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二次射大雕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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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鳴則已, 一鳴驚人,該出手時就出手,果斷真男人。

    看看自家兒砸, 從摸摸眼角、告白求婚、牽牽小手、為鋪平道路而向家人求允入贅……

    一幹行動,一氣嗬成, 其行動能力可謂滿點。

    老實說,兒砸啊, 爸爸很欣慰啊——

    如果這番所作所為不是衝著爸爸來,爸爸就更欣慰了。

    而作為歐陽晚的真·父親的歐陽鋒呢?

    ——歐陽鋒都要氣炸了!!!

    好氣哦!氣炸了!氣的完全無法保持微笑了!雖然他平常也是不笑的!!!

    好不容易找回了大侄兒·真兒子, 先是見麵失憶, 再是遲疑的死活不肯輕易認親, 方才因為這個姑娘,晚兒好不容易肯認親時,歐陽克還覺得此女大好, 此事大善, 然而——

    如今呢?此刻呢?當下呢???

    怎麽認親還沒半炷香!自家大兒砸就要跑去入贅了啊!!!

    這能不氣死嗎!

    快要氣死的歐陽鋒也是應了他那西毒詭譎的脾氣,二話不說, 蛇頭杖往地麵一敲,竟是直接飛身而起,隻聽衣衫在風中如刀鋒般錚錚作響, 內力沿經脈迅猛遊走, 扶搖一掌, 化功為實, 威壓若倒海排山, 極其狠辣,陰狠冷冽之風直逼徐哲麵門!

    更遑論他袖口一抖,綠粉已然覆在掌心,赫然是手中有毒,掌風含末!

    徐哲眼底厲色閃過,眉宇微皺間,腳跟已然離壁,然而,不等他有所動作,便又覺腰間一緊——

    失了憶的兒砸摟著爸爸飛上了天。

    一言不合就被摟腰的小哲:“………”側眸看二嘰,二嘰的臉色,比他還冷。

    金若鎏,青似翠,那金衫劍客將青衫女子牢牢的圈入懷中,儀態冷然無比。

    歐陽鋒這一掌看似很辣,卻並非十成功力,哪怕他心中氣急,也仍顧及著自家大侄兒與徐哲的距離不出幾寸。

    不出所料,出勢落空,唯有歐陽鋒掌中的綠粉悄然而落,屋頂磚石凹陷腐蝕,滋滋兩聲,冷徹心骨。

    風刮過臉側,徐哲的鼻尖微顫,並不是那麽冷。

    而身後的溫度,很暖,很熱。

    葉楓晚一手摟住徐哲,一劍在手,臂挽腰肢,從屋頂飛落於地。

    ……有點粗。

    牢牢抱住徐哲的二少下意識的想。

    他本以為這女子的腰肢定然更為纖細,甚至不盈一握,不料其手感與他所想差之甚遠。

    但就算這樣……他的心中,卻莫名升起了“這才正確”的念想。

    仆一落地,自知過界,葉楓晚立馬鬆手,不敢再摟。

    “……冒犯了。”垂眸注視著矮他一頭多的女子,葉楓晚輕聲道。

    “………不打緊。”徐哲低下頭,斂去眸中情緒萬種。

    葉楓晚的動作已經很快,但一想到那令人頭皮麻煩的“滋滋”兩聲,他就不由自主的上下瞅著徐哲,心中緊張的將徐哲打量了個遍。

    還好,除了麵色稍差,“她”連發絲袖口都沒有亂掉。

    葉楓晚鬆了口氣,又不禁為胸口湧動的情緒感到難以形容的怪異。

    明明她的武功極高,為什麽他胸間湧動的情緒卻給他一種,這個人其實無比弱小,隻能靠他保護的……錯覺?

