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迷蒙的天色，百鳥歸寂，陰沉晦暗。

    蕭條的景象，無比荒涼。

    在一條泥濘不堪的道路上，兩個身披蓑衣的老人一前一後地拉推著一副棺材，不時停下來望一下前方，神色焦急。

    路程，艱難而漫長。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終於來到了一片小竹林，沉重的臉色轉而變得輕鬆了點，稍微喘了口氣，繼續向前走。

    “小餘，小餘，在不在。”老人放下了肩上的纖繩，一邊拍打著木門，一邊胡亂地抹幹淨臉上的水跡。

    木門應聲而開，出現了一個小男孩，大約十歲，一臉的稚氣，天真無邪。

    少年怔了怔，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連忙拉著兩位老人進了屋子，泡上了熱茶遞給老人，這時，眼角的餘光恰好看見了屋外的棺材，露出一絲詫異，道：“張大伯，那是誰？”

    “是你張大哥。”張大伯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錚聲道。

    啊~~~~~~

    餘靖驚叫了一聲，瞪大了小眼，嘴巴微張，久久未能合上。

    而一旁的婦女卻是在不停地小聲抽咽。

    凝重的氛圍一時彌漫在三人之間，桌上的燭光搖曳不定，陰冷的涼風充斥著木屋。餘靖驟然一抖，回過神來，囁嚅道：“是，是張大哥？他，他今天早上才拿了點食物和靈石給我呢，怎麽就”

    張大伯狠狠地啐了一口，憤懣道：“你張大哥今天和兩個同伴去了橫源山脈采藥，在途中遇到了溪澗村的人，因為靈藥的歸屬問題，雙方起了爭執，對方竟然下了殺手，這該死的。”

    橫源山脈地處縱天村和溪澗村的村界邊緣，山裏不僅蘊含著豐富的靈藥資源，還不時出現一些靈石，這讓兩村都眼饞心動，就山脈的所屬問題一直爭論不休，久而久之，最後大家達成了共識，橫源山脈為公家之地，雙方都可共用，但必須持有入山證明，不可過度開采資源。

    雖然平時為了某些問題都有小打小鬧，但是殺人還是頭一遭聽說。

    餘靖是在一個戰場上被村長撿回來的，父母至今找不到，恐怕也是罹難了。縱天村的村民們淳樸善良，聽說村長在外帶回來了一個孤兒，紛紛都施以援手，或送點食物，或教他鍛體。

    這讓感到無比自卑的餘靖慢慢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恢複了孩子原有的活潑率真。

    為了不想成為村長的累贅，餘靖主動提出了要在縱天村西邊的一個墓場裏做一名守墓人。村長考慮到餘靖的境況，也就答應了他，每個月支付他五十塊靈石作為報酬。

    而餘靖口中的張大哥，名叫張易，是村裏醫館的一名藥僮，主要負責采藥一事，他每天都會從墓場邊經過，偶爾都會帶點東西給予餘靖，解決他生活中的困難。

    為了增加餘靖的收入，張大哥還特意安排了他在醫館打下手，空閑時間還會教他一些鍛體功法。

    張易可以說是餘靖的良師益友，在餘靖心中占據了重要的位置。如今張大哥的遺體就擱在外麵，和他生死相隔，餘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緊緊地握住小拳頭，牙齒格格作響，淚水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

    “餘靖，墓地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過幾天，我們會來拜祭的。”張大伯拍了拍就餘靖的肩膀，轉身欲走。

    餘靖強忍悲痛，叫停道：“張大伯，等一下，我想問問村長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情。”

    “如果溪澗村不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賠償方案，村裏的長老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與其開戰。若是一味的示弱，縱天村數百年來的聲望將會不保，連其他的勢力都會踩上一腳。”

