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哲是勢必要離開的。

    武功到了如此境地, 許多時候，直覺這種堪稱玄妙的東西, 往往可以救人一命。

    雖然吧, 對於小哲來說，目前的狀況也到不了救命那麽誇張的地步，但隻留一月, 離開一月再半，繼而再歸大蒙的心思，卻是已然定好。

    自然, 徐哲放心不下楊康, 留在蒙古的這一月時間，除去觀察楊康與郭靖二人的相處如何, 自然也是想將一切意外因素清除幹淨。

    若是他這番離開, 卻冒然讓自家徒兒糟了意外, 徐哲可是真的連哭都沒地方哭了。

    ……嗯，雖然，康兒，至今為止，還是，沒有認他這個師父呢_(:3」∠)_

    小哲也是很心塞了。

    當晚, 兩人在帳篷內見到了粗眉大眼國字臉的少年郭靖。

    郭靖的樣貌與精致毫不搭邊, 卻稱得上一聲“英俊正氣”, 若是出了大蒙, 入了中原, 再好好收拾一番……

    瞧瞧原著，可是連他們美若天仙的蓉兒小師妹都給娶回家了呢！

    所謂親疏有別，先來後到，蓋因射雕原著的印象太過深刻，哪怕徐哲已見郭靖數次，每次再見，還是免不了的打量一番，心道這人這裏好、那裏棒，也算是和蓉兒合適了——但是這人又這裏不好、那裏不夠，怎能配得上他們整個桃花島都愛著寵著的蓉兒小師妹呢。

    不過徐哲不想擅自幹涉他人命運，哪怕身在現代，徐哲也是包辦婚姻的堅決反對者。

    子非魚，焉知魚樂，他不會去特地插手什麽，若是蓉兒小師妹當真喜歡，他…他……他…………也就勉強以兄長恨嫁的立場，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反對，就是仁義盡致了。

    再說郭靖。

    自日前收到信件，郭靖就略感不解，他與徐哲先生認識多年，卻從未聽過他還有個姐姐，更是——

    郭靖少年臉頰微紅，更是…更是……沒聽徐哲先生說過，他的姐姐長的這麽美啊……

    郭靖不懂文理，單單一個“美”字，已是道盡了少年所能形容之極事。

    而接下來就好辦啦。

    化作女子的婉兒姐姐去跟江南七怪相談交涉，留下年齡相仿的兩個少年互相瞪眼。

    小王爺打量著自己未來一段時日的對手，越看越覺得……覺得…………

    小王爺心中悶悶不樂，姐姐莫不是瞧不起他？這人…這人……看著就呆頭呆腦的，哪怕贏了也沒什麽自豪感啊！要說勝了某人，起碼也得是歐陽晚那般檔次的才對吧？

    而靖哥哥…靖哥哥……

    靖哥哥摸摸腦袋，友善一笑，盡是憨然：“我叫郭靖，是徐哲先生收下的記名弟子，從小就住在蒙古，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懂，如果我有什麽做的不合適的地方，你覺得不開心了，你盡管指出來就是了。”

    剛才心裏還有點悶氣的小王爺：“………”這人，當真如姐姐所說，莫不是個愣的。

    那頭，與江南七怪的交涉不難，徐哲早年以武力以一敵七，強克七怪，後又勵精多年，不生事端，酷暑冬寒，每年都定期遠赴蒙古，隻為報人恩情，指導郭靖——

    哪怕因早年輸給徐哲那麽個看似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少年，讓江南七怪中的幾人深感抹不開顏麵，對徐哲沒甚臉色可言，但這隻是心中執拗的傲氣所致，徐哲用年複一年不曾失約的守諾、次複一次誠摯如故的態度打動了他們，當下，對這早有信件聯係的徐哲胞姐，一個看起來樣貌美矣而不妖氣，氣質清冽而不傲慢的女子，自然也不會多加為難。

    小哲做全套，先道歉、再詢問、最後征求意見。

    真是抱歉啊！我那個時間安排錯了的弟弟，這次沒來真是對不住啦！

    雖然舍弟早在信中交待於我，但怕誤了靖兒的課業，我想確認一下，靖兒現下是否是學了這些那些——

    嗯，七位俠士，我會在此呆至兩到三月，我對你家靖兒的計劃是這樣那樣再醬醬的，不知你們覺得如此可否——

    對了，我還帶了一個人來，那是我門下的徒兒過兒，我其實還想讓過兒與靖兒切磋一番，自然是點到為止，不知——

    那頭，小哲和江南七怪相談甚歡。

    而這頭，初次與靖哥哥見麵的小王爺，卻越是說話，越是覺得——

    這人，老實過頭了吧？

    自小在完顏王府被富養至今，見多了府中宮中的勾心鬥角與齷齪髒事，哪怕後來跟著徐哲去民間各地四處遊曆，踏足江湖四海閱遍紅塵萬事，這其中，淳樸善心之人自然不少，但更多的，卻是應了那句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大千世界，天南地北，無不是人海江湖。

