞪了她一眼,林溪檸笑嘻嘻的又追問,“那現在呢?”
什麽?畢箏沒好氣的回。
“你現在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