    “我知道了，張大伯，張大嫂，慢走。”餘靖目送著兩位傴僂的老人，依偎地消失在雨中。

    這個地方，與其說是一個墓場，不如說就是一片竹林，翠竹的麵積幾乎占遍了整塊山頭。竹林據說是建村時就存在的了，曆經千年不曾消失。

    古時，縱天村為了讓征殺在外而犧牲的英雄們魂歸故裏後能夠得到一個好的安息之地，於是就把他們埋葬在這個清靜而優美的竹林裏。

    習俗延續至今。

    餘靖把纖繩挎在肩上，小手拿著一把鏟子，隨意戴了頂草帽，便拉著棺材往竹林深處走去。

    一開始接觸守墓這個職業的時候，餘靖都覺得渾身膽顫，甚至無力。一是每天夜晚來臨之際，刺耳的風聲伴隨著竹葉簌簌作響，樹影婆娑，恐怖至極；二是挖土拉棺，本來就營養不良，那麽一個弱小的身子根本拉不動一副棺材，何況裏麵還躺著一個人。

    張易見餘靖弱不禁風的樣子，便拿出自己收藏多年的武功秘籍，讓餘靖自己學習。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餘靖慢慢地強壯起來，鍛體之術的效果得到了明顯的提高。到了現在，餘靖可以一人拉動三副棺材。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著，靜靜地順著竹葉流淌而下，滴答，滴答，似乎傾訴著囈語。

    餘靖停止了腳步，四周環顧了一下，突然回憶起一些事情，旋即直往一個方向拉去。

    不多久，餘靖來到了山頂上，那裏矗立著一棵翠竹，在漆黑的夜晚裏竟然隱約有著一絲晶瑩的亮光泛著，突兀奇特。

    餘靖在竹子附近勘察了一遍，選了一塊比較結實的土地，拿起鐵鏟挖了起來。

    一竹一墓，是縱天村的傳統。他從村長口裏聽說過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先祖們那個時代，群雄並起，戰火紛亂，死亡人數持續上升，而墓場的竹子數量又不夠。第一代村長在宗室秘傳檄文裏所說的，埋葬者必須遵循一竹一墓製，永不得改動。迫不得已之下，有人嚐試著打破禁製，一竹埋兩人，起兩墓，可怕的事情還是出現了，第二天一早，兩座墳墓居然消失地無影無蹤。從那以後，縱天村下了一番苦力和資源，擴充了山頭，增加了翠竹的種植量，要是位置不夠，寧願先把棺材暫時安放在家裏也不敢再去嚐試。

    “張大哥，這棵翠竹是你和我一起種植的。當年你跟我說，竹，堅韌挺拔，萬古長青，你想像竹子一般，寧折不彎，頂天立地，守護著縱天村。可現在，你卻拋下我走了，你根本就是撒謊，撒謊。”餘靖一邊挖著土，一邊喃喃自語，淚和雨融夾在一起，滴入土中。

    “你放心，我會經常去看望張大伯和大嫂的。希望你在那邊過得更好。”

    餘靖站在棺材一側，紮起馬步，雙手向前來回晃動，低喝一聲，往前一推，棺材平穩地沒入在地下。

    用泥土將棺材蓋住之時，夜幕已然降臨，涼風習習，餘靖俯瞰著大地，慢慢地回想起和張易一起的一幕幕往事，痛心無比。

    張大哥死了，我能為他做些什麽，餘靖茫然輕語。

    餘靖畢竟隻有十歲，根本就不會想到報仇，即使想到，也沒有實力。

    “墓碑一事，明天再去處理吧。”餘靖收拾好東西，便往木屋回去。

    餘靖轉過身子，再次向著山頂上那棵翠竹深深鞠了一躬，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猛然發現，翠竹周圍的晶瑩亮光突然變得明亮，白裏透紅，漸漸地，紅得如火一般。

    “什麽？”餘靖驚嚇得魂飛魄散，大喊道。

    那個地方原本隻有一棵的翠竹，現在四周居然憑空出現了五棵，竹身澄澈剔透，卻有一層紅色的光華包裹著。離奇的不止這些，這些竹身的上半段竟然呈彎曲狀態，五竹間隔一米，圍繞成一圈，向著中間的翠竹作揖。

    “這，這，這是什麽情況。”餘靖驚恐得無語倫次，大腿不停地發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