    但是郭靖的存在，好像有點打破了小王爺根深蒂固的某種認知，雖然兩人現下不過初見而已。

    楊康不由想，莫非是蒙古偏遠，資源貧瘠，所謂一方水土一方人，正是蒙古這樣的地方，才能養出郭靖這樣的人？

    非也。

    他曾跟隨父王出使蒙古多次，也沒覺得蒙古人就心善老實到哪裏去了。

    所以…所以……

    楊康突然對“徐哲”前所未有的好奇了起來。

    在楊康看來，雖說郭靖似乎還有著七位師父，但婉兒姐姐的胞弟怎能隻是個常人呢？一定是那位徐哲先生對郭靖的影響更多！

    能教出郭靖這般性子淳樸至此的人，那徐哲先生一定也是個了不起的妙人！

    於是，當晚，等徐哲與江南七怪分別，繼而再遇楊康之時，卻發現自家徒兒對“自己”前所未有的熱情了起來。

    被問了一堆關於“徐哲”的問題的小哲：“………”讓他想想，究竟應該挑一個怎樣的時機、以什麽樣的理由，告訴他心中默認的徒兒，你的婉兒姐姐其實是一個糟糕透了的女裝大佬？

    夜色已深，星辰幾繁，銀河如緞，無月當空。

    蒙古的星空遼闊而高遠。

    徐哲，嗯，李萍大娘提出了讓徐哲跟著大娘睡，嗯……

    小哲當然是拒絕了，女裝大佬，心女身不女。

    今晚暫且無法再搭蒙古包，徐哲同樣婉拒了韓小瑩，提出自己有夜間怪癖，實在是不好與人同睡，蒙古包可隔日再建，習武之人不懼寒冷，今夜找一樹梢，便可安睡一晚。

    徐哲如此，楊康自然也不肯睡於蒙古包內。

    楊康同樣拒絕了向他提出同睡要求的郭靖，他跟著徐哲到了午時的那片裸石之地，再往西去不遠，便是懸崖峭壁旁，蔥色樹林片。

    徐哲輕功躍至樹梢，他仰頭望空，所謂月明星稀，如今，星星明亮了，自然也就看不見月亮。

    睹物思人，睹月思人，數月以來，凡是與夜晚、樹梢、明月聯係在一起………思念起的，便定然是那失了記憶的葉楓晚。

    唉，葉楓晚估計早已回到白駝山了，就是不知道現在在做些什麽，過的又好或不好………不，他可是這個世界的歐陽晚，白駝山莊的大少爺，在物質上，歐陽家怎會虧待了他呢？

    徐哲望月出神，雙眸鬆怔，好似神魂飄去，脫殼離體。

    “姐姐——在想什麽。”見不得徐哲這般失神模樣，楊康不再昂首仰頭、久站樹下。

    他輕功而其，躍至樹梢，落幹輕盈，飛至徐哲身旁。

    身邊旁人輕落。

    徐哲側眸，不過轉頭一瞬，那屬於“徐哲”的一切，便已被他暫且埋在了心中。

    他露出了淺笑，又帶著婉兒的影子，有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冷淡。

    “並無——”他這般答，又問，“康兒，你已與郭靖稍處，不知感想如何？”

    楊康單手扶樹，思及兩人的對話細節，不由哭笑不得的苦笑一聲：“感想如何？……康兒活至今日，對於這種人，可當真是從未見過。”

    徐哲仔細觀察著楊康神色，見無論額角眉梢，還是唇邊眼角，楊康都不似有著排斥之色，才不禁心下稍抒。

    第一印象很重要，郭靖肯定不會討厭楊康，那既然楊康對郭靖沒有惡感，這便是一個極好的開始。

    徐哲側眸問：“看似——你並不討厭他？”

    楊康笑著搖頭：“無所謂討厭，也無所謂喜歡……但正如姐姐所說，不過與這人初見，我就曉得，為何姐姐讓這人選擇比試方式，又說讓我教他兵法了。”

