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詭異地，廠子裏最能承受工作壓力的娥經理當場暈倒了。難道她也是這次質量事故的直接責任人嗎？或者是因為其他的什麽原因，被老板娘給臨場嚇暈過去了？現場的幾個人其實是心照不宣。

    趕緊吧，救人要緊！娥經理被公司的皮卡立刻送往了就近的郎溪鎮醫院。行政部經理與車通行，王總經理也不顧一切地跟了過去。

    看著自己的丈夫、工廠的總經理如此不計後果地，跟著車子把娥經理送走了，老板娘的麵部肌肉明顯地抽搐得厲害。她自然很氣惱！雖然女總監常回香港，但廠子裏麵發生的所有事都在她的監控之下，除了沙瓦裏以外，她還有其它更加深層的眼線，觸及到廠子裏的幾乎任何角落。

    她今天一大早來到公司，聽說最終的責任說成是頌猜一人，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覺得這麽個樣子草草地結案根本就不能解決問題，所以，決定要親自地看一看，審一審！同時，她又還收到了線報，說是去年的那次頌猜周末代班，生產部娥經理請了兩天的假，而自己的老公也借故離開，不在廠子裏麵。為此，她心中的一股怒火已經熊熊地燃燒起來。

    但是，老板娘按捺著心中的怒火，準備冷靜地來個一箭雙雕，既梳理一下質量問題的本源，也處置一下傳說中的老公出軌事件。不曾想，自己還沒有發飆呢，就把兩個人撂倒在地上？一個跪到在地甩了自己兩個耳光，而暈倒的一個被送往了醫院，這還怎麽玩下去？！

    心裏有氣但又必須顧全大局的她，在憤然離開食堂的時候，丟給了沙瓦裏一個話：“你們先繼續調查吧。”接下來一句都懶得再說，自然就是讓這幫手下回頭向她匯報即可。

    老板娘像風一般地來去，那種犀利而又冷漠的聲色，把現場的人已經弄得心驚膽戰了。她離開以後，好似在冰窟窿裏麵走過一遭的其它人，頭上都開始冒汗了。現場的氣氛過於緊張，加上天氣也實在太熱，趕緊散了吧散了吧，各回各崗，留下頌猜、大姐和阿木。

    這時的沙瓦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對大家做著散了散了吧的手勢，看了一眼頌猜之後也離開了，深色木然地離開了。小姑娘也沒見過這種架勢，估計是嚇壞了，沒有了任何注意。大意就是，你們查吧，查好了自己去跟老板娘匯報，不要再找我做什麽翻譯。

    娥經理不在了，當然就是資深的領班大姐負責後續的調查了，加上一個頌猜。因為他是當時的生產部代理主管。

    阿丸哭著鼻子扶起了身邊的阿木之後，也必須離開現場。走前，她還哭泣著埋怨道：“怎麽是你呀？嗚……嗚……你看你都幹了些什麽呀？弄得大夥一團糟的！”本來已是極度緊張的阿丸，剛剛看著老板娘一步步地逼過來時已經夠害怕了，而自己男人突然的一個下跪，也差一點就把她帶到了地上。隊尾娥經理地再一暈倒，把阿丸的魂都快嚇飛了。她怎麽也想不通，自己跟隨了這麽些年的老實人阿木，怎麽會弄出這麽個幺蛾子？還有大家尊敬的娥經理，怎麽也暈倒了呀？

    輪到大姐和頌猜審查阿木時，他的交代卻是特別地痛快：

    去年十二月中下旬的那個周日，因為急著出貨，本來是在產線的線尾負責最後一道工序和打包的他，眼看著這天的任務實在是完不成了。他發現最慢的就是自家阿丸正在做著的那個工位，即電容測試和挑選的工作。乘她上廁所之際，阿木飛快地竄到那個崗位偷撚了一撮子電容片，從測試儀器左邊的未測試盒，放進了右邊的已測試盒。就這麽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動作，一批未經挑選的電容就裝進一群小小的電路板。而綠點本身就是個標記而已，是事後才加上去的。

    從外形上看，誰也無法看出任何區別。當時的阿木，一直認為這道工序就是浪費時間，他常常發現那些首次測試不過的電容，過後又能裝進其它的電路片，照用不誤。

    做完這件“壞事”以後，當天的產出任務順利完成，他也為此忐忑了兩天。但再過幾個月，也沒聽到啥子動靜，阿木也就心安了。但他一直不敢跟阿丸說起這事。

    交代完畢之後，留著眼淚的阿木還反複地嘟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真是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公司。我願意賠！公司損失多少，我一定全額賠償。”一副誠懇認錯，發誓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的樣子。

    領班大姐追問了一句：“那一撮子估計有多少？”阿木忐忑地回答道：“有一百多片吧。”接下來，就是阿木等待著公司的處罰了！

    大姐和頌猜一起去向老板娘進行了詳細地匯報。報畢後，涉及到怎麽處罰的時候，老板娘反問他們倆：“你們認為該如何處罰？”她的眼睛直盯著產線的領班大姐，細細地觀察著她。這位老姑娘今後能夠幫自己挑大梁嗎？

    大姐趕緊答道：“開除！根據公司的條例，這種不照規章和工藝流程做，蓄意違反的，自然是開除！”她那結結巴巴的英文之中夾雜著泰語，頌猜在一旁進行了適當的白話翻譯作為補充。

