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第 6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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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3
哪怕他一開始沒有動作, 在生息之氣與魂體徹底融匯之前動手,也都還是來得及的。(網n.)
可淨涪本尊就是沒有動作。
一直到生息之氣徹底將那兩道完整的魂體團團包裹住, 他也還是沒有動作。
被生息之氣包裹著的兩個魂體完滿之後,竟然猛地一顫, 化作了兩個一般大小的光球。而那兩個光球裏,那兩個魂體正蜷縮著身體酣然沉睡——如同每一個身在母胎中的胎兒一樣。
淨涪本尊依舊觀望著這邊的情況,卻連手指都不動一動。
他的心海平靜如鏡, 一點漣漪也沒有。
淨涪本尊沒有動作, 另一邊廂的佛身和魔身卻是另有了動靜。
魔身還在定境之中, 仿佛對此間發生的種種事情, 連同他自己的這些動作在內, 都是一無所覺, 所以也就像是熟睡中的人隨意翻個身一樣將他自己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還搭放在他的身側。
佛身卻不同,他睜開了眼睛, 仔細地打量著漂浮在那裏的兩團光球。
認真且細致地打量光球之後, 淨涪佛身目光一轉, 望向了本尊。
‘現在將他們的記憶抹去還來得及。’
淨涪本尊目光依舊平淡, ‘你就不想看看......擁有前世記憶的這兩人會在日後做出些什麽來嗎?’
這兩個前世可都是修士, 還難得的與他們同在一個時代, 哪怕一直隱遁, 沒有怎麽冒頭, 那也活得比他們長, 命數卻偏又終結在天魔童子的手上——如此難得的機緣, 他真的不想看一看這兩人會做出些什麽來?
佛身沉默半響後,在淨涪本尊的目光中慢慢地拉動了嘴角,露出一個難得異樣的笑容來。
淨涪本尊也同樣拉動了嘴角,讓一個一模一樣的笑容浮在他的臉上。
如此機會,怎麽可能真的就將它放了過去?
這兩個修士淨涪當年也都是見過了的,出色卻不出眾,聰明而不聰巧,審時度勢、保命手段卻都是一流,且還兄妹同心......他們兩人能活得比他跟左天行都要長久,也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佛身也是淨涪,縱然淨涪本尊沒有將話說出口來,可他心底的另一重考量,佛身如何又不明白?
景浩界天道叫他和左天行兩人帶著記憶重回此間此世,雖然仿佛是沒有什麽惡意,甚至算是給了他一個生機,但淨涪心底真的就完全沒有猜疑?
是,天道向來公允,可天道也有其意誌,也有偏向,更會有取舍。
就像他與左天行。
真要叫景浩界天道在他們兩個之中取一個,淨涪敢擔保他必是被舍棄的那一人。
當然,這也不是就說景浩界天道在他們兩人身上動了手腳,沒有的那回事,隻是說取舍而已。
種種念頭須臾閃過,淨涪佛身很快就收攝了心神,重新專注於眼前諸事。
他也不算是要做些什麽,隻是因緣巧合之下,小小地動動手腳而已。
反正都依舊有了一個司空澤了不是?那再多兩個,又有什麽要緊的?
佛身和本尊再觀察得一陣之後,佛身抬手一招,將這兩個光球托在手上,微微偏頭對本尊道:‘如此,我去了。’
淨涪本尊也是一點頭,‘去。’
佛身旋身脫出定境,隻有淨涪本尊還留在定境中觀望外間種種情況——到底那兩個人也還能完成真正的投胎呢。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淨涪本尊很自然地偏移了目光,望向了側旁的魔身。
也正是本尊將目光轉過來的那一頃刻間,方才一直都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作的魔身悄然撩起了眼皮,兩人對視得一眼,卻都沒有說話,又齊齊將目光挪開,還都看著外間佛身的動作。
魔身這一動,知道的不單單隻有本尊,還有佛身。
不過佛身也沒有分神,他抬起手來,看著手掌上靜靜懸浮著的那兩個光球。
光球暴露在景浩界世界的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顫了一下。
景浩界各處,無邊竹海、道門、佛門、魔門各宗各派大修士所在,也都在頃刻間靜默了一下,但回神之後,他們卻又都循著冥冥之中的指引,往淨涪佛身所在的這一片地界投落了目光。
見到淨涪佛身的身影,這些修士們有的收回了目光,有的卻是繼續觀望,不一而足。
對於這些從世界各處投遞過來的目光,淨涪佛身卻仿若未覺,他專注地看著手中那兩團光球。
光球在微微地顫抖著。
它們正在承受著一種,或者是好幾種不知從何處而來,因何事而起的牽引力量。
或許是天地,或許是就站在淨涪佛身身前不遠處的那位方少夫人,又或許幹脆就是來自光球自身裏的那兩個靈魂......