    葉楓晚對自己失去的記憶更好奇了。

    他一側身,將徐哲完完全全擋在了身後,抬眸看向與他們交換了位置的歐陽鋒。

    歐陽鋒立於牆端,背著雙手,西域人的麵孔在逆光之下覆上一層濃鬱的陰影,叫人無端的心中發寒。

    幾人的視線於空中交織,似是交上了勁兒,卻愣是紛紛緊抿嘴唇,不肯首先開口。

    完顏洪烈一類,是自知武力不夠,而武藝高強的這幾人,卻是不知為何了。

    令人窒息的靜默後,兩道男聲齊齊的打破了這窒息的沉默。

    “…叔父。”一聲冷冽。

    “西毒先生。”一聲傲然。

    “若你不喜,我帶著婉兒姑娘離開可好。”

    “這好歹是完顏王府,而婉兒姐姐可是我府中貴客。”

    葉楓晚:“………”扭頭冷瞪那個敢和他一同出聲的臭小子。

    完顏康:“………”側眸斜視那個竟敢和他搶姐姐的負心漢。

    話題中間的藍顏禍水:“………”小哲心情複雜,然而立場不能改。

    徐哲對完顏康輕輕的搖首,稍一撤步,站在了葉楓晚的身側。

    葉楓晚:“………”二嘰手指一顫,刹那間似是笑了,又很快重新扳起了臉。

    而完顏康:“………”姐姐,就算你並不心悅我,起碼也不能找個負心漢是吧???

    氣氛更壓抑了,靜謐到了極致,便叫人不禁產生仿若窒息的錯覺。

    誰都不曾料到,率先打破這第二次無言寂靜的,竟然是紛爭中心的徐哲。

    這倒是叫一直旁觀不語的歐陽克不由挑眉,高看了徐哲兩眼,他本以為,這女子或許會躲在他大哥的身後一言不發,徒讓大哥一人,去麵對天下五絕之一的叔父。

    “西毒先生。”徐哲脆聲道。

    歐陽鋒不答,一聲冷哼。

    徐哲也不拖泥帶水,直白道:“我與你家侄兒有舊,可否借人一敘。”

    “當然——!”森冷無比的“不可”二字還沒從歐陽鋒的口中溢出——

    “叔父!”——就被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大侄兒·失憶版,無情又急切的打斷了。

    找大侄兒·親兒砸這麽多年的西毒一口氣沒上來,差麽點也嗆上一聲。

    完顏洪烈適時開口,一步上前,道:“今日耗時甚多,本王府內客房幾凡,不如各位都暫且留下,讓本王好生招待一番,也好讓各位敘舊美談?”

    徐哲想走,這裏沒人當真能留得下他。

    但若徐哲想帶著葉楓晚走,一個大毒物加一個小毒物一起阻擋,倒也不是那麽容易脫身了。

    完顏洪烈是對著眾人問的,但在場之人皆心如明鏡,這關鍵人,隻有徐哲一個。

    畢竟當事二人便是這婉兒姑娘與歐陽晚,而若是婉兒姑娘硬是要走,剛才那歐陽晚都迫不及待要入贅了,還能不同意跟著一塊走?

    也難怪西毒要氣炸了,他堂堂西毒的大侄兒,怎麽好端端的竟倒貼至此?!

    女人!女人!都是女人!這女子看似不食人間煙火!卻著實又鮮廉寡恥!

    歐陽鋒狠戾的瞪了一眼在一旁樂的看戲的歐陽克,想到克兒花在女人身上的諸多心思,不由更惱恨了。

    多般思考後,徐哲選擇留了下來。

    但他有一個條件,他和葉楓晚的住所要與他人隔開,擺明了是今晚他倆要秉燭夜談。

    如果不同意?

    ……哼,不就是走人嘛,但如果之後你們的歐陽大少又失蹤了,千萬不要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冤到我的頭上哦!

