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10.20晉江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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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又, 是因為大和尚也知道這事情在淨行沙彌這裏早就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更甚至, 都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
淨行沙彌聽得這話, 想了片刻,才肯定點頭答道:“是的, 一共四部《佛說阿彌陀經》。”
大和尚頓了頓, 又問道:“就隻有這四部《佛說阿彌陀經》嗎?”
淨行沙彌點了點頭,望著問話的大和尚有些不理解, 但他沒說什麽,隻是安靜地坐著。
大和尚迎著自家弟子那種帶著奇異不解的目光, 卻也沒有解釋, 而是再一次問道:“除了四部《佛說阿彌陀經》之外,你送出的東西裏, 可還有空白的貝葉?”
滿世界搜尋《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淨涪比丘在劉家莊停留, 且寺中師兄弟於定中觀照,也發現淨涪比丘手上又多了一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經。倘若這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經真的就隻是源自於劉家,與他們靜宇寺別無瓜葛也就罷了。
偏偏他們定中觀照時還發現,那片原本僅僅隻是空白貝葉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經,根本就是自家弟子前不久從寺裏送出去的。
它原該在靜宇寺的。
它是他們靜宇寺的東西。
可現在......
那片貝葉在袁城劉家時遇上了恰也在劉家做客的淨涪比丘,不,是淨涪比丘在劉家找到了那片貝葉,取出了那片貝葉中鎏刻著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經文。那由貝葉牽引著的因果更由此落到了劉家頭上。
大和尚看著自家這個還摸不著頭腦的弟子,再次在心底歎得一口氣。
也就是淨行了, 若換了其他人, 少不得被寺裏追究一番因由。
唉, 到底還是他們靜宇寺與《金剛般若波羅蜜經》與淨涪比丘因緣不足,不然那片貝葉也不會不早不晚偏在這個時候被送出了靜宇寺。
明明看淨涪比丘這一路走過的路,完全就是往他們靜宇寺來的。
淨行沙彌見大和尚又鄭重地問了一遍,縱然還是沒有想明白,也還是很認真地回想了一下,才猶疑地答道:“可能......可能還有一片貝葉。”
大和尚一垂眼瞼,低聲問道:“那片貝葉,你哪裏來的?”
幸好淨行沙彌雖不靈醒,想問題也慢,但他記憶很好,很長時間之前的事情也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如今聽大和尚這麽一問,他埋頭想了想,也真的就在記憶裏找到了那片貝葉的來曆。
“是......是我上次在完成一次整理任務的時候從菩提院正院裏的一尊佛陀腳下發現的,”他扭著手指道,“我......我問過幾位師兄,幾位師兄都說不是他的,我就自己拿回去了。”
“這次抄經給家裏人祈福的時候,不知什麽原因,格外的流暢順利,我在整理的時候,一個順手就將那片貝葉放入佛經裏了,後來......後來好像也沒拿出來。”
什麽好像?根本就是沒有!
大和尚靜坐半響,才睜開眼睛來望向下首的這個弟子,定定看得半響後,無話可說,隻能閉著眼睛一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收拾了東西,就去做任務吧。”
淨行沙彌敏感地察覺到不對,久久沒有動作,皺著眉頭倔強地看著大和尚。
大和尚等了半響,沒見淨行沙彌與他道別,睜開眼睛問他道:“怎麽了?”
淨行沙彌咬了咬牙幫子,似乎做錯了事情一般問道:“師父,那片貝葉是不是......是不是您的?”
他揚起聲音道:“我去給您要回來吧!”
大和尚愣住了,看得他半響後,忽然笑道:“我倒是希望那是我的,可惜,不是。”
淨行沙彌沒預料到大和尚的答案,“啊?”
“啊什麽啊?”大和尚笑斥了一句,揚手趕他,“去吧,去找淨合收拾了行囊就上路,別在路上耽擱太久,盡快趕回去。回去之後......”
他道:“也不用急著趕回來。”
淨行沙彌半響沒反應回來,但已經下意識地將這些話牢牢地記在了心上。
“是,弟子記下了。”
他抬頭仔細望得大和尚好一會兒,見大和尚的眼神表情都恢複成平常的模樣,鬆了老大一口氣,才放心與大和尚一禮,退了下去。
大和尚看著這個弟子恭敬地退出門外,才轉身去尋淨合,忽然開口說道:“或許,它曾經是你的......”
這正堂裏明明隻有大和尚一人,卻在大和尚這句話落下之後,憑空一道聲音響起,順應著大和尚的話道:“那片貝葉可能還真的曾是你這弟子的。”
又有另一個聲音說道:“淨行這弟子素來就不差,能將這一份機緣拿到手,就更能補全他的不足,於我靜宇寺而言,也算不錯了。”
劉家那邊便是再想截取這一段機緣,也得顧慮到他們靜宇寺,所以這份機緣的大頭,應該還會著落在淨行這沙彌身上。劉家能夠拿到的,就隻是邊角而已。
“確實,淨行這弟子最寶貴的便是那份罕見的專注和熱忱,足以令人動容。想來便是淨涪比丘見了,也會為他側目。”
“若能得淨涪比丘相助,淨行成長起來所需要的時間必定會大幅度削減。或許,他會成為我靜宇寺壯大的關鍵。”
正堂裏坐著的大和尚一直等到諸位大和尚都出聲之後,才笑著道:“到底是我佛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一時,正堂裏響起了一片的佛唱聲。
淨行沙彌是不知道他離開後他師父都在想些什麽說些什麽,他隻牢牢記住他師父的交代,去尋了淨合沙彌,又在淨合沙彌的幫助下收拾了行囊,去雜事堂完成了諸般手續,才在淨合沙彌等一眾師兄弟的目送下背著隨身褡褳下了靜宇寺。
因他師父叮囑他路上不要耽擱,他連寺下小鎮裏常備的馬車都沒租用,單靠自己的一雙腿,日夜兼程地向著劉家的方向急步走去。
到他出現在劉家莊的時候,距離他從靜宇寺出來也就用了不過三天餘時間。
饒是劉樂安早有準備,真正看到灰頭土臉被門房引進屋裏的淨行沙彌的時候,也不禁被驚住了。
“淨......淨行沙彌?”