    小王爺信心滿滿，比試？若對手是這人，武藝文道，他有自信一概不輸，而教他？按照姐姐之言，與其說是教人，不如說是育己，若自己明白的東西，也能給他人講的清楚，那才是真正的融會貫通。

    然而，三天之後。

    兩天之前的夜裏，還信心滿滿的小王爺，如今卻——

    “你哪裏聽不懂？！”楊康氣急敗壞。

    靖哥哥滿臉無措，道：“我…我……感覺好像都不難，但你現在問我，我卻又都答不出來……”

    楊康忍著怒意，平複呼吸，他新拿一紙，潑墨揮筆，將細節根本逐一剝開，把所以然剖析到極致，再給郭靖認認真真的講了一遍。

    然後，如姐姐一般，重新拿紙一張，根本不變，變了形式，讓郭靖再想法子。

    在郭靖思考空隙，楊康離席踏步，走至蒙古包外，揉著眉間，輕輕歎氣。

    一女聲含笑，自身旁傳來：“怎的如此疲憊？”

    楊康轉頭，見到來人，不由歎氣道：“姐姐，我可算知道你為何讓我教他了，你是否早都知道？”

    小哲挑眉：“知道什麽？”

    楊康苦臉：“知道這人不好教啊……”

    徐哲卻反問道：“過兒，不說郭靖，單單說你，將同一陣法反複的糅而碎之，再以不同方式多次講解，過兒，今日比之昨日，昨日比之前日——你可否再有所得？新有所悟？”

    這……

    ……其實是有的。

    但就是太累人了。

    楊康成長至今，可以說是徐哲眼睜睜的看著他長大的。

    他細觀楊康神色，看似惱怒，卻無真火。

    ……他也倒是真的沒料到，換種見麵方式，靖哥哥和小王爺的相處，竟然出乎意料的……友愛和諧？

    徐哲點點篷內，意有所指道：“過兒，別的不說，那郭靖在兵法一路，其賦絕不可小覷。”

    “我可沒看出來……”事實勝於雄辯，楊康不由嘀咕一聲，但他又知婉兒姐姐絕不可能無的放矢，又不由問道，“姐姐為何這般肯定？”

    小哲…小哲……小哲…………

    嗯，需要推鍋了。

    徐哲把鍋推給了另一個自己。

    “哲兒說的，他雖為人調皮，在這種事上卻不會輕下斷定。”徐哲麵色不變，是了，原著中的靖哥哥可是用著《武穆遺書》多有建樹的，怎麽可能是個聽不進兵法的笨人呢？所以——“所以，過兒，多半你的教導方式不適合他，不若再換他法，繼而一試？”

    楊康若有所思，繼而推帳而入。

    “楊兄弟，我覺得這次應該可以了！”那人雀躍道。

    “哦？拿來看看。”

    “對不起啊，讓你教我這麽多次。”那人愧疚道。

    見慣了勾心鬥角，自身遇事也總是多想三分先的小王爺：“………”這人能不能別這麽耿直了。

    另一頭。

    遙遠西域，白駝山莊。

    葉楓晚苦仇大恨的盯著桌上的一堆東西——

    “我為什麽要做這些？！”二嘰冷聲冷臉，憤然摔筆。

    歐陽克鐵扇一搖，笑意盈盈：“兄長，這白駝山莊，未來可是要由你來繼承的，雖我歐陽家更重武藝，但莊下錢莊酒樓、乃至商隊店鋪也是——”

    葉楓晚恨死這些條條框框了：“我要繼承又如何？這些東西不是有那賬房先生嗎？！難道叔父……西毒平日也做這些東西？！”

    歐陽克不急，耐著性子講：“叔父不做，但如果叔父想做，他也都懂得如何去做。”

    見葉楓晚還想再說，歐陽克幹脆搬出了失憶兄長的心悅女子——

    其實歐陽克還真的有點好奇，要是兄長恢複了記憶，記起了他那苦苦尋找多年的夢中情人，那名為徐哲之人——

    那現在的這個婉兒姑娘，又要當何處之？

    歐陽克對自家兄長使出了必殺技xd

    “你不是心悅那婉兒姑娘嗎？”

    “你不是要娶了那婉兒姑娘嗎？”

    “姿態容貌、武功氣質，那婉兒姑娘無不是女中翔鳳，惹得無數人競相討好。”

    “兄長，捫心自問，想要娶這般女子，你卻連區區賬本都苦手不已，你怎能——”

    葉楓晚：“…………”憤然坐下，咬住筆尖。

    好好好，做做做，看看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