淨涪佛身看得手上的光球兩眼,隨手一揚,將這兩團光球往方少夫人的方向推了一推。
若是身上無有因果,淨涪佛身更願意放開手去,看這一場無形的較量中,到底會是哪一方技高一籌。畢竟這有利於他們繼續研究小輪回。但是,他才剛從方少夫人供奉著的那尊送子觀音像上取走了一片貝葉......
定境中,淨涪本尊和魔身也沒有異議,都靜靜地看著那兩團光球穩且快地投入方少夫人的腹中。
光球投入方少夫人腹中之後,卻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變化,還依然是方才在淨涪佛身手上的光球模樣。
——還差了一步。
淨涪佛身見此情況,心中明白。
但他能做的事情,卻都是已經做完了的。接下來的,就不是他的活兒了。
他雙掌一合,向著方少夫人拜了一拜,然後低唱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淨涪佛身的動作,那方少夫人是都看見了的,如今見淨涪佛身這般模樣,自己也心有所感,竟一時沒想起跟淨涪佛身回禮,而是伸手搭上了自己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腹部。
那裏明明還什麽都沒有,她卻仿佛又能感覺到了什麽。
一時間,方少夫人的眼眶都泛起了微紅。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方少夫人才合掌跟淨涪佛身回了一禮。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早在淨涪佛身托出那兩團光球的那會兒,他設落在左近的神通就已經散去,方家的另外幾位主人們又一次聽到了淨涪佛身和方少夫人之間的聲音,又看見淨涪佛身將那兩團光球推向方少夫人,如何還猜不到個中情況?
他們也連忙從椅子上站起,向著淨涪佛身躬身合掌而拜,連連道謝。
淨涪佛身搖搖頭,不過隨意地一抬手,就有一股恰到好處的力量將他們這些人扶起。
簡單安撫過一番之後,淨涪佛身看著方少爺,道:“我能做的,也就到這裏了,剩下的事宜,檀越應該也知曉的。”
方少爺臉有些紅,但也還是昂首挺胸道:“淨涪師父放心,我知道的。”
這話明明是跟淨涪佛身說著的,方少爺卻又忍不住屢屢將目光悄悄地往方少夫人那邊瞥,就像是他在對方少夫人說的那樣。
他這般模樣態度,嚴格地說,還真是有些失禮的。但方老爺和方夫人自己心裏頭也不願苛責,就上前替他招呼淨涪佛身,讓方少爺脫出身去。
方少爺旋身就轉向方少夫人身側,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哪裏去,隻能喚道:“娘......娘子......”
方少夫人見他這般模樣,心裏頭曾經生起又被抹去卻還掙紮著留下許多痕跡的念頭須臾間盡散,如同被春陽撫慰過一般的暖融熨帖。
她抿唇笑了笑,也喚道:“夫君......”
那邊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淨涪佛身這邊也都是氣憤融洽,喜氣洋洋。
見過淨涪佛身臉色鬆快,方夫人和方老爺對視了一眼,由方老爺開口道:“今日裏煩勞師父了,且此時天色不早,不如師父就留下來暫歇一晚,可好?”
此刻大日已經向山的那一側偏移,雖然距離山頭還有一些距離,但說是天色不早,也慧真不算過分誇大。
更何況,今日裏的這件事,哪怕淨涪佛身已經做完了他能做的事情,卻也還未算真正的了結。
這兩團光球確實是入了方少夫人的腹內,可這不是還沒有真正的凝結成胚麽?