    徐哲這話,雖是對著完顏洪烈問的,但這次的關鍵人嘛,明顯就是要看那歐陽鋒是否肯同意了。

    歐陽鋒……剛剛找到痛失多年的親兒砸的歐陽鋒………剛剛又被親兒砸毫不猶豫的甩到身後的歐陽鋒………

    殺氣如刀鋒,冷哼無數聲,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的。

    歐陽鋒心中的算盤也打的精明,畢竟在武藝一道的追求與身為天下五絕的傲然上,歐陽鋒可是分毫不少。

    ——我讓你們搬到院落裏秉燭夜談!我天下五絕如果真的要聽些什麽,克兒那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朽木就算了,我歐陽鋒還能讓你發現了不成?

    也是這歐陽晚當真是失而複得,現下還可憐巴巴的失去了記憶,若是換成了長年陪在身旁的歐陽克,歐陽鋒可不一掌上去就毒了那女子,再打了自家侄子。

    當晚,完顏康申請搬到仙子姐姐的隔壁,歐陽大少的隔壁的隔壁。

    理所當然的,小王爺被果斷的拒絕了。

    完顏洪烈一直不滿完顏康對“婉兒姑娘”動了心思,這會更是直接拉出了完顏康的母親包惜弱,又及包惜弱本就對出門已久兒子思之念之又擔之憂之,在完顏康歸家的此刻將她叫來,無疑又是另一番不同的秉燭夜談了。

    完顏洪烈沒有武功,對那廂“癡男怨女”的話本也不感興趣。

    歐陽克倒是對這話本興趣濃濃,無奈被自家叔父冷聲嗬斥,道那婉兒的功夫不低,他這種不好好習武的,去了可不就是丟臉丟到了極致。

    歐陽二少悻悻然,想著明日倒也不遲,待他次日親自去找失而複得的大哥討教一番,再支招兩手,教教他究竟該如何討女子歡心。

    當晚,完顏王府北廂。

    如徐哲先前所想,其實他多少覺得,就算葉楓晚是真的失了記憶………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一盞燭火,一張方桌,兩個圓凳,兩人相坐。

    昏暗的牆壁烙下了斜長的黑影,一點火光極盡了屋中的盡數光源。

    身著金衣,背覆長劍,容貌雋美,目若星辰,擁有這番熟悉無比的樣貌的人,此時正坐在徐哲的對麵。

    而這雙溢滿星光、不曾黯淡的眸子,在這光線並不明朗的內室,倒是更顯得明亮奪目了。

    他們的身前,擺著一盞茶,兩個杯,杯中裝滿了水,但是卻無人去動。

    唉。

    徐哲的心中發出了這樣一聲歎息,毫無緣由。

    房周沒有人,早在晚餐歸屋後,因時間緊迫,徐哲便以石子以八,在房子周圍設下了簡單的八卦陣圖。

    雖說無法擋住歐陽鋒那般的人物太久,但凡是他入了這陣,不發出丁點動靜,卻是絕不可能的。

    徐哲放空的視線又漸漸凝焦。

    他看著對麵的人。

    而當他的目光看向那人時,總是能恰好與那人的目光相融相對的。

    因為打從進屋起,葉楓晚的視線就從不曾偏離過他的身上。

    牆壁上的斜影動了,因為桌上的人動了。

    徐哲說出了一句自己聽了都想大笑三聲的話。

    徐哲道:“你可信我。”

    然而對麵的回答毫不猶豫:“信。”

    徐哲又道:“可你並無記憶,為何這般篤定道……你肯信我。”

    我雖不曾……不曾對未失憶的你說過謊,但我同樣也不曾對你說過真話。

    葉楓晚靜靜的凝視著徐哲,又道:“正因我毫無記憶,一切方可順從本心,僅憑直覺、想法、言辭、感受這類之本我,方是最為可信任。”他一頓,聲音輕了三分,“‘我’告訴我要信你,我因此而信你;‘我’告訴我你絕對不會害我,於是我不僅信你,還信你的一切——盡數信你。”