    老板娘繼續問她：“為什麽？”

    製度一定要執行。不然，今後的人不好管的？”領班大姐雖然資深，但跟老板娘直麵打交道的機會一直不算太多。

    老板娘點了點頭，轉過頭來看著頌猜，問道：“你怎麽看？”

    我覺得……阿木雖是蓄意而為，但是，他並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況且，那天他這樣子做，也是為了趕活。也許……嚴肅地處罰一下就可以了？培訓一個新人不容易，而且他對倉庫的工作還很熟悉呢。”

    頌猜小心翼翼地答道。他也是努力一搏，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因此而被開除。如果動了阿木，可能還涉及到阿丸的去留。有兩個好朋友在一塊兒工作，他覺得心裏踏實。再者，公司裏培養兩個熟手也不容易呀？

    老板娘又調轉頭去看一看領班大姐，意思就是：你再怎麽看？

    大姐一臉的茫然，猶豫了許久才回道：“儂（弟）頌猜講得也有些道理，但製度又必須執行。除非是……”

    幹脆一點！”老板娘不喜歡這種吞吞吐吐的，現出了有點不耐煩的樣子。她希望自己的手下凡事都要討論徹底，有了方案以後，自己才好做決策。

    領班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趕緊地答道：“製度處罰的後麵還有一句，就是：除非得到總經理的特批。”是的，這類嚴厲處罰的製度後麵，都有這麽一句除非。因為瑣碎的事情靠製度來管控，但是如果事情弄大了，公司的老板會有特許的權利，而這一種特許往往又是基於顧全大局的需要。這可是老板娘親自製定和寫下來的廠規。

    沉默了許久，女總監忽然覺得：眼前的這位資深領班，對自己製定的廠規倒是背得滾瓜爛熟，理解也非常到位！因此，她對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了最後的裁決：“對他記一大過吧，扣除全年的獎金，調回倉庫工作。沒有我的特批，年底之前不準再加班！就這樣，你們去安排吧。”

    犯了這樣的錯誤，扣除獎金是很自然的事；不準加班，也是拉掉了一項可以額外增收的渠道。但是，能夠留下來而不被開除，已經是一件萬幸的事！頌猜正準備攜領班大姐一同離開的時候，多事的大姐居然說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事：

    阿木自己願意賠償公司的損失……？”過於直率，以至於有些愚笨的大姐，說完這句話以後，自己也是呆掉了。

    這啥意思呀？聽完大姐的這句話，頌猜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不是不記得這件事，前麵匯報的時候自己也隻是輕描淡寫而已。他希望能夠留下阿木是前提，其二，他又希望阿木不要賠太多的錢。因為那十幾塊手表，或者是近百塊手表，如果讓阿木全賠的話，那他全年的工資隻怕都不夠？老板娘既然不提，你……這大姐，畫完了蛇還添啥足呀！

    聽到了這麽一句話，連老板娘都感覺到一種詫異。但是，她依然欣慰地看了看這兩個忠誠又能幹的部下，耐心地說道：“我們隻是在組裝手表而已。如果今後有一天我們做摩托車、做汽車的生意，誰要是弄壞了一輛車，你倆討論一下，該怎麽賠？”

    大姐的眼裏一陣茫然，她畫蛇添足得到了一個自己搞不太懂的問題。而此時的頌猜，卻頃刻之間理解了老板娘的深意：打工賺錢憑良心。幫老板賺錢的同時，是人都會犯錯。如果不是有意，扣扣獎金、調調崗位即可；嚴重的時候也可以開除。如果要工人們賠償做壞的摩托車？真是的，咱們怎麽賠得起呀？後來頌猜才知道，正規的公司和企業都是如此處理，政府的勞動法也是如此規定。

    頌猜覺得，眼前這位女老板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忽然間高大了許多！

    就在他倆離開總監辦公室之際，老板娘再次認真地看了看這位率直的領班，嚴肅地問她：“如果娥經理不在，你有沒有勇氣來擔當生產部的代理主管？”

    突然聽到了這麽一句，領班大姐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地振奮了起來：“辣夾岱哢（應該可以的）！”

    ok，如果娥經理不在，你就是代理主管。你倆跟沙瓦裏說一下，讓她下個周一傳達我的決定。王經理那邊，由我來說。”

    離開了總監辦公室，領班大姐昂起了頭，鼻子翹起老高，而頌猜的心裏麵卻咯噔咯噔了好幾下。老板娘這話是這啥意思呀？是娥經理生病的時候，由大姐代理嗎？還是就……不要娥姐做經理了？這個事情會對王總有什麽影響？兩位老板會因此吵架嗎？頌猜的腦海裏一團漿糊。這又是一件讓他操心，卻又實在是管不過來的事。

    不要再想閑事了！今天是周末，產品質量投訴的懸案終於落定，罪人阿木也被頌猜保了下來。在回家的路上，沙瓦裏還向他透露了新的消息：老板娘已經把七十萬銖轉到了曼穀的銀行；她在香港見過了瑞士客人，他們同意下周支付貨款。真是大好的消息！

    可是，頌猜依然惦記著一件事：“娥經理好些了嗎？我們一起到鎮上的醫院去看看她？”

    沙瓦裏的臉上立刻顯出了異常緊張的表情：“你……咱們……千萬不要去看她。她已經醒來了，沒事啦！但是，就是不能去看她。以後我再告訴你為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