所以淨涪佛身也就隻是沉吟了一下,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得淨涪佛身應下,方老爺和方夫人心裏更是歡喜。於是過不了多久,方夫人就悄然退了出去以料理諸般家事,隻將方老爺留下來陪著淨涪佛身閑聊。
一場熱鬧過後,夜幕降臨的時候,完成了晚課的淨涪佛身靜坐在室內,目光卻穿透牆壁,落入那一處院子的內間。
那內間的帳幔裏,方少夫人和方少爺正在抵死纏綿,那滿屋的春·色,足以叫旁人麵紅耳赤。但淨涪佛身以及同樣透過他的眼睛觀望著這邊情況的魔身和本尊的眸光卻始終平靜,無有分毫異動,仿佛就不是他們不請自來地看著這一場活春·宮一樣的。
他們也真沒如何在意其他,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方少夫人的腹部——那裏,那兩團光球正在隨著方少爺和方少夫人的動作,一點點地吸納著一種不知名的韻律。借著那種韻律,一寸寸地縮減著它們與方少夫人之間那虛無卻又真實存在的距離。
到得終場,那兩人精疲力盡地倒下的時候,那兩團光球終於真正地牽引起了它們與方少夫人的一段牽係,在方少夫人的腹腔間安頓了下來。
忙活過這麽一場後,又再過得十月,他們才會真正的瓜熟蒂落。
淨涪佛身收回了目光,平靜而自然地垂落眼瞼,嚐試著捕捉複現那一種玄奇的韻律,以通過這一種韻律,再去窺探些玄秘。
定境之中,本尊和魔身也看完了全場,他們卻也沒有完全散去意誌,而是觀望著淨涪佛身的修持,看著他一遍遍地嚐試,一遍遍地失敗,然後又在失敗中發起再另一次嚐試。
等到他好不容易摸索到一絲玄機之後,夜都將盡了。
淨涪佛身入得識海,對著魔身與本尊一點頭,先道:‘勞煩久等了。’
魔身倒也沒有說些什麽,他隻是定睛打量得佛身兩眼,忽然笑著開口問道:‘你研究這個,莫不是心動了,想要親身上陣試一試?’
魔身說這話,也不過就是擠兌擠兌佛身而已,並不真就以為佛身動了凡心,忽然想要入紅塵趟一趟那片□□的濁水。
佛身也沒生氣,隻是笑著低唱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到底是有求於人,佛身又是另一麵的他自己,所以魔身也就無趣地停住了四處發散的思維,‘不說了,將東西給我。’
他說得理直氣壯,說完了,甚至還向淨涪佛身大大方方地伸出了一隻攤開來的手掌。
他手指修長有力,手掌比例勻稱,好看得很。可是再好看,也沒能掩蓋得了魔身這時候的無賴相啊。
也就是佛身沒跟他計較,真要是計較起來,還能有一場熱鬧看。
淨涪本尊心裏這般想著,麵上卻還是沒有顯露分毫,還是一副平靜淡漠的模樣。
可這裏的人,誰又還不知道誰?
佛身和魔身同時瞥了他一眼,又齊齊交換了一個目光,便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利索達成共識。
佛身合掌對魔身笑了一笑,在手上凝成一縷淡青色的靈光後,就將這縷靈光送到了魔身手邊。
魔身拿到手上看過一眼,對佛身一點頭,然後卻是手指用力,直接將這縷靈光崩碎,又看著靈光碎屑散開,將他自己團團籠在內中。
他閉上眼睛,參悟從佛身手上得來的這一段參悟,以補足他這些時日裏關於小輪回的那些認知與理解。
漸漸地,他又再一次陷入了深定中。
淨涪本尊和佛身看了魔身一眼,也不打擾他,各自散了開去。
近來無大事,也無須他們湊在一起,何不如就還各自忙活歸攏道他們手上的那些瑣事?
淨涪本尊繼續在混沌島嶼上協助左天行和皇甫成牽扯各方勢力,而淨涪佛身,他同樣需要去繼續收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不過這些事情也都是急不來的。至於現在麽......
淨涪佛身抬眼看了看天色,見得那黑沉天邊隱隱醞釀的一縷晨曦,也就很順當地引香拜過方府特意給他安設的房舍裏供奉著的那一尊佛像,取出他慣常用的那套木魚來忙活功課。
那木魚聲遠遠傳出去,叫方府那些早起忙碌的奴仆們都聽得愣了一陣,才在旁人的提醒下回神繼續工作。
結束早課之後,淨涪佛身又見過方府那四人後,便就提出告辭。
方府的人是既驚訝又不驚訝,糾結過一番之後,目光落到了方少夫人身上。
方少夫人抿了抿唇,從側旁走出,斂裙拜了一拜,低垂著頭問道:“淨涪師父,可是我們方府有人怠慢了您?”