    徐哲的喉結動了一分,但他的聲線依舊平穩,他斂下了眸,遮住了那雙葉楓晚總是誇讚的眼,他歎息道,帶著難以察覺的疲憊:“我都已經漸漸不信我自己了,你卻能說出這般的話……”他並沒有誇讚葉楓晚,反倒是嘲笑起他,“你這幅作態,反倒是像極了那入魘魔怔了。”

    葉楓晚卻好似笑了一下:“正是因為你都已經漸漸不信你自己了,我才更應該信你。”他的眸光冷靜而安詳,與幾個時辰前的那副毛頭小兒的作態,似是截然兩人。

    “你………”徐哲怔住,又隨即審視道,“你當真失去了記憶?”

    葉楓晚舉起茶杯,輕抿一口,他的拇指環壁,食指依托,姿態從容雅致,本是冷冽的氣質,或許是托了這燭光的柔和,硬是讓人產生了錯覺,仿佛這人極盡了這世間盡數的溫柔。

    “我是失去了記憶,所以——”藏劍山莊的小黃雞,失去了記憶的葉楓晚,如此直白而又認真的,向徐哲做出了這般的詢問,“你可否告訴我,那些我們之間的過去。”

    他的心底還有一個聲音。

    我信你。

    但你不信我。

    所以,這個人才會欺他、瞞他。

    但這個人又不會害他。

    所以這欺他、瞞他,便很自然的變成了愛他、護他。

    對待一個如此愛他、護他的人,他如何能不好言相待、溫柔以對,恨不得把世間的美好都捧到他的麵前,隻求他眸底眉宇積淤不散的陰鬱能少上一分?

    即使——

    那個不屬於葉楓晚本人的聲音道。

    “……我們之間………並非俠侶,卻是結義姐弟,若你………仍然對我有所觸動,歐陽公子,貿然請求,可否與我結伴同行,一路快意恩仇,高歌馭馬,拋卻……”說話之人微微一頓,輕聲道,“…凡事……江湖縱情。”

    ——即使,這個人,仍然是以“為了他好”為由,傲慢又自大的選擇了將他永遠的關在門後。

    這並不是“真實”,葉楓晚在心底以直覺做出了判定。

    可這也並非皆是假話。

    高歌馭馬,江湖縱情。

    說道這八個字的時候,這人注視著他的雙眼,明亮好看到簡直奪魂耀目。

    ——“婉兒”的眼睛是墨色的。

    要怎麽形容呢?

    圓凳後撤,刺耳聲起,又繼而消失。

    葉楓晚已然走到了徐哲的身側。

    他垂眸看向以坐姿仰視他的人。

    ——眸底是墨色的,是最最璀璨又漂亮的,卻又是滿溢了苦痛與沉重的。

    這雙眸子仍然明亮,卻無端的叫人呼吸梗塞。

    裏麵化不開的東西,好似有好多、好多。

    注視著這般濃鬱難解的墨色,葉楓晚卻露出了笑容。

    他的愉悅之情喜上眉梢,甚至已經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握住了徐哲的手腕。

    “不要不開心啦。”幾個時辰前的無措、甚至是羞澀,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消失無蹤。

    葉楓晚爽快的大笑道,帶上了說不出的肆意味道:“如果和你一起縱情江湖,就能讓你的笑容多上幾分,這又有何不可呢?既然想與我一起遊玩江湖,早說不就好了,有想要做的事,卻不直白的說出來,你這人啊,莫不隻是看似聰明絕頂,其實卻是個有些笨的?”

    【你這人真是個笨的!怎麽冷了,都不知道說呢!】

    時間與空間的錯位違和感總是很有趣的。

    鬆怔間,徐哲仿佛看到了那個與他熟稔無比、並沒有失去記憶的葉楓晚。

    任憑他對初見的陌生之人怎的百般冷漠,在自己人麵前,卻總是最最肆意瀟灑的那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