淨行沙彌見得祖父認出了他,很高興地咧開嘴笑,露出一口和他現在形象極不相符的白牙。
“是,祖......”他剛想說什麽,卻忽然間回過神來,挺直了身體合掌躬身拜了一拜,道,“小僧靜宇寺淨行,見過劉檀越。”
劉樂安心中歎了一口氣,卻也正色合掌與淨行沙彌見過,才道:“怎麽趕得這麽急,快來人,給沙彌備水,再去置一桌素齋來。”
淨行沙彌卻是搖頭,完全無視自己的一身狼狽,板著臉有模有樣地道:“檀越且慢,請聽小僧說正事。”
劉樂安看淨行表情,無奈地一點頭,道:“沙彌請說。”
淨行沙彌將自己貼身收放的那片任務竹簡取出,雙手托著捧到劉樂安麵前,邊遞給他邊道:“小僧此次出寺,是有任務要來詢問檀越,請檀越仔細想明白,寫成書信,好讓小僧遞交回寺。”
劉樂安看著淨行沙彌生疏且板硬的動作語言,便知這話這作態必不是他自己所想,而是有人提前教的他,而他現在在他麵前照搬出來而已。
可單單是淨行的到來,以及現在被他拿在手上的那片靜宇寺所出的任務竹簡,便已經說明了靜宇寺那邊的態度。
實由不得他推諉。
劉樂安心念電轉,麵上慈和笑容不變,他道:“是,老夫曉得了,沙彌且請問來。”
淨行沙彌有模有樣地點了點頭,問道:“寺裏聽聞附近發生了一樁異事,可真有此事?”
劉樂安這一聽,便知靜宇寺要問的並不真的是什麽異事,而是要他親口承認淨涪比丘真的在他們這裏取走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殘經。
他點了點頭,正要說些什麽。
淨行沙彌卻正色打斷了他,道:“檀越不必與小僧細說,隻將此事的前因後果仔細寫來,待小僧離開之前,給小僧帶回寺裏就是了。”
劉樂安點頭,也鄭重地應了。
如此一翻來回之後,重新仔細將劉樂安交還回來的任務竹簡貼身收好後,淨行沙彌才放下了學來的板正臉色,衝著劉樂安大大地笑著,還喚道:“祖父。”
劉樂安見得他這般,好笑地搖著頭,但也重重地應了一聲,才道:“這趟回來,現在家裏住下,別急著回去。”
淨行沙彌重重地一點頭,咧著嘴笑道:“我知道了,師父他也是這麽叮囑我的。”
“哦?”劉樂安領了淨行從正堂的側門處走出,去往已經為他準備好淨水的淨行在劉家的院子,仿佛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師父也是這麽吩咐的你?”
“是啊,”淨行沙彌全然不覺,直接就將他接了任務後去菩提院見他師父時的話語都說了出來,還問劉樂安道,“祖父,你有在那四部《佛說阿彌陀經》裏看見一片貝葉嗎?”
淨行這時候還不知道那片貝葉早就被淨涪拿走了,他還想著找出那片貝葉,拿回去給他師父呢。
既然師父都已經問起,他又在這個時候回來了,自然該找一找,等回去的時候拿給師父看看。如果那片貝葉真是師父的,就該還給師父。
劉樂安沒看出淨行的心思。
也不是淨行的心思藏得太深,而是劉樂安這會兒根本就沒分神注意淨行,所以就完全沒發現淨行那幾乎寫在臉上的決定。
“哦,那片貝葉啊......”他回答得漫不經心,“那片貝葉被淨涪比丘拿走了。”
淨行沙彌完全沒想起淨涪比丘是誰,一時皺緊了眉頭,加重了語氣近乎質問地問道,“祖父,您怎麽能隨便將寺裏的東西給別人?”
劉樂安聽得淨行沙彌這番責問,被驚得停下了腳步,愣愣地望著淨行沙彌那噴著怒火的雙眼。
淨行沙彌卻還問道:“那位淨涪比丘現在在哪裏?走了嗎?走多久了?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掉頭就要去追他以為的已經離開了的淨涪,也不管劉樂安都是個什麽反應。
劉樂安反應過來,一把拉住淨行沙彌的手,用渾然不似老人的矯健動作攔下了淨行。
“站住!”
淨行沙彌倔強地瞪著眼睛怒視劉樂安,似乎劉樂安不拿出個說法來,他就不會答應一樣。
劉樂安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和淨行沙彌解釋道:“淨涪比丘,是妙音寺的那位淨涪比丘。”
淨行沙彌皺著眉頭,完全有聽沒有懂。
劉樂安見狀,不知是該怨責自己思慮不周還是該罵淨行榆木腦袋,但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和淨行更詳細地解釋:“是那位得世尊親授真經的妙音寺淨涪比丘。”
被世尊親授真經這麽幾個字震住了淨行依舊沒有懂,但已經平靜心情了,他想了好一會兒,還是問劉樂安道:“所以?”
劉樂安歎了一口氣,“你送回來的那片空白的貝葉,在淨涪比丘手中顯出了本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