淨涪佛身搖頭,“方府上下很是隆重,如何能算是怠慢了我?是我有事在身,不能在此地久留,隻能多謝幾位檀越的厚意了。”
淨涪佛身臉色平靜自然,看著方少夫人的目光也還如昨日之前一樣,就似乎昨日裏看過別人活春·宮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雖然事實就是隻要淨涪佛身願意,掌握著景浩界無邊暗土世界本源的他其實能看見每一場發生在這景浩界土地上的春·宮戲。
他對這些事情真沒有大多數凡人那麽熱衷。對比起來,他更喜歡修行......
淨涪佛身的態度很明白,方家的這幾個主人都有眼睛,看得清楚明白,也就沒有多挽留,但為了表示他們對淨涪佛身的感激,方家這幾個主人不嫌麻煩,親自將淨涪佛身送到了城門外。
看著淨涪佛身遠去的背影,方少夫人終於又忍不住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方少爺看見,也禁不住微笑了起來。
他伸手將方少夫人的一隻手拉住,扶著她往回走,邊走邊低聲道:“我們回去,這外頭風塵大,別多出來了。”
方少夫人邊走邊笑,還不住地點頭。
這對小夫妻之間的親昵,看得方夫人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她笑著,也禁不住將自己的目光投落在她側旁已經不再年輕的夫郎身上。
方老爺見得,很有點不解,便就靠近了方夫人,低聲問道:“怎麽了嗎?”
方夫人搖頭,低歎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了我們以前而已......”
方老爺聽得這話,笑著拍了拍方夫人的手,也拉起她,帶著她往城裏走。
後麵的那些人與事,說淨涪佛身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淨涪佛身也沒多注意就是了。他還是緩步往前,一步步地沿著他自己的路走,做他的修行,也收集景浩界各處的信息,積蓄實力,以便他應對所有可能爆發的意外。
不過偶爾的時候,淨涪佛身也會想起一個問題——楊元覺那個家夥說是要過來,卻到現在都還沒有個影跡,不會是出了什麽事了?
至於楊元覺會不會是忽然反悔所以連個招呼都沒打就不來了這個可能,淨涪佛身想都沒想過。
楊元覺這人雖然疲懶,但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所以更多可能會是意外。
也不知會是個什麽樣的意外。
淨涪佛身又等得一段時間後,果斷聯係上了本尊。
淨涪本尊這時候正得了一段空閑的時日,卻冷不丁接到從佛身那邊傳來的信報。
‘你是說,楊元覺他這會兒還沒有到景浩界?’
佛身點頭,‘是。’
淨涪本尊難得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道:‘我先查一查。’
他撤去和佛身的聯係之後,先嚐試著聯絡楊元覺。
然而,楊元覺那邊還真沒有個他個回應。
是真出了事了?
淨涪本尊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頓了一頓後,果斷換了個人。
這一回,聯絡很快就有了回應。
“淨涪。”
淨涪本尊點頭,細看了一眼對麵安元和的臉色,見他表情平靜如往日,不見什麽急迫的時候,才微微散開眉關,緩和了聲音問道:“我聯絡不上楊元覺,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安元和也皺了眉頭,他很幹脆地答道:“稍等。”
淨涪本尊也真隻是等了片刻,就見到離開一會兒的安元和重新出現在對麵,答道:“我這邊也沒有回複。但我查看過了,楊元覺這會兒在展雙界。”
展雙界?
果然,另一邊的安元和又很快接著道,“他應該是回去找任前輩了。”
這個所謂的任前輩,指的自然就該是楊元覺的師父——任子實了。
安元和笑道,“他這一次,可真的是犧牲大了。”
任子實前輩本就覺得楊元覺疲懶,想要治他這毛病很久了,奈何楊元覺的手段也不差,師徒兩人鬥法鬥得熱鬧,他卻始終沒能占得上風,隻能看著楊元覺閑散渡日。現在好不容易楊元覺有求於他,哪兒還不會可著勁兒地磨一磨楊元覺。
淨涪本尊也想到了,他長歎了一口氣,道:“這次,委實是辛苦他了。”
安元和也答道:“如何就不是呢?”
他們這兩人,說話聽著是挺替楊元覺憂心痛惜的,但前提是,要忽略他們兩人臉上那幾乎如出一撤的幸災樂禍且還帶著幾分惋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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